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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步非煙獲救曲氏父子

2024-05-22 13:30:11 作者: 孫晨露

  峻山父子擰著眉頭走出大殿,望著從身邊飄過的重夜揚長而去,恨的牙痒痒。峻山戳起的眉頭似一把追著那身影砍上去的刀。凌修見狀安慰道:「父親,莫要與他一般見識。他不過一個粗鄙的山洞狼子。」

  峻山心頭略舒暢,感慨道:「唉,還是我兒好。」凌修緊緊的吸一口氣,感到自己出現了錯覺。驚愣在原地,翻動著迷茫的眼睛望著那匆匆走遠的背影。還在懷疑他方才說了什麼。峻山一頓,黑了臉,衝著愣成空氣的凌修,粗聲道:「還愣著什麼?」不滿的攢起眉頭,嘀咕一句道:「跟傻子似的。」凌修笑的很開心,手舞足蹈的追上前。活似一個頑童。

  步非煙望著牢中那小小的窗口,忽然感到窗有時是隔絕了外面,而且隔絕的很殘忍,斬斷了希望卻留了嚮往。臉上、身上透著血漬,手腳上鎖著鐵鏈。聽到腳步聲,轉身間望見重夜提著酒壺靠在榻上被抬了進來。他高高舉起酒壺暢飲一番,一把抹掉臉上的酒水,甩開了寬袍大袖。轉過惺忪的醉眼,笑意朦朧道:「從實招來,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步非煙冷冷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重夜垂下雙腿,雙臂撐在雙腿上,似在控制情緒,微湊上警告的臉色。片刻抬起笑意朦朧的眼睛道:「我不會再說一遍。」

  步非煙針鋒相對道:「我也不想再說一遍。」

  重夜冷冰冰道:「把門打開。」黑沉沉的臉讓獄卒心頭一緊,不敢絲毫怠慢。立即打開了房門。待眾人把榻放下。重夜冷冷道:「都退下吧。」眾人沒有一個懷疑的字,立刻走遠。

  

  兩獄卒聽著步非煙的怒斥,嚇得渾身一抖一抖的。一人回望一眼鐵人似的侍衛,悄悄道:「聽說了嗎?」更壓低聲音道:「這長安王」

  另一人戰戰兢兢道:「不想活了?」

  次日清晨,凌修匆匆來到峻山房中,見他正在用膳。立刻住了嘴,恭敬起來。峻山見他神色慌張道:「何事?」

  凌修臉色很沉重,道:「昨夜,步非煙於牢中自縊身亡。」峻山一愣,神色變得凝重。凌修遲疑道:「昨兒,慕容重夜去了大牢。」峻山只輕哼一聲繼續吃飯,他覺得慕容重夜去了,人自然是活不成的。凌修觀察著他的臉色道:「說是把牢里的酷刑用了個遍,當時人只剩一口氣。著人包紮了傷。今晨便報說,人死了。」

  峻山感嘆道:「可憐步家。罷,也好。屍首可處理妥當了。」

  凌修道:「著人悄悄化了,什麼也沒有。」

  峻山道:「既然慕容重夜肯留他一口氣,應該沒有問出什麼。差人密切關注。」凌修恭敬的退去。

  詩最能描繪出一方山水之美,這個地方便像一首詩里描述的: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陰霞生遠岫,陽景逐回流。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此地動歸念,長年悲倦遊。

  大致含意如下:

  我駕著小舟在若耶溪上悠閒地遊玩,天空倒映在水中,水天相和,一起盪悠。晚霞從遠處背陽的山頭升起,陽光照耀著蜿蜒曲折的水流。蟬聲高唱,樹林卻顯得格外寧靜;鳥鳴聲聲,深山裡倒比往常更清幽。這地方讓我生了歸隱之心,我因多年來厭倦仕途卻沒有歸隱而悲傷起來。

  步非煙一臉狼狽的猛坐起來,一口惡氣尚卡在喉間上不來。他急急的拍打著胸膛。忽然,一隻重似鐵錘的惡拳砸的他猛咳幾下,抬眼便見重夜那張天殺的嘴臉,還帶著虛情假意的傻笑,極溫柔道:「小步,你醒了。」他們在一所不起眼的小茅舍內。

