132.良心沒

  葉晉明開車，杜若茗拿他的手機刷新聞。這幾天，關於江城醫院醫務人員拐賣嬰兒的事件已經發酵成一場對醫德良心的大討論。誰人沒有父母？誰人沒有子女？這是觸及每一個家庭底線的事件，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關掉手機，她輕輕地按摩著眼睛，做著眼保健操，問葉晉明，「你覺的梁馨梅能判多少年？」

  葉晉明說：「輕不了。她的職務在那裡，對社會的影響更壞。再加上對你的那兩次未遂的謀殺。」

  「如果不是樊根槐，她是不是不會變成這樣？」

  葉晉明沉默，「鄭祥安不也是被樊根槐害的嗎？兄妹兩個的結局卻完全不一樣。人變壞不完全決定於是被誰帶的，主要還有她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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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茗看著車窗外閃過的山影，想起離開江城回大寒山那天，她去見了梁馨梅。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都會很憔悴，甚至一夜白頭，審訊室里的梁馨梅卻沒有，她精神好得很，像剛剛吸食過毒品的人，儘管內里已經千瘡百孔，表面卻能保持病態的亢奮。

  燈光一打開，梁馨梅閉了一下眼睛，眉頭皺了皺，看起來只是有點煩。再睜開眼睛，就已經很平靜了。

  杜若茗直接發問：「梁馨梅，你跟李士俠談過戀愛？」

  李士俠拿了杜若茗的一萬塊錢後，跟她說的很詳細。

  那時候李士俠正在跟梁馨梅談戀愛，後來突然有一天她就說要跟他分手。李士俠不同意，當晚就跑去醫院，打算找正在值夜班的梁馨梅問清楚。

  梁馨梅躲著不見他，他就在醫院門口等。後來他就見到杜若茗被計程車送進了醫院。他當時想，看樣子杜若茗是來生孩子的，她和梁馨梅關係那麼好，梁馨梅一定會給她接生。

  他跟著杜若茗進了婦產科，果然就看到了急急忙忙從辦公室跑出來的梁馨梅。李士俠攔住了她，梁馨梅沒辦法，編了個理由先安撫住他，就去給杜若茗接生了。

  李士俠等到後半夜，就突然看見梁馨梅鬼鬼祟祟抱著一個小襁褓出來，一看見躲在角落裡的李士俠嚇了一跳，「你怎麼還沒走？」

  「你話沒說清楚，別想哄老子走。」

  「我現在很忙，沒空理你。」

  李士俠伸手就去掀襁褓，「誰家的孩子？怎麼被你抱出來了？」

  「你管不著。」

  應該是怕李士俠疑心，梁馨梅又把孩子抱了回去。

  可是第二天，李士俠就聽說杜若茗的孩子生下來就夭折了。

  緊接著，杜若茗就跟葉晉明鬧婚變。兩個人離婚後，李士俠卻又突然聽說葉晉明收養了一個孩子。聯想到那一晚梁馨梅的反常，李士俠覺的很奇怪，後來偶爾看見葉天意感覺長得很像杜若茗。他就更加懷疑，應該是為了免除離婚時孩子撫養權的爭奪，葉晉明聯合梁馨梅把杜若茗給騙了。後來他還利用這個猜測逼梁馨梅跟他上過幾次床，梁馨梅雖然不承認，卻沒敢拒絕他，他就更加地堅信，葉天意就是杜若茗當晚生下的孩子。

  梁馨梅懶懶地抬起頭來，「你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她往椅子上一靠，歪著頭看杜若茗，意態懶散，百不在乎，「沒錯，談過。所以葉晉明才看不上我。」

  杜若茗淡淡一笑，「你就是沒跟任何人談過戀愛，葉晉明依然看不上你。」

  梁馨梅呵呵笑起來，笑聲從喉嚨里細細地壓出來，讓人不舒服，「杜若茗，你哪點比我強？你長得不如我，你學習不如我，你更沒我刻苦努力，你不過是有個好爸爸，又比我早認識葉晉明幾年。說到底我就是比你運氣差點，如果公平競爭，我不信會輸給你。」

  杜若茗冷冷看著梁馨梅，說：「錯。你運氣一向很好。高二時，你媽逼著你嫁人斷了你的學費生活費時，有個傻大姐兒似的的杜若茗幫你解決了所有問題；大學畢業，你揣著名校畢業證卻找不到工作時，有個仗義豪爽的葉晉明幫你疏通了關係；工作以後，當你披上白色的醫生服時，有那麼多的家庭把你當做送子觀音，親切地稱呼你為梁大夫。你再看看你都做了什麼？你攪了你好朋友的婚姻，差點害她自殺；你毀了你大恩人的家庭，害他妻離子散；你斷送了那麼多家庭的幸福，害他們骨肉分離。你好好想想，你缺的是運氣嗎？你缺的不過是一顆良心。」

