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憶·像個蘿蔔

  濺起的碎雪撲了葉晉明一臉，眉毛都變成了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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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茗趴在他懷裡，攀著領子親上去，啃了一嘴雪，雪化在嘴裡，混著男士大寶潤膚乳的清香，好像還有點甜。

  葉晉明大手推起她的額頭，給她抹了一把鼻涕，「咸。」

  她紅著臉打他，他把她腦袋一按，直接壓進懷裡來。他沒告訴她，其實，那會兒他特別特別想親她。

  她是怎麼起來的，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彎腰給她撣乾淨身上的雪，撿起那件軍大衣拍拍雪沫給她披上。

  她聞了聞，抬手就給脫掉，「不要！不是你的味兒。」

  屬狗的，鼻子就是靈。這件軍大衣平時掛在網吧的裡間，晚上誰值班誰就披一下，確實不是他的衣服。

  他沒好氣，「不穿凍著！」

  凍著就凍著，看誰心疼！

  她哆哆嗦嗦跟在他身後，他卻帶著她往售票廳走。

  她立刻就不走了，「大明，你幹嘛呀？我要回家，我餓了。」

  「火車上吃泡麵去。」

  「你不說泡麵吃多了會變傻？」

  「都這樣了，還能傻到哪兒去？」

  她扯住了他的衣服，一下就眼淚汪汪，「我不走。」

  他來拉她，她索性蹲在地上耍賴。他拉著她的手，就著地上的雪，呲溜呲溜往前拉了好遠，像是小時候在結冰的河面上，他拉著她在冰面上跑。那時候多快樂，歡樂伴著笑聲飛。

  杜若茗終於憋不住，哇地一聲就哭起來。葉晉明心裡一急，腳下一滑，咚地一下又墩在了地上。

  她噗嗤一聲笑了，抓起一把雪就扔他。

  他無奈，「你不走想幹嘛？你說你到底想幹嘛？」

  「我想嫁給你！」

  他拍拍身上的雪站起來，「不行！」

  她還賴在地上，仰著小臉問他，「為什麼不行？」

  「我不喜歡你。」

  她扯住他的衣袖，「那你喜歡誰？」

  有劉燕那個前車之鑑，葉晉明哪敢說喜歡誰，哪怕隨便謅一個名字，江城同名的女孩子就得遭殃。

  他蹲下來看著她，很認真很嚴肅，「杜若茗，我現在很為難，你別賴著我了，我養不起你的。算我求你，分手吧！」

  她破涕為笑，拉著他的胳膊站起來，「那就好那就好。我很好養的，只一碗牛肉麵就行，我肚子真的好餓。」

  她人瘦，穿得還薄，大冬天就一件淺米色風衣，跟大雪的顏色幾乎融在一起，如果不是脖子上那條粉色絲巾做標誌，她幾乎能化進雪地里。又是這麼瘦嬌嬌的一小枚，皺著小臉眼巴巴地看著你……

  再冷的心也扛不住了，何況又是平時疼慣了的人。

  他冷冷一轉身，「走吧！明天八點的火車，我來送你。」

  「嗯。」

  她連忙爬起來，拍拍屁股跟上。

  他步子大，又鐵了心不肯等她，她跟得很困難。

  他回頭看看，大雪天，她抖得都快成一片樹葉了。終是沒忍住，脫下身上的羽絨服來裹她。

  葉晉明冬天一般就是裡面一件T恤，外面直接一件羽絨服，身上的氣味和溫度都鑽進了蓬鬆的羽絨里。她把脖子一縮，半張臉都埋進他的衣領里，吸吸鼻子，嗯，這才是她要的味道呢。

  葉晉明穿上那件軍大衣，扭頭看她，碩大的深色羽絨服裹著小小的她，只露著一顆小腦袋，頭髮被風吹得亂蓬蓬的，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望著他。

  「嗯，像個蘿蔔！」

  他心裡這樣想，眉眼立刻溫柔，伸手想摸她的頭髮，想想兩個人是在鬧分手。剛想把手收回來，她卻兩隻小爪子直接抱住，把他的大手按在自己的頭頂上。

  貓兒般的大眼睛看著他，腮邊梨渦淺淺，笑得有幾分促狹，「我沒洗頭……」

  他嘴唇一抿，報復般使勁揉了一把，彎腰蹲下，「上來！」

  積雪深，天又晚，路不好走，她不重，卻也近百斤呢。雖然特別想趴上去，卻也考慮到實際情況。

  「不不，我能跟上……」

  她沒說完，他大手一攏她膝彎，她就直接跌在了他的背上。他腰一挺，穩穩背起來。

  她趴在他背上，看著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交疊，又短又粗，頂了兩顆頭。

  「大明。」

  「嗯。」

  「那些閒言碎語的，你別聽了，我都不聽的。」

  「……」

  「大明。」

  「……」

  「我吃的少。」

  「……」

  「以後還可以少吃點。」

  「……」

  「我還學會攢錢了，這個學期，我攢了三萬塊呢……」

  「你到底想說啥？」

  「所以，你娶我吧，我吃得少，還會省錢，又不聽閒話，挺好養活的……」

  「一個學生，滿嘴裡說的什麼？害不害臊？」

  「不害臊，不害臊……可是，我害怕，害怕你不要我……」

  他悶著聲把她的小屁股往上託了托。從車站到灣兒里巷，14000多步的路程，有她在耳邊吧啦吧啦，不覺路難走，心卻愈發沉重，他一直在想，他如果是男人，就不該讓她為了他委屈得這麼辛苦。

  到了家，杜若茗不敢去自己奶奶家住。

  「大明，如果我爸知道我回了江城，會把我腿打斷的。讓我住你家吧，我跟奶奶一屋，保證不打擾你，行嗎？」

  「奶奶打呼嚕。」

  「我塞上耳朵。」

  「奶奶夢裡愛打人。」

  「那，我忍著。」

  葉晉明無奈，把自己房間讓給她，他去跟奶奶擠一屋。

  躺在他的床上，滿滿都是她的氣息，沒點想法那是不正常的。何況，她千里迢迢趕回來是為了啥啊？如果真能發生點實質性的事情，不正好把他賴住嗎？省得他三天兩頭跟她鬧分手。

  她心懷鬼胎自然睡不著，一條一條發信息給他。

  「大明，睡了嗎？」

  「大明，我渴了。」

  「大明，我想吃蘋果。」

  「大明，我想去廁所，害怕大白，你陪我。」

  「大明，我害怕，你能不能過來陪陪我？」

  「大明，房間裡有蟑螂。」

  「大明，房間裡有老鼠。」

  「大明，房間裡有小怪獸。」

  「大明，我發燒……」

  放羊的孩子欠的無非是家長的一頓揍！可是，她家家長卻連理都懶得理她。

  所以，大半夜這個放羊的熊孩子高燒起來，迷迷糊糊跑去葉晉明房間求救時，他卻連門都不給她開。

  不作不死，自己作的死，燒成灰也只能自己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