  步非煙本就覺得這張賊臉欠揍,但見那嘿嘿討好的目光中儘是不懷好意的鋥亮。不由分說,掀被子跳下床又打又踹。重夜嚇得滿屋奔跑,見地兒就鑽,見空便藏,見物便擋來。一時間室內雞飛狗跳,鍋碗瓢盆交響樂。

  門外江若白不由一個寒顫,餘震尚存的緊緊全身。怕怕的搖搖頭,決定誓死守門,決不踏入半步。仍心有餘悸的感慨:「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搖頭如波浪鼓。

  昨日,重夜入大牢,他覺得自己去的夠及時,不想步非煙還是被打了。一時難過,懶的裝下去。摒退了左右,步非煙大爺一般的坐到榻上,柔著胳膊,輕吸著涼氣。照著他的腿踹了一腳。「哎呀。」重夜捂著腿輕呼。一臉慘澹的表情。

  步非煙凝固在那裡,冷冷的望著那佯裝的痛苦模樣,好像受刑的是他。不滿道:「拿來。」面對他呆呆的目光道:「酒,拿來。」

  重夜忙遞上酒,道:「我以為我來的夠及時,不想還是遲了。阿煙,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報仇。」

  步非煙懶得白他,隨意喝了一口灑,又噴了出去。重夜很猥瑣的模仿著他的聲音。步非煙砸上眼睛,恨的咬牙,提腳照著他屁股狠狠的踹一腳。怒斥道:「慕容重夜。」

  重夜立即轉身,急急的作個噓的動作。步非煙撇著那討好的賊笑,沒有發怒。重夜弱弱道:「最後忍一忍,待我把你救出去。你可毒辣的報仇。」步非煙沉下一口惡氣,大灌一口,更加窩火的狂飲一口。提腳想再踹,又收回榻上。別著臉重重的吐著怒氣。

  之後,重夜朗聲道:「將所有刑具拿進來。」兩獄卒膽顫的將刑具放在門口,一衛提了進去。刑具拷打之聲響徹整個牢房。

  小茅屋終於安靜下來,步非煙與重夜已相互鎖死,二人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重夜剛剛開口:「放手,小步。」被步非煙一掌將臉卡在地上剛剛張開的嘴被壓扁成雞嘴。

  重夜掙扎著捏住他的臉,拼命扯動已縱成一條直線的那張嘴,耗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吐出兩字,道:「放手。」說完似掉了半條命。

  步非煙也不好受,卻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不放。」

  重夜被卡出了眼淚,關鍵在於太難受了。他極力的撐起腿動動無濟於事。手下用力,步非煙的臉骨似被他捏碎,重夜兩指深深的陷入被他捏起的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中。命令道:「放手。」

  步非煙無情的堅決拒絕,道:「不。」

  重夜心頭無奈一嘆,道:「狠,太狠。好吧,算你狠。」毫不猶豫的賣慘講和道:「一起放。」

  步非煙倔強的一揮頭抵死不讓,道:「不。」

  重夜暗道:「罷了,有錢的怕不要命的。」求饒道:「小步,我錯了。任你處置。可你大病初癒要保重身體啊,如方才所言,我任你打罵,決不還手。好不好?放手,真要出人命了。」

  步非煙仍賭氣的冷哼一聲,不肯退縮。

  重夜無奈道:「總得給人留條活路啊。」

  步非煙依舊冷哼,置之不理。

  重夜只得央求道:「小步啊,我們好歹也是少年兄弟,好歹共歷生死。為救你而死,我決不眨眼。可若死在你手裡,我決不能陷你於不仁不義啊。我說了,任你處置,任你打罵好不好。」見他不動搖,慘兮兮道:「要不我以身相許賠罪。」

