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世間多怨女

  杜若茗氣急，膝蓋一抬，衝著他的胯下就頂了上去。葉晉明罵了句髒話，向後一躲，不由就鬆開了手。

  杜若茗抖一抖行李箱，低頭擦著剛才被他握過的地方，說到：「葉晉明，看在你剛才吃飽撐的多管閒事的份兒上，我不告你性騷擾，但是，請你保持陌生人的距離，別離我太近，沒的讓人噁心！」

  葉晉明近乎抓狂，氣得在原地直轉圈，一邊轉一邊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她：「杜若茗！你敢說我是陌生人？我特麼還想著這輩子如果沒有遇見你該有多美好！」

  杜若茗不想理這個瘋子，拖起箱子就走，葉晉明再次追上來，一把就扯住了她的胳膊，「行！你夠狠！你有種！你給老子記住了，別哪天再哭著來求我，咱倆可是壓根就不認識！」

  說著，他一甩手，扭頭就走。

  杜若茗拖起箱子，不惱也不氣，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沉重的行李箱拖在地上的空空聲刺激著葉晉明的神經，他的太陽穴就一跳一跳地疼，終是忍不住，回頭再看，她已經出了警局門口，連個影子都不稀得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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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暴怒地一腳把一隻空的礦泉水瓶子踢飛，手插進短髮里用力地握了一下，想揍人的衝動像紅螞蟻一樣啃噬著他的耐心，這股子邪火，恐怕是打兩個小時的沙袋也緩解不了。

  莫曉蕾趴在車窗上完整地旁觀了一出憤怒版的久別重逢，等葉晉明上了車，小心翼翼地對他說：「我還是覺得，你們之間，應該還可以搶救一下……」

  葉晉明正沒好氣，不由罵到：「小屁孩滾一邊兒去！」

  莫曉蕾吐吐舌頭，不敢再言語。

  那輛高大的越野從警局出來，沒想到兩個人又是同路，他很快就追上了拖著箱子走在人行道上的杜若茗。

  車子故意從杜若茗身邊疾馳而過，濺了她一身的泥水。

  葉晉明的這一「壯舉」直接嚇得莫曉蕾捂住了耳朵，小心地回過頭去看，只看見杜若茗停下腳步很淡定地站在那裡在擦身上的泥水，並沒有被氣到跳腳大罵，甚至都沒往這邊多看一眼。

  天呢？這還是杜若茗嗎？曾經那個一旦被葉晉明惹到就是攆到天涯海角也要撈回來的杜若茗很神奇地消失了！

  莫曉蕾惶惶地說：「這位被你濺了一身泥水的名言你還記得嗎：能動手就絕對不逼逼！話越少事兒越大，這次她沒說話，可是，我卻覺的你死期到了！」

  「莫曉蕾，你特麼再叨叨，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踹下去？」

  莫曉蕾在自己的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自動噤聲。

  後視鏡里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最終是模糊在夜色里了。

  他是真希望她能撲上來對他破口大罵，甚至是白他一眼也好啊！沒有，她甚至連多看他一眼都沒有，滿臉地寫著「滾遠點你噁心到我」了的嫌棄和鄙視。

  四年前，一上床就恨不能兩個揉做一個，如今，一個厭如蒼蠅，一個恨如仇敵，這就是他們認識18年的最終結果！

  以前從沒想到過這樣的結果，現在卻得一點點接受。雖然接受起來很不甘……

  杜若茗此次回江城是為她家的老房子而來。

  她離開江城四年，也有意迴避了江城的消息四年。老家房子要拆的消息是她前幾天從網頁上看到的。那是一個評點東原省最牛釘子戶的帖子，評出了東原省十大釘子戶，排在第六位的竟然就是自己家的老宅。

