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雨季來臨

  從警局回來天都快亮了。大黑不能騎了，陳志派人送他們到水岸名居。

  一下車，杜若茗看著黑漆漆的窗戶問了句，「你兒子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想他了？」

  「嗯，他比你可愛。」

  葉晉明一笑，「下周回來。」

  「就保姆陪著他嗎？」

  「還有蕾蕾。」

  「蕾蕾？莫曉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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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杜若茗想起那個又黑又瘦，厚底近視鏡、亮閃閃銀牙箍，八字眉，總愛跟在她屁股後面「小舅媽小舅媽」地叫魂兒的小苦瓜。那丫頭很聰明，鬼主意多，就是不愛學習，成績不好，天天被她媽媽逼著去這個輔導班那個輔導班，所以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杜若茗說：「她大一了吧？好幾年沒見她了。」

  葉晉明看她，「前幾天不是還見到了？」

  「什麼？」

  葉晉明驚訝，「敢情酒吧打架那回，你不知道跟誰打的啊？」

  「……」

  杜若茗仔細想了一想，酒吧那個濃重大眼影的小太妹，火車站白上衣的那個小清新，還有那天凌晨的那個睡衣小後媽，再聯想那個厚眼鏡底的小苦瓜，竟然一下子都對上了號。

  不怪她眼濁，要怪只能怪大學這座整容院技術太強大，這才不到兩年時間，一隻小苦瓜已經妥妥蛻變成一枚小清新了。

  唉，自己眼瞎，就別怪那丫頭心大，竟然騙杜若茗說葉晉明是她男朋友。

  哼，她才離開幾年，這小丫頭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杜若茗暗暗咬咬牙，「她回來記得告訴我。」

  葉晉明問：「誰？天天？」

  杜若茗笑著看他，她今晚心情本來就不錯，又突然聽說「葉晉明小女朋友」是莫曉蕾，心情就更好了。她抱住葉晉明的脖子，往他身上一跳，「當然是你那個小女友啊！」

  葉晉明一掐她的屁股，笑得曖昧，「除了你，還哪裡來的小女友？」

  洗澡時，杜若茗才發現葉晉明後背的傷很嚴重。從脖子到右肩，斜著一大塊，青紫一片。

  她非要帶他去醫院，他不肯，「連血珠兒都沒掉一個，也好意思去醫院？過幾天就好了。」

  她踮腳就要摸他的頭，「沒打到腦袋吧？」

  他不讓摸，「打到了怎麼辦？」

  「怎麼辦？會傻的。」

  「放心，傻了也忘不了你……」

  說著把她身體一翻，她手撐住了牆，他在後面就動作。

  「你就不能，嗯，歇歇，你有傷……」

  「這裡沒有……」

  洗澡像打仗，洗完滿地狼藉水漬。她很累，為了防他，執意要去她上次睡過的客房睡，被葉晉明沉著臉一把抱進臥室。

  「再跟我矯情，信不信讓你明天起不來床？」

  杜若茗拼死拉緊了衣服，再不讓碰，「不要命了？」

  他蹭著她求，「就抱抱。」

  誰信？

  第二天上午，葉晉明去公司，杜若茗睡到快中午才起來。

  聽說景程周年慶快到了，灣兒里巷那邊又到施工關鍵，葉晉明還抽空就往警局跑，忙到離不開，又擔心她出門亂吃東西，就親自給她叫了外賣。

  剛吃過午飯，杜若薇打來電話，說施以行已經幫忙聯繫了南平的醫院，她今天就陪著鄭祥安轉院去南平了。

  杜若茗問，「那些警察撤了？」

  鄭祥安出事後，警察為了防止他再受傷害，也為了防止他逃跑，就一直都在醫院裡守著。

  杜若薇說：「已經撤走了，晉明說，不追究他的責任了。」

  杜若薇的聲音一黯，應該是哭了。

  「那好，我這就過去幫你辦手續。」

  「謝謝你，茗茗。」

  「嗐，親姊妹……」

  杜若茗鼻子也是一酸，話沒說完，立刻掛了電話。

  打車去醫院的路上，他給葉晉明發了一條簡訊：謝謝。

  沒多說，他明白。

  醫院救護車送鄭祥安轉院，杜若薇陪著。剛上了車，杜若薇又下來叫她，「茗茗，祥安有話跟你說。」

  杜若茗上了車，鄭祥安說話很慢，真不知道那天他是怎麼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跟葉晉明說清楚的。

  「杜，老師。」

  「我在。」

  「學，學生，幫我去看看。」

  杜若茗再支撐不住，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鄭祥安鄭老師，在大寒山5所小學裡免費代教美術課，一周10節課，每天步行走在崎嶇山路上，平均一個月就磨破一雙運動鞋。除此之外，他在更偏遠的山坳坳里，捐建了一所小學，還在鎮上開了一所公益性質的美術培訓班，不管大人孩子，只要對美術感興趣的，都可以免費去學習。

  這樣的人，也犯過錯。也許就因為他犯過錯，所以才成為了這樣的人。

  杜若茗握住他的手，「放心，我今天下午就回去了，趕在雨季之前把橋建起來。你安心養傷，你的學生我會去看的。」

  他輕輕點頭，又突然搖頭，「再，回來，葉，葉晉明……」

  杜若茗忍住眼淚一笑，「你和我姐，要好好的。」

  望著救護車駛出醫院，杜若茗笑著揮手再見。一個人走在外面的街上，路邊的懸鈴木樹皮顯出微微的青色，春天要來了，大寒山的雨季也快了。

  手機突然響起。

  「在哪裡？」

  「醫院門口這條街上。」

  「等著別動，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