  步非煙氣不打一處來,怒道:「滾。」

  重夜見他鬆口,心頭大喜。道:「你到底要怎樣?」

  步非煙一愣,暗道:「也是,總不能一直鎖死吧?」罵道:「你這混蛋。」

  重夜立即表態,道:「好好,我任由你打罵。看,我這般初心不改,你好歹動搖一下麼。」

  步非煙仍怒道:「好,不過,先讓我踹兩腳。」

  重夜道:「先放手。」

  步非煙怒呼呼的拒絕道:「不行。把腿送上來。」

  重夜脖子要斷了,暗想:「忍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暫且忍一時吧。」狠下心送上腿,被步非煙一腳踹飛。

  步非煙道:「你先放手。」

  重夜當真有帝王的大氣,心想:「腿都送了,松個手也無妨。」手下一松。兩人如閃電般噌的坐起來,活動著僵硬的四肢,臉頰,深感: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步非煙一手輕柔著臉頰,不滿的抱怨道:「也不知道下手輕點兒。」

  重夜見那怒沖沖的小臉,立即無奈的咽下這口惡氣,敷衍道:「好,好,都是我的錯。」

  步非煙得意道:「本來啊。」

  重夜不滿的瞪過來道:「別太得寸進尺啊。」

  步非煙狠狠的瞪過去,在他發作前,重夜已熱情的扶起他,送到床上,關切道:「地上涼,地上涼。」

  步非煙冷哼一聲,在他落坐前占了整個床,雙臂環胸靠坐,撐起一條腿支在床沿上。重夜輕嘆一聲,可憐巴巴的坐在地上不停的哀嘆。樣子甚是淒涼、悲慘。

  步非煙鼻孔里噴出一股惡氣,瞄一眼那可憐的透心涼的身影道:「案子沒結,你幹嗎來害我?」

  重夜道:「我怕你小命不保。」

  步非煙騰的坐起來,怒道:「那你便不能讓我好死一回。」

  重夜理直氣壯的頂道:「我只想讓你好好活著。」步非煙冷哼一聲無語,要將大樹連根拔起必動泥土,他們計妙,人家隨時有可能殺他滅口。重夜委屈道:「誰知道那群壞蛋會動什麼心思?你在那裡多呆一分便有十分的危險。」見他仍在心有餘悸的賭氣。步非煙略愧疚的收回目光,鼻子裡仍吐著惡氣。臉色幾變再變,一向高傲的他自幼作派事事比他人高潔。連零錢都用玉。哪裡經得起這般羞辱?他恨極了,卻又體諒重夜的難處,一一忍下。又覺得忍不得,幾經壓榨之後,終於冷著臉,吐出了最後的幾縷濁氣道:「坐吧。」撇著余恨猶存的目光白了他一眼。

  重夜剛咧開的竊喜被他那一霎幽怨的目光擊的粉碎,垂著可憐巴巴的目光悄無聲息的坐在他旁邊。步非煙望著那驚心膽顫的模樣,多了兩分內疚,暗自懷疑道:「我有那麼凶嗎?嚇成了一個小媳婦。」輕哼兩聲,道:「走吧。」

  重夜一驚道:「啊。」

  見他那一欲言又止的模樣,步非煙攢起眉頭,微睨著他道:「何事?」見他笑的一臉奸詐,別過臉涼涼道:「別說了。」厭惡的別過眼睛,煩躁的趕人道:「走吧。」

  重夜正欲開口被他打斷,十分不悅的一步跨在他身前,委屈道:「我還沒說呢?怎麼連話也不能說了。」看著他白上餘光抖了抖眼尾,更是委屈爆棚的轉身坐在地上,道:「那那什麼眼神兒?」

  望著那水墨似的濃重背影,步非煙再度心軟。糾結道:「不說,便走吧。」

  重夜望著那低垂的頭,再上前嘿嘿笑道:「阿煙,諸事未盡。仍需努力。」說話極為溫柔,對著翻上來的白眼兒,噎下那份溫柔,正色道:「得去西域查清何人與契回勾結。」

  「我就知道,你這廝登門,必是下套來的。」步非煙挑著眼皮不悅道。

  「在那個地方,就是些販夫走卒也不好查?在那裡不僅是權貴,更是國與國、各暗勢力之間的勾連,複雜的很啊。此事非步家不能,你步家乃天下第一大商賈。你又是步家之中流砥柱,那些小賊子,在你手下定是無處遁形。」見步非煙左哼右不理,重夜只得說好話,又道:「唉,光復步家之榮光指日可待。」

