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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戰敗之責步非煙複雜身份

2024-05-22 13:30:09 作者: 孫晨露

  峻山挑逗著一隻驪鳥道:「那女子之來歷可查清了?」他早已收到線報:在議和殿外時常有一女子在張望,便派人查其身份。

  階下黑衣女子十一道:「十一已確定那女子乃北齊宰相之女。據說半月前她們來到北郡,不知為何宰相長女陸亦舒突然消失。末將以為她或許是齊相派來的探子。」

  峻山道:「倘若是探子,為何只盯著議和。」

  十一道:「這。」

  峻山踱步細細思忖,暗道:「到底所為何事?」暗道:「難道是在找什麼?一個使團能有什麼東西?一個年輕女子能找什麼?」轉對十一道:「十一去盯緊了她。」

  十一領命而去。

  今日陸亦舒坐在閣樓上,望著眾人離去。眼神變得凝重道:「倘若昱哥哥沒有來此,會去哪裡呢?我已在此守了數日連個人影也不見。難道是我猜錯了?」她感到心頭很是憤懣。隨意付了錢,悶悶不樂的走在街上。十一著一套淡紫短衫扮成一位俠客,指著自陸亦舒身邊跑過的小孩兒道:「站住,站住。」急步追了去。

  陸亦舒被驚醒,忙翻找身上,驚道:「啊,我的錢包。」忙追上前。可是,她追著追著卻走偏了。當她明白過來之時發現已然迷路,忽然跳出兩名賊子,她欲回卻被攔下。陸亦舒狀著膽子道:「大膽賊子敢偷我錢,還不還回來快滾。官差馬上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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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笑道:「既然錢沒了,不如跟我們走。哈哈,我們幫你想辦法掙回來。」

  陸亦舒道:「你等賊子一看便不是好人,被官差撞見定是罪過不輕。還不快滾。」

  兩人對視一眼上前,抬掌將她打暈。陸亦舒醒來,見自己被綁在一間破屋子裡。只聽外面有人道:「不行,五十兩?你不看看,這等姿色才五十兩?非兩百兩不賣。」

  又一女子道:「這年月最不缺美人,五十兩,多一個子也不要。」

  方才那人道:「既然這樣,大爺不賣了,留下自己享用。」

  對方道:「好吧,好吧。八十兩。多一個子也沒有。」

  那人道:「罷,領人吧。」兩人衝進來,拉起掙扎的陸亦舒便走。她被一頂黑布罩著頭,塞入一輛馬車。陸亦舒嗚嗚的掙扎著。馬車正飛速駛向城中。她的心也沉入一片漆黑中。越陷越深,越想越絕望。瘋狂的踹著車子,直到沒有力起倒在車裡,淚水無聲無息的又滑過了一條街。車子忽然停了下來。她爬起來聽到一陣打鬥聲。她細聽,打鬥聲忽停。感到車簾被打開,她心頭大驚。頭罩被一把拉下,十一出現在她淚汪汪的眼前。

  回到燕國,望著久違都城,重夜深深的吸一口氣,竟有幾分少年之純真,道:「走慢些。」趕車的江若白立即揪住韁繩,減慢了速度。馬車停了,重夜竟伸著胳膊靠在了窗口上,如一個世外之人沉醉著眼前的風景,哪怕只是人來人往,他悠遠的目光里儘是翩翩公子之高雅神態。儘管他這些年挖空心思的算計,從不曾留意風景。可是自出了一趟遠門,忽然覺得甚是思戀,對家的想念。在他心裡第一次有了「家」這個字,他微仰起下巴,輕輕閉上眼睛享受著那一絲風。突然一塊兒手帕吹到了他的臉上。

