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王后再嫁
2024-04-29 19:54:21
作者: 月落
能回來,到底是得益於誰,姜賁在回歸母國的路上想過很久。
表面上看,似乎是雍國國君驅逐了王后,著他返回齊國擇人奉上。
可事實上,齊國和雍國的聯姻已經毀掉,就算還要娶齊國女子,使團回去便罷了,不該把他放回來。
所以,其實趙政只是在履行對姜禾的承諾。
所以,能讓他回來的,是姜禾。
姜賁想清楚了這個,就知道事情該如何應對。
「父王,」他把婚書捲起來,正色道,「既然如此,請把安國公主的年庚告訴兒臣。兒臣來寫,兒臣來送。」
姜賁拍著胸脯道:「魏忌同兒臣這般大時,已經開始招攬門客。兒臣在雍國為質三年,剛剛回來,總要做些事,才不枉費父王的擔憂和教導。」
這才像個樣子。
怎麼能一回來便處處維護那個代替自己姐姐出嫁的假公主呢?
說起這個,雖然刺殺女兒姜玉衡的長安君已經被誅,但齊國國君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掌上明珠都被你們弄死了,還議什麼親?
若不是他們把姜賁放回來了,齊國非要跟那趙政翻臉不可。
雍人狡詐不可信,不如就把姜禾嫁去魏國,對齊國才最為有利。
至於兵法,她敢不給嗎?
想到此處,齊國國君道:「賁兒若不怕辛苦,這件事便由你來辦吧。需要帶什麼人,儘管去請相國安排。賁兒便宜行事,不必事事求旨。」
姜賁高興地拍著自己的肚腩,大聲道:「父王放心!事關重大,兒臣一定好好辦!」
來接頭的是魏國的治粟內史。
治粟內史管轄農田水利,也負責給軍隊調運糧草。
前些日子他們已經試探過,湊出糧草買賣了一次,賺得金餅十斤。
而魏國宰相的俸祿,一年也不過五斤金餅。
起先內史官擔心有詐,怎麼城內高價收糧,城外竟有人在賣呢?後來買回來看,發現城外的糧草里摻了不少草籽碎梗,以次充好嚴重。
而城內收糧的則要求嚴苛。
看來城外的那些糧草不能達標,只收城內的。
內史官這才放心。
他們的糧草是用來賑災或者送上戰場的,他們自己又不吃,摻雜草籽碎梗也無所謂。
能把好糧換次糧,趁機大賺一筆,內史官覺得很划算。
為了上下一心不被人查處,內史官打點出去不少銀子。最後甚至得到宰相的允許,打開了魏國京都洛陽城最大的糧倉。
足足七千車糧。
來收糧的是一個跛腳男人。
他把一車金餅交付,又轉身抬了抬手。
夜色的掩護下,身後數百人蜂擁而入,不過一個時辰,便搬光了糧倉。
內史官看著一車金餅,激動萬分忍不住雙手哆嗦。
然而現在還不到鬆懈的時候。
他們立刻安排人護送著金餅,連夜拉出京都,跑去城外賣糧的庫房。
這庫房幽靜難尋,好在他們已經來過一次,偷偷摸摸停在朱漆大門前,叩響了銅環。
「開門,來買糧。」
裡面靜悄悄的,連一聲狗叫都沒有。
「怎麼回事?」內史官咽了一口吐沫,覺得口乾舌燥。
是不是太晚了,人家休息了?
或者是有什麼貓膩?
那種匪夷所思的可能令內史官膝蓋發軟頭冒冷汗。
「砸開!」他當機立斷道。
幾個漢子上前只砸了兩下,大門便轟然而倒。煙塵四起中,他們看到原本堆滿糧食的庫房乾乾淨淨。
「吱吱」幾聲,有受驚的老鼠跳起,沿著牆角竄走。
「糧呢?」
內史官瞠目結舌。
糧草沒了。
雖然一車的金餅足夠買更多糧草,但金餅不能吃喝,若遇災荒或者戰事,如何是好?
事關重大,治粟內史不敢隱瞞,迅速把這件事報告給宰相大人。
魏國宰相張齋因為收了治粟內史五斤金餅,原本對這件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著再得些好處便罷。
可如今出了亂子,他神情沉沉坐在几案後,手指迅速搓弄著衣襟掩飾焦躁的情緒,許久後才道:「你中計了。」
張齋窄小的三角眼射出精光,聲音森冷:「這件事從一開始,便是奔著國庫糧草而來。如今沒了糧草,萬一國君問起,你腦袋不保。」
治粟內史魂飛魄散跪坐下來。
如喪考妣般,他哭道:「大人!救小人性命!」
「你放心,」張齋低聲道,「你有金餅,還怕買不到糧草嗎?去街市上買,去百姓家強征,出洛陽城外搜刮,無論如何,糧庫要填滿!」
治粟內史得了這個主意,便應聲告退而出。
買,征,搶,他方法使盡,可卻收效甚微。
京都附近百姓家的糧草早已售賣,出洛陽城百里,竟也被買空了。而那個給他下套的跛腳男人,卻遍尋不到。
「大人,」五日後,治粟內史面色憔悴地跑到宰相張齋面前跪下,「下官無能,買不到糧。」
張齋這次沒有責罵下屬。
他開口道:「既然如此,你去畏罪自殺吧。」
治粟內史乍然聽到這句話,嚇得面如土色渾身顫慄。
「大人,大人,下官再去買就是了。左右如今並無災荒,也無戰事!」
話音未落,便聽到宰相府外通往王宮的官道上,此起彼伏的報訊聲。
「報——」
「急報——」
「急報——」
吃不完的鴨梨,自然要摘下來保存。
宗郡的腿腳剛好,就為姜禾扶著梯子,在宅院裡摘梨。
一個個黃澄澄的梨子被姜禾小心摘下,再放進籮筐中。很快,梨樹下的籮筐里便滿滿當當。
這只是今日摘下的,其實自從糧食收完,姜禾就不再出門,閒暇時摘梨為樂了。
耳聽宅外有急報聲傳來,她一身紅衣站在梨樹下,笑著對宗郡道:「來了。」
來了,消息從四面八方來,匯入魏國王宮,驚動那個坐在最高處的人。
那個人愚蠢詭詐,又兇狠殘暴,不知道如今是什麼反應。
但是很顯然,有的人消息比急報還快些。
魏王的男寵,被封為龍陽君的男人在晨光中衝進院落,拔劍對準姜禾。
「是不是你?」
他厲聲問道。
雌雄難辨嬌艷異常的眉眼因為憤怒有些扭曲,劍刃冰涼,貼向姜禾的衣襟。
宗郡倒吸一口涼氣,去護姜禾。
然而姜禾卻向前一步,阻止了宗郡,又看向龍陽君。
「請公子說清楚些,」姜禾道,「什麼是我,又什麼不是我。」
「趙國、韓國、楚國、燕國,他們如今在做什麼,你知道嗎?」龍陽君每吐出一個國名,都怒不可遏。
這些日子還以為姜禾認輸服軟在乖乖寫兵法,他送了一斛又一斛的珍珠安撫。
沒想到今日竟有消息,說魏國已被大軍壓境,且不止是一個國家的兵馬?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龍陽君反覆確認才肯相信。
什麼東西能讓各國如蠅蟲逐腥紛至沓來?是兵法,是兵家密卷!