  步非煙心頭不免悲涼,緊閉的薄唇微蒼白一分緊了緊。悠悠開口道:「阿夜,如果沒有權臣當道,你真的會做一個好皇帝嗎?」

  重夜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問,橫轉兩下靈活的眼珠。望著略帶幾分期待的認真,真誠重重點頭道:「會。」

  步非煙平淡道:「倘若在此之前,會送掉很多人命,也在所不惜嗎?」

  重夜面對很鄭重的樣子道:「勝利只是戰爭的開始,然而開端很沉重。」

  步非煙道:「我即刻啟程。」在他故作輕易的臉孔上看到了他心頭的沉重。

  重夜奸眉一挑,安慰道:「小步啊,你說若天下太平,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步非煙望著那窗口的一縷陽光道:「在人的臉上泛著陽光,那光既明亮又溫暖吧。」

  重夜感到他此刻身上便泛著令人舒服的陽光。輕笑道:「如此,阿煙辛苦。」

  步非煙悠悠道:「保重。」

  刑部尚書曲橫塘不到五十,身材頎長,精神風朗。一入府便撞上一個急急的身影。曲橫塘微擰起眉頭,不悅道:「何事如此驚慌?」

  刑部丁侍郎三十多歲,留著一捋小鬍子,整個人看上去很圓滑。他越想越驚慌,尤其是安靜的等了曲橫塘一個多時辰,他的耐心早已磨盡了。急跟在他身後道:「步非煙死了。」

  曲尚書一震,轉望著他道:「死了?」丁侍郎頭也不抬的輕哼。曲尚書黑著臉急步踱進書房。丁侍郎已將經過大致說了一下,強調了重夜私審步非煙。

  曲尚書一掌擊在桌上道:「胡鬧,你竟然對步非煙用了刑?」怒沖沖自案幾後走出來,不安的踱來踱去,越想越憤怒,指著他斥道:「你可知此事百般複雜?如今步非煙到底牽扯到何方勢力誰也說不清。」目光急轉,思忖道:「是誰讓你用的刑?」見他仍在慎重斟酌,急道:「腦袋要沒了,還在想什麼?說」字字重如急雨。

  丁侍郎見他恨惱惱的臉道:「是是,是郭將軍。」

  曲尚書目光犀利,微緊明眸,狠道:「屍體何在?」

  丁侍郎已知事態嚴重道:「化化了。」

  曲尚書狠狠的指著他,疾步上前,怒斥道:「混帳。」

  丁侍郎委屈後退道:「這這,是慕容凌修非要燒的。下官,下官實在無能為力啊。」又懸著心揣測道:「是不是太師早有授意?否則,今日豈會邀眾大人陪皇上下棋,至此時方歸?」

  曲尚書長長的出一口氣,心頭如壓了一座大山透不過氣,惆悵嘆道:「咳,果然此事複雜。步將軍更像長安王下的餌,那麼……」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道:「刑部又要難挨了,我多年來不朋不黨,怕是難走下去。這長安王怕是風雲摧日月,身世浮萍逐水流啊。」擔憂的望著黑洞洞的窗外。

  不出曲尚書所料,今日朝堂之上又發生了爭執。

  峻山橫眉如山,怒目似刀,道:「什麼?要開河西商道?你」緩緩抬手指著重夜粗聲道:「你,哈哈哈哈,好好一個慕容氏子孫。」啪的摔了一本摺子道:「你難道忘數十年前的屠城之禍,二王之辱?」狂怒之聲震的整個大殿鴉雀無聲,微張雙臂一震,大喝道:「西域?一群豺狼虎豹,你要大開城門放他們進來?」一副要活吞他的模樣,吼道:「你是在亡國?」