  陸亦舒跑上前道:「我的帕子,我的帕子。」

  重夜冷冷的張開眼睛,便見一個麻雀似的嘰嘰喳喳的女子指著他要帕子。頓時萬般惱火。可是,他雖然眯起可怕的眸子,卻並沒有怪罪,隨手揉了揉那帕子,摔在了她臉上。

  十一上前道:「你這人好生無禮,如何這樣對待一個姑娘?下來,與我大戰一百回合,我打的你滿地找牙。」挺劍上前指著重夜。

  重夜輕笑,目光里有些調侃道:「可是要在下陪姑娘一條一模一樣的?」

  陸亦舒臉色飛紅,緊捏著帕子,微收著聲音,心虛的輕吸一口氣,急拉住十一勸道:「罷了,如此無禮之徒不要理他。我們走。」硬拉著仍要理論的十一甩頭走了。

  「我們走。」重夜沉穩的朗聲道,放下帘子,臉色瞬間陰暗下來。

  十一望著駛去的車,狠狠一跺腳,不滿道:「就這麼讓他走了?」轉望見陸亦舒呆呆的望著帕子出神,一臉嬌羞的竊喜。眼下靈光一閃,突的,一隻手狠狠的奪過帕子。

  「啊。」陸亦舒驚呼一聲上前回搶,哪裡是十一的對手,帕子早已展開在十一驚奇的眼前。陸亦舒輕吸一口氣遲疑的收回手,「哼」氣惱的冷哼一聲生了悶氣不再理她。

  突的一聲尖笑,十一捧著帕子看了個清清楚楚,捂著肚子哈哈大笑道:「難怪?」目光雪亮的頓悟道:「原來如此啊。」陸亦舒舉上前的手一頓,她本不是個輕易罷休之人,只見十一臉色紅的像朝陽,頓時感到羞愧,別過目光一把搶過帕子,不再理她。十一不知道是羞怯還是笑的。

  重夜微閉著眼睛感到車應該消失在人群里,冷冷道:「停車。」

  江若白停車,回眸狐疑道:「爺有何吩咐?」

  一個冷冷的聲音飄來道:「近前來。」江若白上前見略冷的微垂下頜線,嚴肅鄭重起來,又見微閉的冷冷的眸子,心下頓生警惕。只聽他悠悠著:「去查查那兩名女子。」

  江若白略遲疑,恭敬應聲道:「是。」他不解王爺為何要查兩名路過的女子。

  峻山微眯起眸子,道:「使臣中並沒有年輕男子,倘若正常,應該議和的是北郡王。」他的眸子笑的很陰險,得意道:「看來陸府小姐是為北郡王而來。」轉身滿意的對十一道:「做的很好。既然慕容重夜撞見了,我們便靜觀其變。」

  十一遲疑道:「可是」咽下唾沫,鼓足勇氣道:「慕容重夜並不知道他是陸府小姐。」

  峻山搖頭道:「獵鷹若對自己的獵物沒有一點敏銳感,那它便該死了。」

  重夜坐在府廳案幾之後,渺渺的目光里儘是心事。

  一個黑衣人翻下屋檐,趁人不備,閃進了房間。重夜並沒有反應。步非煙摘下面紗,上前兩步,輕聲道:「大難在明日,為何還要查兩名女子?」

  重夜仍沒有斷開思緒道:「那帕子上繡著一個人。」

  步非煙道:「繡著一匹狼與你何干?」

  重夜悠悠道:「一個男人。」

  步非煙道:「就算繡著你又怎樣?」

  重夜笑的很燦爛道:「那我很開心。」步非煙冷哼一聲,白他一眼。重夜抬著渺遠的目光似望見了天邊,輕道:「還繡了一句話: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步非煙冷冷質問道:「那又如何?」