  她開始有些不敢相信，等點開那張圖片放大了看，才確認那就是她的老宅，奶奶的家。

  那兩扇熟悉的木門被記者拍得很寂寞，黑漆剝落，蛛網披掛，透露著一股頹敗的文藝氣息。

  再看看時間，帖子的發布時間已經是一年前了。能在周圍高樓林立的鋼筋叢林裡屹立不倒，排名第六都有些委屈它了。

  她立刻向姐姐杜若薇打電話確認，原來一年多以前，就有開發商找過杜家的人，可是爸爸明確表示，老宅的主人是杜若茗，是拆是留，一切都只能等她回來做決定，他不能做主。

  這座老宅，確實是奶奶留給杜若茗的。

  杜若茗十歲那年，從南平來到江城陪奶奶，一呆就是十幾年，一直陪伴奶奶直到終老。

  奶奶生前就跟她說過，「知道你性子野，城裡的鴿子籠哪裡是你能住的？奶奶這座大院子就留給你，以後你跟晉明多生幾個小孩，滿院子跑去，奶奶看著都高興！」

  所以，奶奶臨終前就召開了家族會議，明確表示老宅子只留給杜若茗，並在老人的堅持下，把戶主名字改成了杜若茗。

  消息確鑿，杜若茗有些喜出望外。要知道，為了學校門前塌掉的那座木橋，她已經幾夜都沒睡著覺了。

  前段時間，鹿角角小學門前那座老木橋突然坍塌，斷掉了寨子進出學校的唯一通道，孩子們上學都是淌著冰涼刺骨的河水渡過小河來上課的。為此，已經又有兩名學生輟學了。可是，學校申請的修橋款卻遲遲不能到位。

  所以，杜若茗才決定回一趟江城，拿到那筆拆遷款回來先把橋修好。

  料峭的初春寒雨里，杜若茗拖著那隻笨重的箱子走了幾站地，終於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那家她比較了許久才最終定下來的朗悅酒店，反覆比較的標準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要絕對便宜。

  這幾年，為了大寒山裡的那所學校，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節約的概念早就融進血液里了。重新回到江城，她已經不是那個花錢從來隨意的杜家千金，也不是被葉晉明捧在手心裡的闊太太，而只是一個斤斤計較的貧窮女教師。

  一切都安頓好，她先給聞曉發了信息。

  來之前跟聞曉聯繫過，因為自己閉經半年，她在寒山縣醫院做了一項性激素六項檢查，情況不太好，所以想趁著這次回江城的機會，找聞大夫看看。

  聞曉出身中醫世家，從她祖爺爺那輩開始就是出名的婦科老中醫，到他爸爸這輩，開了一家聞氏中醫女科，在江城一帶很是有名。

  家裡祖傳的那個專治不孕不育的秘方一直都是傳男不傳女，到了聞曉這一代，體弱多病的聞媽媽生下她以後，聞爸爸心疼媽媽，決意不再生二胎拼兒子。所以，聞曉就成了聞氏一門的單根獨苗，祖傳秘方的唯一傳人。她大學讀了四年的中醫臨床，畢業後就被逼著回了江城，成了聞氏中醫的接班人。在聞老中醫的指導下，現在已經成了江城排名第二的婦科中醫，排名第一的是聞爸爸。

  杜：蚊子，我到江城了。

  聞：靠！這麼快！

  杜：明天上午八點，我準時到你診室。

  聞：你是不是懷孕了？是不是篝火節參加多了，不小心整出事兒來了？

  杜：麻溜閉嘴吧！我明天去找你。

  聞：這麼早就睡？姐姐的夜生活剛剛開始！要不要來？要不要來？要不要來？地址發你啊！

  很快，聞曉把位置發送過來，杜若茗點開一看，調調酒吧，一個名字很不正經，骨子裡卻極清水的小酒吧。也是她和葉晉明以前經常去的酒吧。

  杜：你們玩吧，真困了，明天見！

  聞：別介啊，姐姐我現在就想見你啊！寧寧也在呢！悄悄告訴你啊，張宇出軌了，寧寧正在這裡要死要活呢，你也來勸勸，我一人承受不來啊！不說了，她又發起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