  聽著峻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慕容植全神貫注的盯著一眾人,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表情,不放過一點風吹草動,他緊張的一雙手在龍椅的扶手上反覆的抓。他知道眾將更有傾向峻山之意,他們多有經歷過那像割草一樣的屠殺,在那時他們失去過親人,失去過家園。心頭有不可磨滅的深深恨意。他望著那一張張黯淡的臉孔,看著那恨意火烈的眼底。他深深的感到擔憂,現在要殺重夜的不止峻山,他們都有了同樣的心思。

  重夜道:「此一時,彼一時。我確保眾臣會同意。」

  峻山暴跳如雷道:「一派胡言。數十年之恨猶在心頭,當初有多少將士戰死沙場?多少人妻離子散?」不由熱淚盈眶道:「有多少城變為空城啊?」他的聲音沙啞的發抖,痛泣道:「收復了城池卻沒有人,戰爭將一切洗劫成空啊。」百般疾首的指著重夜呼喊,似要將他喚醒道:「你,你竟要與他們往來?你可知你踐踏的不僅是千千萬萬的亡靈更是數百萬的人心。你可知先輩們是如何浴血奮戰保下的國家。你竟要大開國門?慕容重夜,哪怕我慕容峻山要背負殘害皇子的污名,決不允許你肆意妄為。」他烈火騰騰的眼底起了殺意,很濃烈、很堅定。他雖然弄權,可年少時跟著九江血戰匈奴,收復失地占盡了他人生的全部熱血。好像他的心仍停留在那段血雨腥風的歲月。他對這個國家有最深切的熱愛,流淌在血液、生命里的熱愛,在他心裡,凡是損害國家之人必誅。他微眯著眸子斜視著重夜,眼底閃著熾熱的殺意。厲喝道:「把這賊子拖出去。」侍衛威武走來。

  重夜斥道:「放肆,退下。」侍衛一驚,互望一眼,猶豫不決。

  峻山正欲發火,慕容植掃翻奏章,斥道:「放肆,長安王,還不速速退去,於宗廟請罪。身為慕容氏子孫,竟忘了血海深仇。我看你是荒唐至不知所為。罷了,我看你這王爺別做了。」

  重夜仍一副隨心所欲的不羈,收起淡淡的笑意,認真的說了一句很認真的話。道:「我唯一感佩叔叔的地方,便是對家國一腔滾燙的熱血。」

  慕容植一驚,他從來不見重夜有如此鄭重之時。

  慕容峻山猛得微轉目光,心頭狠的疼了一下,凌修微垂下的嘴角透著失望的苦澀。他看到他父親的目光柔和了下來。他總覺得那才是父親對兒子的眼神,可是,自他長大便不曾再見過,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總覺得他父親對慕容重夜格外的偏愛。他此刻深刻的確定。

  慕容峻山濃濃的殺意煙消雲散,他心頭在顫抖,喚他叔叔的皇子也只有重夜一個,不過那時他還很小。或許他早不記得了吧。那個時候,他才學會走路不久,拿著一柄木頭劍在御花園裡亂舞,無意撞上慕容峻山。一眾奴僕嚇的跪在地上發抖,重夜不僅沒有害怕,反而咬牙略遲疑,仰望威嚴的怒臉須臾,把劍橫捧在手中,托到他眼前道:「皇叔教我練劍可好?」

  峻山一時心下好奇,自他專權來,小皇子們個個怕他如見鬼。眼前這個不足膝蓋高的孩子竟要跟他學劍。佯裝憤怒道:「放肆。」黑沉沉的臉色如劈雷轟頂。眾宮人慌忙壓低頭顱,大氣不敢出瑟瑟發抖。

  重夜嚇的一抖,卻仍堅定的捧著劍道:「我要打匈奴,要當大將軍。」

  峻山這才審視他,見小小的孩子劍眉星目間有些許傲骨,竟輕笑道:「打匈奴要流血,你不怕嗎?」

  重夜指著遠處石桌上的一個牌子,堅定道:「我也要像他一樣,把匈奴打回老家,流再多血也不怕。」

  峻山猛的望見一塊木頭上歪歪扭扭的望九江王三個字,眸子瞬間柔軟,竟有點點淚目。他當時心頭一酸,一股熱血涌了出來。自九江王被殺便不再有人提及,他就像從來沒有來過世間一般,可是,是他保下了燕國的江山啊。