  重夜波光悠悠道:「在我面前,還能稱得這句話的是誰呀?」

  步非煙欲,忽然靈光一閃,疑道:「你是說?」

  重夜輕輕點頭。「王爺。」傳來江若白的聲音。

  重夜微閉著眼睛道:「進來。」

  江若白臉色凝重道:「王爺,其中一女子乃齊相長女。據說前些時日去的北郡,不知為何來到我國。另一名似與太師府有關,在太師府不見了蹤跡。」

  重夜淼淼的眸子躍躍瞭然,痴痴笑兩聲,欣喜的眼睛瞬間雪亮道:「哈哈,這條可愛的小尾巴,還是追來了。」

  步非煙微沉下的眸子透著幾分擔憂道:「你為何確定此女與他有關?」

  重夜朗聲一笑,豪放的擺正身體道:「那帕子上繡著一名年輕男子,那二女見到我這般天神似的美男子竟無動於衷。自然只能是為了他。既是他的紅顏,自然我要認識一番,倘若是我國之女定要多加照拂。」步非煙又白了他兩眼,他不明白為何重夜的臉大的像一張全國地圖,總是讓人忍不住踹上兩腳。江若白被他的推理驚的一臉茫然。

  步非煙很快正色道:「還是先解決明日之難,保住了腦袋再說。」

  重夜道:「他到底雪中送炭啊。」獨自愜意的笑著道:「無妨,依計行事。」

  步非煙丟下一句:「獨自珍重。」轉身走了。

  重夜兩眼放光,堅定道:「還有好戲呢。」

  但凡重夜來到朝堂之上,人人皆一個頭兩個大,必是爭的面紅耳赤,冬天裡也能出一身汗。慕容植高坐在龍座上,微耷拉的腦袋像頂著五指山。他自昨天便為今日早朝感到頭疼,此刻已然疲憊到荼蘼。他無精打采的望著階下,張了張沉重的眼皮,越發的睏倦。偷偷呼出一口長長的氣。他在想御花園的花開的怎麼樣了?他感到很奇怪,那花精心培養,選自天下最好的。可是,他仍然覺得讓他真心感到美的是那次狩獵看到的一地野花。那時,他的心情如御花園在明媚的陽光中一派驕柔可愛的景色。而此刻他的心情可用後人一道詩來描述:

  一從梅粉褪殘妝,塗抹新紅上海棠。

  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牆。

  大致翻譯如下:

  梅花零落,像少女卸去妝一樣時,海棠花開了,它就像少女剛剛塗抹了新紅一樣艷麗。不多久,待荼縻開花以後,一春的花事已告終結,惟有絲絲天棘又長出於莓牆之上了。

  而用於他的心情便面目全非了:一場又一場的仗打的是頭破血流,無論國外國內都是戰場。打到疲憊的倒下,事情也沒完,總會再有一些新的人、事糾紛不止。沒完沒了,整個人好累,累的沒有一絲生氣。他已不想聽下面再說什麼,然而,他無處可逃。那激烈的爭吵響徹在整個大殿,如一道道兇險的天雷將他包的密不透風。

  峻山高高在上的宣布道:「慕容重夜剛愎自用,盲目攻齊,致今日敗局當處斬。抗旨回京,罪該萬死。處斬立決。」向下瞟了重夜一眼。眾人對此局十分滿意,紛紛鄭重點頭。

  重夜微笑的眼睛掃過眾人,見有人神情嚴肅似在惋惜,卻無人說情。只聽峻山高喝道:「來人,將長安王壓赴刑場即刻行刑。」

  重夜面不改色,冷冷的望向他,道:「且慢,我提議攻齊,可是得到太師與在場眾位之首肯,而指揮戰事之人尚在,為何只殺我一個人?」掃一眼凌修,望向峻山道:「太師包庇自己兒子,我可以理解。可其他人呢?」

  眾人立即怒火中燒,郭將軍瞪著他道:「放肆。長安王可是自己在列祖列宗面前說不問政事的。」不過是在說朝廷上的決策重夜只管聽著。

  重夜無辜道:「我可以不問啊。爾等也是在我列祖列宗前說孝忠我大燕,如今大燕之孫被處死。列祖列宗少不得要問一問的,郭將軍總不是希望在午夜夢回之時,我列祖列宗親自來問吧?」

