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疑點

  杜若茗聽得身心俱栗，「你是說，樊順當時可能在車上？」

  葉晉明側臉蹭了蹭她的頭髮，「除此之外，我解釋不了那隻素描本出現在車上的原因。」

  「也許，也許真的是樊順送給阿姨留作紀念的呢。又或者，是樊順不小心落在葉叔車上的呢？」

  

  杜若茗知道自己的理由牽強，可是，四年的相處，以她目前對鄭祥安的認識，她做不到把「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人心叵測」等等字眼安在他的身上。

  葉晉明沉默了好一會，「所以，找到樊順，問清當時的情況，對他，對我，都有必要。」

  許是夜氣加深，杜若茗感覺有些冷，她不禁又把手臂緊了緊，幾乎是倚靠進了葉晉明的懷裡。

  葉晉明很享受她此時的狀態，他的女人，就得這樣，貓一樣偎在他的懷裡，又乖又暖，多好！

  杜若茗的視線落在不遠處停車場裡的那輛老爺車上，此時再看，簡直就像是在看怪物。

  「那，那輛車又是怎麼回事？」

  葉晉明輕輕撫著她的背，「爸爸和媽媽當時入住的酒店服務員說，看見有這樣的一輛車在爸爸的車旁停了一晚，第二天又跟著一前一後駛出了酒店停車場。後來又有路過司機看見有一輛昌河麵包車從車禍現場的方向，急速逆向駛離。當時勘查車禍原因時，警察說是車子剎車系統故障導致的剎車失靈，這一點我不能接受。爸媽去南平頭一天，是我開車去4S店剛做的保養，車況很好。剎車系統故障，除非是有人在南平對車做了手腳。」

  杜若茗從來沒想過這些電影小說里的情節，會這麼迫近地出現在她的生活里。雖然她相信葉晉明的推斷不是空穴來風，卻也接受起來有點困難。

  她努力用自己的理解方式把這些信息重新梳理，「你是說，那個人對車子做了手腳，然後一直跟著，等著車子出事，然後拿走那100萬……」

  葉晉明冷哼一聲，「也許車子就一直沒出事兒，眼看要到江城，他們心急了，直接撞了上去，被損毀的剎車系統終於在緊急制動的情況下徹底崩潰，車子失控，撞向陽江大橋的護欄，他們趁機拿走了那100萬，然後再把車子推下陽江……」

  杜若茗的手一下抓緊了葉晉明的胳膊，聲音都在打顫，「大明……」

  葉晉明的大掌扶著她的後腦把她按進自己的懷裡來。

  「茗茗別怕，這只是我的推測，也許事實並不是這樣……」

  杜若茗突然憬悟，「當時樊順如果是在車上，他不是也應該掉下去了？這麼說，樊順有可能沒在車上啊……」

  葉晉明抬手掐了掐額頭，每次想到這裡他就會頭疼，像是好容易打通的關卡是死路，退回去，卻又覺的之前的路線沒有錯。

  如果樊順當時是在車上的，駕駛麵包車的人又是誰？樊順又是怎麼倖免的？如果開車撞向爸爸的那個人是樊順，他的素描本又是怎麼跑到媽媽手裡的？還有那100萬，如果真的是被樊順拿走了，又是誰把爸媽車上帶著100萬現金的消息透露給他的？

  如果把這些矛盾都拋給杜方平，一切就很好說通：杜方平覬覦他家花瓶已久，先是騙爸爸媽媽去拿花瓶做抵押，然後再僱傭樊順半路把錢劫回去。樊順也在這次事故中受了傷，拿了錢隱姓瞞名遠走他鄉……

  可是，這卻是他最不想的結果。他不想他和杜若茗之間，卡上一個殺父之仇的刺。那是世上最毒的刺，永遠都無法拔除。

  杜若茗抬頭看著他，「如果真是樊順，你會怎麼辦？」

  他眸色深沉，一如漸漸漫上來的寒冷夜氣，「我會先把他撞下陽江大橋，如果沒死再送去公安局。」

  杜若茗心中發寒，牙齒打顫，「那如果，真的像你一直懷疑的，我爸爸跟這件事也有關係呢？」

  葉晉明沉默了，不再像剛才那樣果決，過了許久才吐出兩個字，「報警。」

  杜若茗鬆開了他的胳膊，低頭看著冷硬的石頭台階。

  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她的爸爸杜方平在葉晉明心中的形象比她想像的還要不堪。她一直以為，葉晉明恨爸爸，只是因為懷疑爸爸吞了他家花瓶抵押的那100萬，又在葉家出事後不肯出手相救，從來沒想到，他會把葉叔葉嬸兒的死跟她爸爸聯繫在一起。

  葉晉明抬她的下巴，「哭了？」

  她甩開他，含著淚的眼睛鎖住他，咬牙切齒，「如果跟我爸爸沒關係呢？」

  他舒一口氣，「那是我最希望的結果。我會先去跟他老人家磕頭認錯，求他原諒，再求他把你嫁給我，給我機會好好彌補過錯。」

  杜若茗不屑，「哼，求人原諒還要人女兒？好事都讓你占了，老天就那麼向著你？」

  他用力一攬她的肩，「他如果不答應，我就搶婚，寧願再得罪他一次……」

  說著，他低頭就找她的唇，呼吸咻咻在耳邊，像某種危險的大型食肉動物。

  杜若茗手抵住他，「鄭祥安就是樊順。」

  葉晉明眸光一緊，手握得她的肩都疼，「真的？」

  「愛信不信。」

  他扳過她的肩，「杜若薇跟你說的？」

  「嗯。」

  「這麼說，她跟樊順一直都有聯繫？那你姐夫跟你姐……」

  杜若茗狠狠瞪他，「人家的事跟你什麼關係？管這麼寬不怕劈叉啊？」

  葉晉明突然興奮，捋了一下短髮，一下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兩圈，又站定了擴擴胸，壓壓腿，腳步踮起，做了幾個揮拳的動作。

  「這是瘋了？」

  杜若茗扭頭看了他一眼，剛要回過頭來，他突然蹲下來，在她身後捧住她的臉就使勁啵了一口，「茗茗，我就說你是我的福星。你一回來，所有的事情就都有了眉目。我必須跟你復婚。」

  杜若茗掙開他的手，嫌棄地去擦臉，「看來是真瘋了。」

  讓她嫌棄！他低頭又是一口，「那天他們把你和鄭祥安的照片一傳過來我就覺得他像樊順，果然……」

  她抬頭看他，「照片？什麼照片？」

  不好！失言了！

  葉晉明眼睛望向別處，「茗茗，那邊有你喜歡的旋風薯塔。等著！」

  剛剛春初，夜晚的溫度還不高。可是，天氣氣溫都不能成為阻擋吃貨的原因，廣場邊上，一個個小吃攤漸漸地聚了上來，空氣里都是烤串的氣味。

  這貨顧左右而言談他，不等她再問，他跳起來，長腿跨下台階就跑去給她買薯塔。

  「王八蛋，又跟蹤我？」

  杜若茗舉起喝剩的半瓶水就要飛過去，可是一看他的背影，卻又停住。

  他跳下台階時，兩步並做一步，腳步跳躍，那麼大個子的男人，竟然雀躍得像個大男孩。

  杜若茗把水瓶握在手裡輕輕地捏著，塑料的瓶身發出清微的「咔咔」聲。她手支著膝蓋，托著腮，看著那個大個子站在小吃攤昏黃的燈光里給他買小吃。清晰記起那年冬天，江城火車站那道36級的台階上，他也像剛才那樣跳躍著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