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甜橙味兒

  杜若茗心裡那唯一殘存的過往印象也轟然倒塌，再不復存在。

  

  不等徐海停車，她推開車門就從車上跳了下來，滿世界轉著圈，聲嘶力竭地喊：「葉晉明！葉晉明！你給我滾出來！我都答應在拆遷協議上簽字了，這點時間你都等不及嗎？葉晉明，王八蛋，你給我滾出來！」

  工隊長老張戰戰兢兢地跑過來，對徐海說：「徐總，是我們的失誤，小劉沒剎住車……不是不聽葉總的話，純屬是失誤！失誤啊！」

  徐海手搭著車窗，趴在那裡回頭看著想殺人的杜若茗，憂心忡忡地說：「希望咱家葉總這次福大命大吧！」

  東西拉到倉庫，杜若茗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工人們一一搬下來放好。

  「若茗，走吧！」徐海叫她。

  倉庫的大門徐徐關上，杜若茗突然又瘋了一般跑回來，把那張矮飯桌搬下來，找到那兩個小字，拿出包里的鑰匙用力地劃著名剛剛被她擦乾淨的那個桌角。

  記憶中刻的時候很費力的，薄片的那種鉛筆刀並不適合刻字，差點削到手指。而現在，只幾下，那兩個小字已經完全模糊，再辨認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徐海送杜若茗回酒店的車上，杜若茗說：「大海，我想現在就簽了拆遷協議。」

  「為什麼？不是說好下午再簽嗎？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我沒事，不累。現在就簽吧，簽完我想儘快回去。」

  徐海問：「回哪裡？南平還是……」

  「先回南平，等賠償金到帳就回學校。」

  徐海想了一下，說：「好吧，我讓他們準備一下。」

  他們到了景程公司，剛一進公司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等在那裡的記者「呼啦」一下都圍了上來。

  「請問您就是杜家的代表嗎？」

  「請問您跟景程公司的賠償協議最終達成了嗎？賠償金是多少呢？您的堅持有效果嗎？」

  「對於網絡上的『江城最牛釘子戶』的稱號，您有什麼話說嗎？」

  徐海護住杜若茗，一邊奮力撥著人群，一邊喊：「誰通知他們的？誰讓他們進來的？保安，保安呢，都死哪裡去了？統統都給我攆出去！」

  好不容易進了電梯，徐海連忙解釋，「若茗，這絕對不是公司的本意，你不要誤會。一定是那個嘴欠的走露了風聲，你放心，等我查出來一定嚴辦。」

  杜若茗靠在電梯壁上，已經是心力交瘁，她無力地扯了扯嘴角，苦笑著說：「沒必要的。做了一年的釘子戶，耽誤了你們一年的工期，害你們被那麼多業主罵，我只是被幾名記者問幾句，沒什麼的。」

  到達公司會議室，工作人員已經準備好了協議，杜若茗只仔細看了賠償金額就直接簽了字。

  「大海，能不能儘快把賠償金給我，我，急用！」

  「好的，沒問題。我立刻通知財務安排。」

  徐海給財務打完電話走過來，說：「放心吧，下午錢就能到帳。」

  「謝謝你了，大海！」

  徐海猶豫了一下才問：「若茗，這幾年你都在忙什麼呢？怎麼看著你好像很缺錢？」

  杜若茗低著頭小聲說：「我建了幾座學校，錢都花光了。學校門前的橋塌了……我必須儘快把橋修好。」

  她說得很平靜，徐海聽得卻並不平靜。老杜去邊遠山區支教，而且把她所有的錢都投進了希望工程，這是他以前不可能想到的。

  杜若茗抬起頭，努力笑著又說：「謝謝你們了，這筆錢挺及時的。」

  徐海聽得心裡發酸，又問道：「你在哪裡支教呢？」

  杜若茗笑了一下，卻說：「很遠很遠的地方。」

  是啊，很遠的地方，遠得可以逃離江城，卻終逃不了現實。

  她不願意說，徐海也不再問。兩個人往樓下走，杜若茗突然感覺一陣頭暈，她問徐海，「大海，有喝的嗎？最好是甜味兒的。」

  徐海連忙答應，「有的，有的，茶水間有奶茶。我去給你拿一杯。」

  「我跟你一起去吧。」

  「也好。」

  他們剛到了茶水間，徐海突然被一位同事叫住，說有急事找他，徐海跟杜若茗簡單說了幾句就急急忙忙去了。

  杜若茗走到奶茶機前面，選擇著口味，心裡想著，「甜橙味兒的是哪個鍵呢？」

  正在選著，突然有兩位穿著制服，戴著胸牌的女孩子說笑著一起走了進來，杜若茗連忙閃開在一邊，讓他們先選。

  「露露，你又喝奶茶啊？今天又是甜橙味兒的？」

  「嗯，人家喜歡喝嘛！」

  「呵呵，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小太子要來，特意給他準備的啊！我可告訴你，葉總最討厭甜橙味兒的食物了……」

  那位被叫做露露的女孩子頗感驚訝，「娜娜，你快告訴我，葉總真的最討厭甜橙味的食物啊？為什麼啊？」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今天的午餐你請！」

  「好嘛！好嘛！你快點告訴我！」

  「據說啊，是因為咱們葉總的前妻喜歡甜橙味……」

  「啊，意思就是說咱們葉總很討厭他前妻唄？他前妻怎麼回事啊，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葉總的事兒？」

  「也許吧，要不然怎麼會連她喜歡的食物都討厭呢！」

  「哎呀！那我還是換個口味吧！小太子也一定不會喜歡甜橙味的奶茶。」

  兩個女孩子出去了，杜若茗看著奶茶機上的那幾個鍵，苦笑著搖搖頭，毅然按下了標著一隻橙子的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