  郭將軍道:「我想世代先皇更想去找你吧?長安王還是想一想自己荒誕之行徑如何向先祖解釋。」

  重夜又開始無賴,目光柔和的望著凌修道:「太師與阿修果然父子情深啊。可是阿修,我又何嘗不是真心待你?其實要讓我幫你承擔罪責也無不可。只是我又怎樣坐視你被奸人欺誆,誓要查清真相。倘若我不在了,又有誰如我這般誠心待你?」

  凌修怒道:「慕容重夜,休要胡言亂語。」

  峻山冷冷的粗聲提醒道:「長安王慎言,朝堂之事不肖你過問?」若非他當時如此說,峻山也不會一直容忍他到現在。

  重夜不屑的謙虛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峻山目露凶光,聽他的意思是要自食其言了?這不是當眾拿他當猴戲嗎?當初說不問政便不問政,如今說反悔又反悔。置峻山的威嚴何在?

  重夜道:「既然如此,我便要說一說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眾位不妨聽一聽良言。」郭將軍鼻子裡呼出一口惡氣,懶的與他爭辯。重夜道:「眾軍士親眼所見,我運糧不曾有失,一再於亂局中救下主帥與眾將性命,軍中最是講究賞罰分明,立功不賞反而遭到殺害。可是要拿出證據來的,否則何以服眾?」質問的目光掃過眾人,又道:「更何況我是皇子。」

  顧將軍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重夜大呼道:「好,眾位將軍身經百戰,只因有我一人便敗了,難道是在自嘲個個乃草包?」

  凌修道:「長安王休要狡辯,此戰若非你一再任性妄為,何以至此?」

  重夜笑道:「剛好,我倒要問問阿修,」見那不善的目光,凌修莫名的心頭一驚。重夜道:「阿修為何聽信他人挑撥,說我與水賊勾結?今日可否拿出證據讓我瞧一睢。」他知道要害他的人是凌修,他也知道目前還不能與他硬碰硬,便給了他一個台階。

  凌修一時無以應對,重夜道:「必須要爭,戰敗乃主將之責,如今只將我一人問斬,而且太師說問罪便問了。傷的是太師之顏面。如此大錯讓我一介運糧官擔了,於眾將自是毫髮無損,而於太師便是推卸責任,殘殺皇子。故今日之事必要人證物證俱全才能作罷。」轉又深情的望著凌修道:「阿修,你看,只有我真心為你。你要殺我,我仍為你冒如此大風險,查清事實真像難道,你便不想看一看?當初你說我勾結敵人,是因為我的屬下江若白暗中救齊國將侯。卻未見人證。而今我可是有人證的,此事步非煙脫不了干係。」瞟著大驚的眾臉孔。

