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老宅

  這裡已經再不是記憶中灣兒里巷的樣子了，所有老房子都已拆除，不，除了她家。

  遠遠望去，杜家老屋獨立在廢墟之上，老院子裡的那株梧桐，樹冠亭亭越出院牆，反而顯得老院兒更加地孤獨落寞。而一牆之隔的葉家老宅，早已經是一片廢墟。記憶中的那株老棗樹，已經被削去了樹冠，只餘下一段樹幹還杵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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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曾經告訴杜若茗，在她爸爸還小時，曾經有一個算命的先生指著那棵梧桐樹說：「此家必出貴子！」

  就為這句話，高興得爺爺立刻把那算命先生請到家裡，好酒好菜地招待。江湖術士的話，無非是為了討碗好飯吃。可是，後來杜方平考上了大學，留在了城裡，後來又成了開小車的大老闆，杜家人想起那位算命先生的話，再看那棵梧桐樹時，不免就帶了家族榮耀的感覺。

  而葉晉明，卻並沒有破壞她家的「風水寶樹」，那株梧桐還是亭亭如蓋，蔭蔽四野的樣子。

  路上遇到一位原來的老街坊，一看見葉晉明就親熱地迎了上來，大明大明地叫著。

  「大明，我瞅著那幾棟回遷房明年交房是沒問題的吧？」

  「是的，二爺爺，幾年秋天一定能交房。」

  葉晉明答應著，遞給老人一顆煙。

  葉晉明叫老者爺爺，杜若茗仔細想一下，記起來他應該就是住在村東頭，門口有一盤石磨的那一家了，也姓葉，跟葉晉明是本家。

  按照村裡的輩分排起來，杜若茗也應該叫一聲爺爺的，可是，她唯恐被人認出來，只低著頭，不敢看人。

  二爺爺接過煙，看看不遠處亭亭獨立的杜家宅子，問：「大明，杜家這宅子還不答應拆呢？」

  二爺爺人叼著煙，葉晉明湊近了，手捂住打火機的火苗，去給他點菸，只簡短地應了一聲「嗯。」

  二爺爺吸口煙，說：「這個杜方平啊，聽說在南平那邊也是個大老闆啊！怎麼就那麼貪心？要多少是個多呢？這不是耽誤你的事兒嗎？」

  葉晉明顧忌到杜若茗的感受，沒再跟二爺爺多談，只說：「沒事的，杜家很快就要答應了，我正在跟他們談。」

  「好好，你們好好談。如果杜方平再不講理，我豁出這張老臉去跟他鬧一場，就問他還認不認我這個二叔。」

  「好的。那就先謝謝二爺爺了！」

  葉晉明帶了杜若茗剛要走，二爺爺突然又說：「大明，這丫頭是誰呢？我咋瞅著有點面熟呢？」

  雖然杜若茗已經低著頭極力躲避了，二爺爺覷著眼一雙老花眼還是差點把她認出來。

  她心裡一慌，不由看向葉晉明，葉晉明一拍她的肩，笑著對說：「二爺爺，您老不認識她，她是我新請的秘書。」

  「哦，秘書啊，長得怪俊的！你公司里淨是好看的小姑娘，趕哪天有空了，記得給我那大孫子介紹個對象啊！」

  「好的。二爺爺，這事兒我記下了。」

  跟二爺爺告別後，杜若茗一顆躍躍著想要立刻進到老宅的心就有些淡，那句「你公司里淨是好看的小姑娘」莫名地讓她有些彆扭。可是再一想，就感覺自己矯情得讓自己都噁心，人家公司多招幾個好看的小姑娘怎麼了？人家就是多找幾個好看的女朋友，又怎麼了？跟你杜若茗能打上八竿子的關係嗎？

  兩個人繼續走，好像是感受到了她那點小情緒，葉晉明回過頭來看了看她，笑得就頗有些意味深長。

  杜若茗就有些沒好氣，「你笑什麼？」

  「呦，管得也忒寬了！」

  說著，他一歪身體，把肩膀矮下來，跟她碰了碰，吊兒郎當地說：「我在我自己的工地上，又不是在咱家床上，笑不笑還得由你說了算？」

  「流氓！」

  杜若茗狠狠白了他一眼，加快步子向前面走。他眯眼望著她的背影，她一身休閒裝，身體線條被她隱藏的很好，此時因為快速走路腰部略微顯出來的那一點妖嬈，再加上她剛才的那點小情緒，讓他不由舔了舔牙齒，一陣腎熱。

  很快就到了杜家老宅門前，跟杜若茗想像中的空宅寂寞不同，推門進來，東面房屋裡竟然有人在住。只是滿院子的生活垃圾，蚊蟲亂飛，臭味熏天。

  杜若茗捏著鼻子跟著葉晉明走進來，一聽見門響，一個男人從東面屋子裡一面蹬著褲子一面跑出來，「誰呀？誰呀？」

  葉晉明一把拉住杜若茗，一下子就把她的頭按在了自己的懷裡，不由向著前面罵道：「你特麼的怎麼不穿褲子就跑出來了？」

  一看見葉晉明，那人立刻就笑了，「呦，葉總！您又來了！」

  杜若茗從葉晉明的懷裡出來，抬眼一看，不由就叫了一聲，「表叔？」

  那人聽見這一聲，覷著一雙混黃的三角眼看了杜若茗一會兒，突然就想了起來，「哎呦，是茗茗吧？長這麼大了？表叔都快認不出你了！你跟你爸爸長得可是真像！」

  杜若茗記得這個表叔，是奶奶的遠方表親，從年輕時就不務正業，經常去找杜方平要差事，杜方平倒是經常接濟他，卻因為他人品差，不敢委以重任。

  「表叔，你怎麼會在這裡？」杜若茗問他。

  這位表叔看看葉晉明，把杜若茗拉到一邊，小聲說：「茗茗你還不知道啊？我是來替你家看房子的。你沒聽說過電視上經常播的強拆嗎？就怕他們趁家裡沒人時把你家房子給拆了，所以啊，我就天天住在這裡。我看他們還敢不敢拆？你爸爸說了，就是讓他們沒法施工！就是讓他們乾瞪眼著急？急死他們！」

  那位表叔說著，再看看葉晉明，又把杜若茗拉遠一點，說：「茗茗，我給你說，就你家這房子，你爸爸跟他們要五千萬那都是少的，要我說，至少得要一個億！」

  「五千萬？一個億？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