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憶·我愛你

  禿頭舉起一把椅子衝著葉晉明就砸過去。

  杜若茗急眼，「臭禿驢，敢砸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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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躍而上，直接跳上桌子，抓起那隻蟾蜍，衝著那光亮的腦袋就砸了過去。

  「操！」禿子一摸腦殼，黏黏糊糊都是血。他被砸得沒了方向，胡亂地把椅子向前一丟，抱著腦袋就蹲下了。

  葉晉明躲過那把飛過來的椅子，一把抱住跳下桌子還要往前沖的杜若茗，直接就給扔進了休息室，咔嚓一聲鎖了門。

  「葉大明，你敢鎖我？」

  杜若茗氣沒出完，拉著門把死勁地拽。

  混亂中她聽見外面禿頭還有力氣罵，「媽X！自己馬子不護好，丟在前台拋頭露面，就該被調戲……」

  然後就是噼里啪啦動了傢伙的聲音。

  她要被氣死，早知道就應該再使點勁砸，砸得那禿頭罵不出來。

  外面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噪雜。她踹了幾腳門，踹不開，耳朵貼在門邊聽，聽見遲鵬的罵聲，也聽見葉晉明幾名員工的聲音，就是聽不見葉晉明的半點聲音。

  她知道他打架從來不出聲，不罵也不喊，只一味地快准狠，也知道禿頭那些根本就不是能傷到他的人。可是，她心慌，哪怕聽到他叫一聲呢。這樣噪雜的背景聲里，他的聲音是空白的，她害怕。

  她幾乎要瘋掉，最煩這種了，他去拼命，卻把她丟在這裡。要打一起打，要傷一起傷，特麼就是死，也得是一起死才痛快啊！這算什麼事兒？你打得痛快，卻要把我憋死！

  「開門！葉大明，你特麼給我開門！」

  等杜若茗卸掉門板上的最後一顆螺絲，一腳把門踹翻，門外打鬥原來已經停止了，警察在，網吧里抱著頭蹲了一地。

  門板這麼撲通一響，蹲在地上的和舉著槍的都齊齊看了過來，這麼嬌小漂亮的妞？這麼彪悍利落的動作？他們大眼瞪小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杜若茗淡淡瞟了他們一眼，轉過眼來，看見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身影，手裡的螺絲刀一丟，一下就撲了過去。這傢伙個子高，就是蹲著也比別人高出一截，很好認。

  她使勁捶他，「你沒死啊！」

  「你還在，我怎敢死？」

  從派出所出來，天已經亮了，雪地里都是昨晚臘八節人們燃放的爆竹殘骸，紅灰色的碎屑，襯著雪的白底子，清冷空氣中還有微微的火藥味兒。

  他臉上貼著兩條創可貼，受傷的手裹著紗布，另一隻手插進衣兜里，握住了賴在他衣兜里的那隻小手。

  兩個人一起往家走，他問她：「打算怎麼跟奶奶說？」

  「昨晚就打電話了，說蚊子回來了，住她家了。」

  「你撒謊的本事越來越大了啊！」

  「哪有？不如你。」

  「嗯？我騙過你嗎？」

  「你對我就沒說過真話！」

  「是嗎？」

  「嗯。」

  「杜若茗，我愛你。」

  「？」

  「我愛你，杜若茗。」

  她一下就停住了腳步，小嘴癟呀癟呀，眼淚嘩地就下來了。

  他托住她的下巴，抬起受傷的手，大拇指去抹她的眼淚，紗布上的藥水味兒衝進鼻子，她莫名打了一個噴嚏。好聞，真特麼好聞，這個氣味她得記一輩子。

  她哭得喘過氣兒來，他痞痞一笑，「哭什麼啊？別當真！反正我說的都不是真話……」

  「葉大明……」

  她追著他就打，他依然手插衣袋，一面笑一面敏捷地躲來躲去。

  那次以後，葉晉明的網吧和桌球檯就都盤了出去，跟章魚合夥在江城電子城租了一家門店賣電腦，不過後來章魚撤出，葉晉明把章魚的份額都買下，那家門店就歸了他自己。單打獨鬥，到杜若茗畢業，整個電子城就都已經被他盤下來了。此事後話。

  臘月初九，葉晉明去車站送杜若茗回學校。大黑停在入站口台階處，杜若茗下了車，站在台階上眼淚汪汪地牽著他的衣袖，那貨卻還戴著頭盔不肯摘下來。

  杜若茗伸手就去摘他的頭盔，他一躲，不讓。

  「摘了啊，分別吻啊！」

  她強行給他摘下，才發現他眼睛紅紅的，跟那晚網吧打人的凶大個判若兩人。

  她學著他的樣子一挑他的下巴，「嗯？捨不得我啊？」

  他也學著她的樣子，點點頭，頭埋在她肩上，委屈地吸鼻子。

  杜若茗也可想哭，可是，他都這樣了，如果她再哭，估計他更忍不住了。這麼大個的男人，如果趴在她肩上哭，那場面得有多美？

  她小胳膊小手抱著這麼個大個子，忍著眼淚安慰，「乖，不哭，過完年我就來找你。」

  杜若茗忍著眼淚往檢票口走，他黑衣黑褲長腿跨在摩托上，額角貼兩片創可貼，抱著頭盔就那麼看著她。

  上了車剛找到位置，他的簡訊就來了，「好好學習，別搞對象，等老子娶你。」

  她兩頰一熱，唇角不由翹起，「你上次也這麼說，後來還不是跟我鬧分手？」

  「這次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了？」

  「往窗外看！」

  她連忙撲向車窗，看見他就站在月台上，拿著一隻紅色的紙包舉一舉，放進衝鋒衣胸口裡側的口袋裡，拉住拉鏈，然後拍一拍，手放在胸口，沖她笑，那樣子，倒像是在宣誓。

  視線一下子模糊，列車就那麼「況且況且——」地啟動，載著哭成狗的她一路向南，一路花開。

  那隻紅色的紙袋裡，是她一學期省吃儉用攢下的三萬塊錢。沒敢直接給他，怕被他給扔了，悄悄塞進他臥室抽屜里了。

  兩年後他娶她時，她一分錢的嫁妝都沒有，她覺的很愧疚，他卻拿出公司一半的股份給她，「傻子，你的嫁妝早就到了。」

  「？」

  「這些都是你那三萬塊下的崽兒。」

  「真的？」

  後來她才知道，假的，他騙她的，因為她那三萬塊一直被他珍藏在抽屜最底層，從來就沒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