  朝堂已一片譁然,峻山威風凜凜的目光掃過眾人,冷冷道:「傳步將軍。」凌修猛的望向峻山冷冷的臉孔,嘆出一濁氣,將一腔的擔憂呼散。

  步非煙朝氣蓬勃的步入大殿,清朗的臉孔格外的俊逸,拜道:「微臣步非煙拜見皇上。」

  慕容植道:「平身。」

  峻山道:「我國戰敗之事,你以為如何?」

  步非煙道:「稟太師,微臣以為我軍未能團結一心,使齊大獲全勝。」

  望著那慎重的臉孔,峻山眉頭一緊,道:「如今長安王說我軍中有內奸,你可有話要說?」

  步非煙平淡道:「微臣不知情。」

  「哼。」峻山輕點頭道:「長安王可有證據?」

  重夜盯著步非煙道:「你可去過水寨?」

  步非煙轉望著重夜,目光流轉,乾脆道:「去過。」

  重夜道:「可有繳獲何物?」

  步非煙道:「我們到達之時,戰事已了,只是接應了老將軍。」

  重夜道:「據我所知,你於水寨繳獲了幾箱銀子。幾日前運回了府中。」已轉至他眼前,盯著他道:「你若不肯從實招來,我們只有派人去拿贓。」

  步非煙淡定的望著他,清楚道:「微臣為大燕問心無愧。」

  重夜道:「懇請皇上派人清查步府。」

  慕容植看一眼峻山巋然不動的臉道:「來人,」對待命的待衛道:「去搜查步府。」

  重夜上前望著步非煙,冷冷道:「江若白可是被你所害?」

  步非煙道:「此事我並不知情。」

  重夜道:「江若白。」

  江若白入殿參拜,慕容植見他有傷在身,讓他起來回話。江若白臉色略蒼白道:「我與步公子一見如故,時常相邀於酒家喝酒。那一日,我小飲兩杯便昏倒。當我再醒來之時,便在一個漁家,漁人說打魚時,將我自江中撈起,這才撿回一條性命。待我傷勢略好轉,回到戰場,見王爺花舫被燃,我追上賊子。我與之大戰並收了幾具屍首。隨後找到酒家、漁民,二人正在殿外。」

  峻山臉色越發凝重。望著頭也不敢抬的老叟,他戰戰兢兢、慌慌張張的指著步非煙道:「小人不敢欺瞞皇上,二位大人時常光臨小館兒。每次這位公子會多賞些銀子。」指著步非煙道:「最後一次,這位公子說齊軍要打過來了,叫我們收拾行裝速速離開。還給小人一個值錢的物件,小人也不敢用。」抖著雙手捧上幾塊精美的碎玉,他人的都是用碎銀子,而步家為了表示高潔一向用碎玉。

  幾名侍衛抬著兩箱銀子來到殿上,回稟道:「此為步府暗格里搜出的銀兩、物料。」那箱子頂上有一個帆船標誌,正是當初水寨所用標記。

  步非煙道:「定是有人栽贓嫁禍。」

  重夜哪裡給他解釋的機會道:「本王再問:步公子,你可是去督工河道?」

  步非煙道:「不錯,奉皇命督工河道。」

  重夜笑道:「聽說步將軍一到工地便染了風寒,一路上遮面而行。」

  步非煙對皇帝恭敬的稟道:「大夫囑微臣不可再加重病情,而微臣又擔心工事出了紕漏不得不出此下策。」

  重夜朗聲大笑,聽起來甚是狂妄,可是確讓人感到心情無比暢快。道:「好,好一個盡職盡責啊,」垂下鋒利尖銳的眸子道:「好,好,帶上來。」只見一個戰戰兢兢的先生被帶上來,約五十上下,聽見一堆筆墨紙硯扔在地上又是一抖,哭道:「草民,草民參參見皇上。」

  慕容植一愣道:「這是?」

  重夜黑著臉,喝道:「你可知罪?欺君之罪可是要滿門抄斬的,還不從實招來。」

  那老者道:「草民只是一個文書先生,能夠根據一個人之隻字模仿其任何字跡之風骨。前幾日接到一個抄寫之營生,可是,小人並不知情。請皇上饒命,請皇上饒命啊。」連連磕頭痛泣。

  步非煙堅決拒絕道:「一派胡言,隨便找個人便來污衊我。」

  重夜朗笑道:「哈哈,本王對你早有留意,特派人仔細追查一番,步大人去了南楚。南楚之異動是否與步將軍有關?」見他仍面不改色,朗聲呼道:「再傳人證。」

  峻山臉色越發黑沉,緊緊堆起的眉頭像終日不見陽光的山之陰,冷的人不禁連打寒戰。比他更冷的是郭將軍,他義正言辭道:「好大的膽子,本將軍念在你步家忠烈才給你一個報效家國之良機,不想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轉對皇帝道:「皇上明鑑,臣決不知此事。臣對皇上忠心耿耿,請皇上明鑑,請皇上明鑑。」一腔熱血的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他聰明的認為重夜既是有備而來,便要有大動作,必然是要犧牲一些人物,他掃一眼另外幾位大臣凝重的臉,似也做了同樣的決定,將自己嚴格的劃在界限之外。似乎離他們遠了一些。他們果斷的裝起了冬眠。