  重夜並不懂只拉著他道:「皇叔,你教我。到時我去打匈奴,你在家休息便好。我一定要像他一樣厲害,不教匈奴過長城。」

  當時,峻山心頭突然閃過一念:後繼有人啦。也許是因為那股熱忱,他一把抱起重夜點點頭,重夜笑的很甜道:「那日後我便喚你叔叔。」

  峻山道:「為何?」

  重夜笑道:「我聽說最無情帝王家,我喚你叔叔便像尋常百姓家,是有情有義的。」人說三歲看老。那番話並沒有誰教他,只是他在耳濡目染之下,心頭的志向罷了。

  峻山的眸子很是澄靜,他的想法不會被一件小事而改變。或許這些年殺了不皇族、臣子,變得心黑手狠。很快便是冷冷的沒了任何情面。

  重夜朗聲道:「我國大敵當前,倘若我所言有虛,不勞任何人,我自己走。眾位且聽我一席話。」對峻山正色道:「叔叔可知漢武帝最初為何要打通河西商道?」

  峻山以為他翻不出什麼風浪,道:「欲與大月氐夾擊匈奴。」

  重夜道:「後來為何改成商道?」

  峻山道:「西域獨特之地有獨特之處,水草肥美,養出了一方物產。」

  重夜又道:「太師可知漢朝戰勝匈奴的幾次主要戰役?」

  峻山道:「漢武帝打匈奴歷時四十四年之久,經歷了河南之戰、漠南之戰、河西之戰和漠北之戰四大決定性戰役。於河南之戰衛青引兵北上,出雲中,沿黃河西進,對占據河套及其以南地區的匈奴部進行突襲,全部收復了河南地。抽掉了匈奴進犯中原的跳板,解除了其對長安的威脅,並為漢軍建立了一個戰略進攻的基地。漠南之戰霍去病率精騎萬人出隴西,進擊河西走廊。他採取突然襲擊的戰法,長驅直入,在短短的6天內連破匈奴五王國。於河西之戰漢朝更所向披靡,北進1000餘公里,渡過大漠,與匈奴左賢王部接戰,盡殲其精銳,俘獲屯頭王、韓王以下七萬人,凱旋班師。漠北之役是漢匈規模最大的戰役,此役共殲匈奴9萬餘人,匈奴從此開始走向衰落,再無力大舉南下對漢王朝構成大的軍事威脅。」

  重夜道:「好,漢武帝取得如此之大勝,足以名垂千古,震懾寰宇。而這離不開三點:卓絕的軍事戰略,強大物力,更強大的軍隊。來人,上地圖。奇襲最重要的便是快,而匈奴人兇猛剽悍,尤擅騎射。故雙方比的是騎兵,那便離不開優良的戰馬。而良馬西域諸國最為豐富。所以,我要打通此路,引進良馬。」兩人架上一幅地圖,重夜指著地圖道:「如今各國休養數十年,國力大大增強。而我們若要勝出,必要先強大。便需強兵富國。昔日我們與齊共抗匈奴,而如今諸國皆欲一統中原,若匈奴聯合西域諸國來犯,我國當如何自處?如今匈奴分裂,四處劫掠不得人心,倘若我們與西域他國建立友好往來,便能聯繫到匈奴與大月氐間強大起來的大敦國。我們要立於不敗之地便要將目光放的遠大,不可只盯中原一處。早至理之言:有容乃大。與齊之戰,四方虎視眈眈,可見其狼子之心。」

  顧將軍道:「你又如何知道西域諸國不是狼子野心?」

  重夜道:「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西域諸國很需要中原之物資。而中原諸國不在乎。今日我們大開河西商道,此三點便掌握在我們手中,再不肖借他人之力,便可將匈奴打回王庭,無力南下。諸位且聽我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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