  梁馨梅看著她，面帶譏諷，「呵，當老師上癮了？來這裡說教？」

  她啪啪地拍著桌子喊：「警察，警察，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聽這個女人說話……」

  杜若茗突然又問：「梁馨梅，你應該認識樊順吧？」

  梁馨梅一怔，看向她的目光多了驚訝，卻再一扭頭，冷冷地說：「不認識。」

  「樊順給你留了一張10萬元的銀行卡。我想你是沒機會花了，我幫你捐給慈善事業吧……」

  「憑什麼？我的錢，你給我。」

  杜若茗不屑，「你不是不認識樊順嗎？」

  梁馨梅急了，身體向前探著，急切地說：「我認識樊順，他是我哥，你快把錢給我。」

  杜若茗笑得極輕蔑，「你哥？他還真是你哥？當時他就躺在你任職的醫院生死未卜，連個可以手術簽字的家屬都沒有時，你怎麼沒去告訴大家他是你哥？」

  「杜若茗，你想怎麼樣？你想吞了他留給我的錢？」

  杜若茗手臂抱在胸前，「抱歉，根本就沒那麼回事，我逗你玩呢。」

  「杜若茗！」

  梁馨梅氣得要發瘋，手銬在椅子上碰的啪啪響。

  杜若茗又說：「所以，樊根槐是你父親吧？這幾年樊根槐來往幾省之間，是幫你賣孩子吧？李士俠說那晚跟蹤你看見你把我兒子抱出來，交給了一個開著麵包車的中年男人，就是樊根槐吧？」

  梁馨梅淡淡一笑，「是又能怎麼樣？不過是在他的罪名上再加一條拐賣嬰兒，能怎麼樣？」

  杜若茗霍地站了起來，「你們當時把我的孩子抱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兩天後才給葉晉蕙？」

  梁馨梅笑了，哈哈大笑，能看見杜若茗這樣著急，真過癮。

  等她笑夠了，手一撐桌子，陰森森地看著杜若茗說：「杜若茗，你運氣確實好，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葉晉蕙，你的兒子早就被我賣了。一萬八千元，價格都談好了。是葉晉蕙突然找我，說只要我可以幫忙騙過你，把孩子留在他們葉家，她就讓葉晉明娶我。我當時真是鬼迷了心竅，巴巴地又把你兒子給抱了回來。哈哈哈，當時我竟然真的憧憬著能成為葉晉明的老婆。後來才知道，葉晉明就是個怪物，他能為了一個拋棄孩子的爛女人一等就是四年，卻連看不肯多看我一眼。」

  梁馨梅哭哭笑笑，「為了打發我，葉晉明竟然想用十萬塊錢報答我救活他兒子的恩情，我沒要，這是我做過的最傻的事，我應該要的，我差點賣了你們的孩子，你們竟然還用錢來感謝我？哈哈哈，你們都是大傻子，大傻子，都是……」

  杜若茗心裡涼意岑岑，侵入骨縫，「所以，你和葉晉明的那段聊天記錄，也是你和葉晉蕙合夥造出來的吧？」

  梁馨梅陰惻惻地看著她，「沒錯。當時葉晉明把手機落在了葉晉蕙那裡。那些聊天記錄就是我們倆特意編來騙你的。我用死胎騙你這件事，葉晉蕙也知道。你是不是特別恨葉晉蕙？她是葉晉明的親姐姐，你那麼能打，你去打她啊！我倒是想看看葉晉明會幫誰。哈哈，想想就是一齣好戲。」

  杜若茗起身，「可惜，你看不見了。」

  車子一路向北，北方已經春暖花開。

  葉晉明去大寒山時幾乎不眠不休地開了四天，現在兩個人輪換著開，就輕鬆了許多。

  車子快到陽江大橋，就要進入市區，杜若茗飽飽睡了一覺，換下葉晉明，她來開進市區。

  才兩周的功夫，春色漸濃，路邊大片的田野已經返青，油菜都已經微微泛出一點黃色，柳樹也已經吐芽，鮮嫩的黃綠色，像抹了一層油。

  一切都像水洗過，新鮮得在陽光下閃著光。

  陽光有些耀眼，杜若茗放下了遮陽板。

  葉晉明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說：「茗茗，大姐回來了。」

  「嗯。」

  「昨晚我已經發信息給她了，她說做好了菜等我們回家。」

  杜若茗看著外面生機盎然的田野，微微一笑，「又可以挖薺菜了。你有沒有告訴大姐我想吃她包的薺菜餡餃子了？」

  葉晉明看著她，會心一笑，「一會兒我們去接天天，你自己跟大姐說。」

  「好的，你先睡會兒吧。到家我叫你。」

  葉晉明靠在車座上休息，外面陽光依然晃眼，葉晉明睡著前囑咐她，「茗茗，你開慢點，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