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賴帳

  她是因為他悄悄塞給她的那隻甜橙味的冰袋才喜歡上甜橙味的食物的，而他卻因為她的喜歡而不再喜歡，人的喜好果然都是會變的，衣如此，食如此，人也如此。

  她坐在茶水間角落了喝完一杯奶茶，自覺不再那麼頭暈，拿出手機給徐海發了一條信息：大海，我回南平了，賠償金的事就拜託你了！

  徐海的回覆立刻就到了：財務已經安排，放心！路上小心。

  杜若茗剛到樓下，正看見葉晉明抱了一個孩子進來，孩子不大，三四歲的年齡，穿一件淺藍色的小羽絨服，羽絨服的帽子上綴著兩隻卡通恐龍耳朵，小帽子蓋住了他的小腦袋，她看不到孩子的臉。小朋友好像是生病了，趴在葉晉明的肩上，不哭也不鬧，樣子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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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晉明一看見杜若茗，抱著孩子的那條手臂就下意識地緊了緊。

  她低頭，跟他擦肩而過，突然，一聲輕輕軟軟的「媽媽」落進了她的耳朵里，她一下子就被釘在了原地。

  怔怔地轉身，卻看見一位女子，手裡提著一隻大大的媽咪包跟了上去。

  「天天，天天，媽咪在這裡呢。」

  杜若茗不由就多看了那個女人一眼，三十幾歲，微胖，皮膚很白，穿著乾淨樸素，不算漂亮，但是第一眼看上去卻也不醜。

  她會是孩子的媽媽？但是隱隱又感覺不像，因為她和葉晉明之間好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距離。又一想，他們不是也離婚了嘛，有距離才是正常的，像她這樣離了婚還跟他糾纏不清的，只能是自取其辱。

  小孩子的半張臉掩在葉晉明的肩膀里，只露出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沒有看那個跑過去的女子，卻向她這邊望過來。

  不待她再看，葉晉明就加快了腳步，杜若茗只跟那孩子打了這么半個照面，就被轉動的玻璃旋轉門給隔開了。

  走出景程公司，心裡恍恍惚惚地在想：如果自己的那個孩子還活著，應該比這個孩子還大一些吧！

  葉天意坐在爸爸寬大的老闆椅上，一邊悠悠地轉著，一邊被保姆追著餵藥，「天天，乖，就剩一口了，喝完給甜甜吃哦！」

  葉晉明跟徐海站在窗邊談著事情，看見葉天意不肯乖乖吃藥，不由說道：「天意，再不好好吃藥，病好不了怎麼跟美寶玩？」

  葉天意一聽，立刻乖乖坐好，張開小嘴把那勺褐色的液體喝了下去。癟癟小嘴，伸著小腦袋把保姆遞過來的蜜水又喝了一口，就立刻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邁開小短腿跑過來伸手抱住了爸爸的大長腿，仰起小臉問：「爸爸，藥藥我喝了，可以去找美寶妹妹了嗎？」

  葉晉明滿臉寵溺地把他抱起來，拿紙巾擦了擦他又要流出來的鼻涕泡，柔聲說：「天意很乖！等你不吹鼻涕泡了，就可以了！」

  徐海看著爺倆，也是滿臉的笑，平時冰山一樣的葉晉明，一看到天天，就立刻化成一汪春水了。

  「晉明，你家天天虧得是個男孩，如果是個女孩，面對前世的小情人，你得成什麼樣啊？」

  葉晉明把天天遞給保姆，故作嚴肅地說：「什麼樣？總比你在你家美寶面前時強很多！」

  「那是！我家美寶真是可愛得不得了，誰見了都喜歡！昨天若茗一看見，吵著要抱回家去呢！」

  一聽到那個名字，葉晉明的臉色立刻不好，他手裡拿著一根煙也不去點燃，只是在窗台上輕輕地戳著，沉默了許久才問徐海，「她已經走了嗎？」

  「已經回南平了，說等賠償金到帳，就回她支教的學校去……」

  「哦……」

  葉晉明沉吟著，徐海突然想起了什麼，把端著的咖啡杯放下，伸手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隻信封遞給葉晉明，「若茗讓我幫忙給你的，說是她的住院費和幫忙買手機的錢。」

  「住院費？」葉晉明看著袋子裡的那一沓錢，冷冷一笑，「醫生給開的液體還沒輸完，就想走？」

  徐海說：「她很著急，說是他們學校門前的橋塌了，她必須儘快趕回去把橋建起來。」

  葉晉明把那根煙放回煙盒裡，悶悶地說道：「傻了吧唧的！她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嗎？整個世界都等著她去拯救？她跟你說她支教學校的地址了嗎？」

  徐海搖了搖頭，「我問過，她不想說，我也就沒再問。」

  「讓美娜再問問。」

  徐海想了一下說：「我看美娜也問不出的。老杜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不想說的話誰都不可能問出來。嗯，你怎麼這麼上心？怎麼，想親自殺到學校把她抓回來啊？」

  葉晉明嗤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說：「我抓她幹嘛？她那樣狠心的女人，我巴不得她永遠都不要在江城出現呢！」

  徐海呵呵一笑，說：「你呀，也就是嘴硬！」

  說著，他扭頭又看看天天，嘆息一般對葉晉明說：「晉明，你不覺得若茗變了許多嗎？」

  徐海這句話，讓葉晉明心口莫名一痛，想起那晚，他丟掉那些剩菜時，她緊皺的眉頭，還有她那部用了四年都捨不得換的手機，以及身上那套幾乎分辨不出性別的衣服……

  他淡淡地說了句，「人都會變的！」

  說完，他走過去抱起天天坐回老闆椅里，把天天放在自己的膝頭，說：「天天，跟爸爸再下一盤棋好嗎？」

  天天一聽，連忙點頭，奶聲奶氣地說：「好的，爸爸，天天還是要執黑子。」

  蕭城笑著回答說：「沒問題！」

  這爺倆，一對圍棋迷，虧得天天那么小的奶娃，竟然喜歡死氣沉沉地跟他老爹下圍棋。

  徐海要走，卻聽葉晉明又說：「通知財務，賠償金暫時不要打給她。」

  徐海一時沒聽清，「你說，誰？」

  葉晉明落下一枚白子，淡然應道：「賠償金，暫時不要打給杜若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