「原來是這個啊,」姜禾含笑看著龍陽君,眼中晨光流轉,施施然道,「那公子還真不能傷到本宮,若不然,魏國頃刻分崩離析,三日之內,便至滅國!」
龍陽君手中寶劍顫動,最終猛然收回。
「本君這就去面見陛下。你不會以為,雕蟲小技,就能毀掉我大魏百年基業吧?」
姜禾冷笑著把最後一顆梨放進籮筐,緩緩走回內室更換衣服。
毀掉你大魏的不是雕蟲小技,而是昏君在朝。
正午過後,召見安國公主姜禾的詔書送進了宅院,與傳召內侍一起到來的,還有公子魏忌。
「我怕他們對你不善。」
魏忌解釋道。
他臉上點點愁容,卻勉強對姜禾笑著。
「我還好。」姜禾點頭接過詔書,抬腳步入馬車。
來到洛陽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魏國國君魏圉。
魏王身穿黃色和墨色相間的元端朝服,站在群臣跪拜的大殿最高處,居高臨下俯視眾人,神情焦躁氣憤。
朝臣們議論紛紛,都在講為何事先並無任何風聲,為何這幾個國家會突然陳兵百萬直指魏國。
一片亂鬨鬨中,內侍大聲宣喝道:「安國公主覲見。」
魏王頓時向殿門口看去,大臣也自動分成兩列側目斜睨,在一片勉力壓制的寂靜中,姜禾一步步走來。
她身穿齊國公主的朝服。
東珠抹額,金鳳簪在高髻上輕輕垂墜,白色的交領上繡著日升東海祥雲圖,紫色裙裾曳地,步履沉穩。
若輕雲蔽月,如流風回雪。
雙瞳剪水透著七竅玲瓏,鼻翼挺拔宛如山影婆娑,紅唇豐潤好似原野烈焰,最讓人讚嘆的是那梨渦隱現的鵝蛋臉,雖含著笑意,卻像帶著千軍萬馬的銳氣。
令人不敢褻玩,不敢放肆,不敢覬覦。
美而不俗、蕙心紈質、從容大氣,縱使齊國嫡公主到了,也不過如此。
可顯然相比她的美貌,魏國國君更在乎的,是她的蛇蠍心腸。
「聽說你送給各國密信,那麼這些兵馬,是你召來的嗎?」
雖然難以置信,但魏國國王還是開口詰問道。
「是。」姜禾回答。
還沒有弄清楚真相的大臣頓時譁然。
「我魏國對你以禮相待,你為何這麼做?」魏王走下台階,厲喝道。
「以禮相待?」姜禾神情含笑,笑得冰冷刻骨。
「那麼請問本宮的生父,如今在何處?」
魏王臉上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
你的生父,你不是見過了嗎?你為了救出生父,不是在寫兵法,想要獻給寡人嗎?
怎麼你竟然聯合魏國的勁敵,做出如此兩面三刀口蜜腹劍的事呢?
但是當著朝臣的面詢問這些,倒顯得他這個國君屈服於姜禾的陰謀了。
魏王厲聲道:「寡人問你,你是如何同他們說的?他們如何才肯退兵?」
姜禾向前走了一步。
走出魏忌小心翼翼的呵護。
她揚聲道:「本宮要他們用一半兵馬,迎下半部兵家密卷,或者殺入洛陽,把魏國分而食之。」
「你敢!」魏王猛然走了幾步,因為惱羞成怒,他腳步雜亂,險些摔倒。
混亂中,龍陽君連忙上前扶住魏王的身子,轉頭對姜禾道:「是不是放了你的父親,你就會把密卷送出去,以解魏國今日之危?」
姜禾像看著一個傻瓜般看向龍陽君。
僅僅放父親出來,需要如此大動干戈嗎?
寫密卷寫得她手疼,收糧賣糧累得宗郡腰都彎了,趙政跑來要討便宜,還崴了宗郡的腳。
付出得太多了,得千百倍討回來才行。
姜禾緩緩搖了搖頭,抬起纖長的手臂指向魏王,開口道:「本宮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