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憶雪咚

  葉叔葉嬸兒出事以後，葉晉明就開始跟杜若茗鬧分手。

  杜若茗從來都認為，葉晉明跟她分手原因有二：一，他家道中落，他不想她跟著他受苦。二，杜方平跟他父母的事影影綽綽難脫干係，他忌諱杜方平，擔心自己的恨意殃及池魚，會不由自主傷到她。

  這樣的理由鬧分手？開玩笑吧？

  他提他的，她反正是一口咬死了，不分不分就不分，打死也不分。

  雖然她心比金堅，也受不得這小子有異心。尤其大學頭兩年，兩地分隔，又深知這傢伙的魅力光耀如日，無可遮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她是時刻擔心著他被那些妖艷賤貨勾搭了去。簡直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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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那年，危機尤其重。

  那年秋天，灣兒里巷所有村民的祖墳都要集中遷到政府新規劃出來的公共墓園裡去。為著遷祖墳，杜方平回了一趟江城，前前後後總共待了三天，卻三次跟葉家的人起衝突。

  葉晉明的堂叔脾氣不好，在墳地里就差點跟杜方平打起來，罵的話也極其難聽。

  「杜方平，別以為你把閨女給了大明玩，我們老葉家就能原諒你。告訴你吧，你欠葉家的是兩條人命的血債，就是拿兩個閨女抵債也還不清。」

  杜方平那時候才知道，杜若茗瞞著他還在跟葉家那小子來往。杜若茗讓他丟了大臉，如果當時能逮住她，估計她的腿當時就已經斷了。

  他一回家就立刻打電話把她臭罵一頓，警告她再敢跟葉晉明來往，就打斷她的腿。

  當時她就預感不好，不是害怕爸爸，而是害怕葉晉明。自從葉叔葉嬸出事兒，那傢伙的立場就一直都不堅定。現在又被人當面喊了那樣的話，不知道他又會怎麼把她往外推呢。

  果然，她再給他打電話時，他直接就告訴她，以後別打過來了，他不會再接了。

  又鬧彆扭？

  杜若茗簡直要瘋，好不容易挨到爸爸辦完事情回了南平，就立刻買了火車票往江城趕。

  杜若茗的大學在一座溫暖如春的南方小城，是當年葉晉明選的。她乘著火車一路向北，乘客越下越少，車廂里的溫度也越來越低。等火車駛進江城終點站，她才發現，外面一片雪原，皚皚漠漠，一望無邊。

  一出車站，北方雪後的風直接把她身上的那件薄風衣打透。她把脖子上的絲巾繞兩圈，縮著脖子一腳邁出去，噗嗤，雪直接沒到小腿肚。

  她在江城生活了十年，那是記憶中江城最大的一場雪。

  她跺著腳呵著手站在路邊等車，別說車子，路上連只鬼影子都不見一個。

  想著就這麼走回灣兒里巷去，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的風和已經浸濕了她的單靴的雪明確告訴她，沒門！只要她敢就這麼著步行一個多小時走回灣兒里巷，它們就會毫不客氣地凍死她。

  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找了部公用電話給葉晉明打電話。

  「大明，是我……」

  那邊剛要掛斷，想想又不對，聲音一凜，「你來江城了？」

  「嗯，在火車站呢，凍死我了。」

  那邊連猶豫都沒有，「回去！別再來煩我。」

  她吸溜一下鼻涕，手指繞著電話線，淡淡地說：「你愛來不來，反正我不走。」

  通話不愉快，她掛了電話就坐在車站等，他不信那人的心能比這大雪還冷。

  天色漸漸暗下去，抬腕看看手錶，下午五點半。她已經等了三個小時了，外面的雪也越積越厚。

  她有點後悔，不該就這麼等下去的，如果一開始不給他打那個電話，她估計都走到灣兒里巷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不算太黑，尤其是有雪光映著，看著天色還早呢！走回灣兒里巷應該也不會太晚。

  她從長椅上站起來，把風衣領子豎起，再緊了緊風衣的腰帶，就出了大廳。

  先去小超市買了一杯熱奶茶，正站在超市窗戶邊喝著，就看見火車站大廳門口有一個人，個子高高的，一件黑色羽絨服，懷裡還抱著一件軍大衣，正站在那兒偷偷摸摸地向裡面張望。

  她喉嚨一梗，滋溜一下，一口滾燙的奶茶直接就滾進了喉嚨。從嗓子到食管再到胃，哪兒哪兒都是滾燙的。

  她推開超市的門就跑出來，哭著就喊：「葉晉明，葉晉明，你個王八蛋，燙死我了！」

  大北風像個神經病，一把一把地來捂她的嘴，急速流動的寒冷空氣灌進她的鼻子裡嘴巴里，嗆得她一梗一梗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模模糊糊的視線里，就看見他跳下台階向她跑過來。

  火車站的台階有36級，石頭的，被雪蓋著，又冷又硬又滑。

  他著急，幾乎是幾步並做一步，跳躍著往下跑。一雙大長腿，步子邁得又大，腳下更不穩，跐溜滑了一下，踉踉蹌蹌眼看就要摔倒。她心口一提，還沒喊出聲，就見他揮了幾下胳膊，穩穩站住。

  她禁不住要給他點讚，果然是她的葉大明，身手就是帥！

  她撫撫胸口，一顆小心臟還沒放穩，只見他長腿又一跨，再跐溜一滑，再一踉蹌，再揮了幾下胳膊……就一屁股墩在了台階上。

  可憐他的性感小屁股，就那麼華麗麗地從那麼高的台階上呈波浪狀，敦——敦——敦——，一敦到底。

  額，果然是她的葉大明，屁墩兒都墩得這麼帥！

  「大明！」

  她也是傻了，大雪地里，撒丫子向他跑過去。

  剛從雪地里掙紮起來的葉晉明，渾身是雪，滾得像只雪球。

  「大明……」

  她哭著跑過來，腳下一滑，如同踏了滑板，跐溜——一杯奶茶直接甩出去，手舞足蹈，衝著他就撲了過去。

  「靠！」

  葉晉明還沒站穩，眼看她就這么小企鵝一般踉踉蹌蹌地滑了過來，連忙把手裡的軍大衣一扔，伸手就來抱。

  茗茗不胖，可是慣性大啊！大明不弱，可是雪地滑啊！

  小茗茗咚地一下撞在葉大明的胸膛上，啪嘰，她在上，他在下，上面是天，下面是地，兩個人同時拍進雪地里。

  一時間，拍起千堆雪……

  等葉晉明感覺唇邊一涼，她的小臉貼上，才發現自己正被茗茗以一種莫可名狀不可言說的姿勢咚……

  雪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