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還記得《薰衣草》嗎？
2024-04-29 20:13:11
作者： 莊妮
杜若茗心裡冷笑，像她這種想錢想瘋了的人都不敢這樣獅子大開口啊！
表叔立刻又說：「嗐，茗茗，你別不信，你不信把這房子再留個十年八載，說不準真就值一個億了呢！」
杜若茗沖他擺擺手，「得得得，我不跟您說這些。杜方平答應給您多少錢，您趕緊捲鋪蓋卷找他要錢去吧！這房子是我的，我說了算，您不用在這裡了，趕緊回吧！」
「嗐，茗茗，我這可都是為你們家好啊，我在這裡天天沒水沒電的，我圖什麼啊……」
剛說到這裡，東面屋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衣著暴露的矮胖女人倚在門邊嬌聲叫著表叔說：「老闆兒，還玩不玩了？不玩兒趕緊把錢給結了呀！」
一股火氣直衝杜若茗腦門，這排東屋是他們家灶房兼餐廳，她小時候，奶奶曾經在這裡給她烹調出了無數的美味，這裡，承載了她整個童年最美好的回憶，可是，這些人竟然在這裡……
杜若茗沖他們吼著，「滾！滾！趕緊給我滾！」
「嗐，茗茗，怎麼說急眼就急眼？你爸爸還沒把錢給我結清呢，我都沒錢回家啊……」
杜若茗從包里拿出五百塊錢摔給他，「足夠你買車票了！趕緊給我滾！」
一看見錢，那個矮胖女人立刻過來搶，「老闆兒，前幾次欠的帳一起結了吧……」
兩個人撕著衣服，扭打在地。
杜若茗噁心到一陣陣想吐，抄起院子裡已經幾乎朽掉的竹子掃帚就去趕他們，「出去打去！出去打去！滾啊……」
那兩個人一邊扭打一邊跑出了院子，杜若茗手裡的那把掃帚上擰著的鐵絲突然就朽斷了，竹枝散落了一地，她瞬間情緒崩潰，坐在正屋台階上就哭起來。
葉晉明也不說話，在她身邊坐下來，跟很久之前的那個夏天一樣，爸爸要娶那個害死媽媽的狐狸精，她跟爸爸大鬧一場後跑回奶奶家。她坐在村外池塘邊哭，他就坐在那裡陪著她，她哭累了就趴在他懷裡睡覺。第二天，兩個人都被蚊子咬了滿頭滿臉的包。
後來她跟他說：「大明，那晚上如果你不陪著我，我可能就真跳了池塘了。我就是要讓杜方平後悔。」
他罵她，「傻子，你死了，我怎麼辦？」
那時候，她才知道，她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著，她還有奶奶，還有他。
而現在，她一無所有，就連這棟老宅，也已經被糟蹋得面目全非……
葉晉明拿胳膊輕輕碰了碰她，「唉，這裡氣味不好，回去哭吧！」
她站起來抹著眼淚就往外走，卻聽他說：「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把這裡收拾一下。」
說著，他撿起丟在地上的一根鐵絲就去扎那些散開的竹枝，紮好了試了試，還湊合著可以用。
她看著他，悲從心來，「還收拾什麼啊？反正都要拆了。」
他一陣驚喜，「你，答應簽字了？」
她點點頭，靠在那棵梧桐樹上，眼睛望著傘一樣的樹冠，嘆口氣說：「不拆又能怎樣？留著養蟑螂嗎？」
葉晉明一聽，幹勁兒更足了，他跑去不遠的工地上借來一輛手推車和一把鐵鍬，把院子裡的垃圾一車車往外面運。
杜若茗看見他脫了西服外套，忙到額角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說：「可以了！又不住人了！」
他拿起掃帚又去掃院子，邊掃邊說，「畢竟是自己的家，就是要結束，也要乾乾淨淨地結束。我家拆的時候，我也是收拾得乾乾淨淨才開始拆的。」
杜若茗聽到心裡發酸，轉過身來，透過滿是灰塵的玻璃望著屋子裡面。
老屋的鑰匙早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自己的門，又捨不得砸，正在哪裡躊躇著，手碰到生鏽的鎖鏈，那把鎖子卻突然自己脫落了。
她低頭一看，原來是鎖鏈已經鏽透，自己斷掉了。
她輕輕一推，門扇「吱嘎」一聲往兩邊分去，一屋子的塵埃好像都被驚醒了，一屋子的老物件好像也都醒了過來，老房子熱鬧起來。
在這嗆人的熱鬧中，她恍惚聽到一聲柔柔的低低的呼喚，「茗茗，你回來了！」
杜若茗只覺渾身汗毛一豎，眼淚也同時嘩地流下來。她並沒有半分的害怕，她只是太激動了，時隔四年，還能這樣聽到奶奶的聲音，無論是真是幻，都讓她欣喜。
她走進屋裡來，低低地呼喚著，「奶奶，我回來了，你的茗茗回來了！」
院子裡已經收拾乾淨，葉晉明也跟她進來。看著灰塵覆蓋的這些老物件，他說：「只要你想留下的就都搬走，我有個倉庫，你可以先把它們都放在那裡。」
兩個人開始收拾東西。牆上的相框可以摘下來，膠水貼上去的幾張杜若茗小學時的獎狀已經發黃，跟牆壁的顏色融為一體，取也取不下了。家電以及一些家具全部都送到了廢品收購站，她只留下了一張奶奶睡過的大床和一張矮飯桌。
那張床是做木匠的爺爺親手為奶奶打造的，精雕細磨，用了足足半年的時間才完工。做床餘下的邊角料就做了那隻矮飯桌，用了那麼久了，這一張矮桌上，有杜家三代人的回憶。
小學時，老師按照住址給班裡孩子分了學習小組。杜若茗和葉晉明、徐海、美娜、花花是學習一組，葉晉明是小組長。杜若茗奶奶家地方大，也安靜，所以每天放學，都相約著來她家，就在這張矮桌上，五個小夥伴圍坐在一起寫作業。
杜若茗把那張矮飯桌往外面搬時，目光落在桌角一塊髒髒的位置上。
沒有記錯的話，那一小塊污跡應該是一張小貼畫，《薰衣草》里梁以薰和季晴川背靠背坐在一起的一張小畫，被她貼在那裡，掩蓋住了一個小秘密。如今貼畫脫落了，只餘下一片黑乎乎的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