  峻山眸子裡多了幾分狠戾,凌修此刻倒是多有不忍。只是他心頭暗淡下去,覺得再多說無益,步非煙怕是在劫難逃了。越見步非煙是條漢子,自始至終不動搖,他越是於心不忍。沉下凝重的目光,重重的氣息似卡住了。時光回到兩月前:

  那時新敗,他一籌莫展的望著月色,吹著冷風,髮絲蓬亂,髒兮兮的臉色伴著長長的嘆息,淒冷了幾許。

  歐陽將軍上前,一臉憨厚的喜色。凌修無奈的望著他輕嘆一口氣道:「咳,敗,怎生敗的這樣慘啊?」自嘲的笑笑,覺得無臉見他的父親。他笑的很無力,甚至笑成了哭。最後輕咳的幾聲連哭都無力,他不明白自己一直一直那麼努力,為何沒有一絲光芒,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要一句話,一句父親稱讚的簡單的話,卻等了數十年。他望著看不見的風道:「我的人生正如這一縷早春風,本應該溫暖卻遲遲淒涼,本來要到春天卻與春天天涯路遠。如今看來是就此別過的慘哪。」

  歐陽將軍也是糙漢子,不會安慰人。憨憨笑道:「別過的不是命,一切皆還在。」在加上憨憨的嘿嘿。

  凌修看了個哭笑不得,搖搖頭說不出一句話,感覺年紀輕輕的自己忽然垂暮,越發的悲慘淒涼。歐陽將軍此刻慈眉善目的像個老爺爺,眉開眼笑道:「公子,我打探到一則消息,也算是功勞一件。」

  凌修眼睛似裝了聚光燈道:「何事?」

  歐陽將軍道:「雖說雜牌軍難打勝仗,卻也有一點好處。」

  凌修急不可待的拉著他道:「哎呀,老將軍當真是我之貴人。若能將功補過可是救急救火救命之事啊。」

  歐陽望著他孩子似的臉,笑道:「我在守衛南城的於將軍處探得南楚有北上之意。倘若我們將此事上報朝廷也算是一功。我料定,南楚不會善罷干休,定要在我國與齊議和之時暗窺時機。屆時我們只提前派人混入南楚探聽消息。說不好還能收攏南方之將才。」他自然不是為燕國謀劃,而是為太師府算計。

  凌修激動的兩眼放光,道:「此計甚妙,極妙。」

  歐陽將軍提醒道:「當務之急是尋一個可信之人前往。」

  凌修仍語無倫次,手腳無處安放道:「哈哈,有,有。」

  凌修當夜便傳書步非煙,幾日後在一個密林處見到一身黑衣的步非煙。望著那衣袂翻飛的背影,終於抓到了心頭的一絲異樣,感覺他像個迷一樣的人,感覺他是抓不住的。眼下顧不得許多,只冷冷道:「一切可準備妥當?」

  步非煙輕輕點頭。

  凌修道:「去吧。步家生意遍布天下,不論打探消息還是充作他國人都很有優勢。」叮囑他道:「不過,」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道:「你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父親的。」步非煙笑的很平淡飄飄然遠去了。

  他自往事中回憶過來,覺得一切都虛妄。只聽步非煙道:「花舫之事,是我所為。可勾結齊軍水賊絕非我所為。我不過是怨恨當年滅門之事,報仇而已。」說的有些淒涼,仿佛在怨恨。

  重夜笑道:「你以為他們會救你?你以為他們救的了你?看看沒有一個人替你說話,你只要說出幕後之人,我便保你一命。」

  峻山冷冷笑道:「長安王不過問政事,此事還是廷尉去辦吧。來人,將一干人物帶回去。」

  重夜道:「慢著,此事來龍去脈我最為清楚,不如由我來主審。」

  峻山道:「長安王不覺得自己牽扯太深了嗎?最好還是迴避。」

  重夜笑道:「太師,我一個游在明面的你不信,潛的更深的又如何信得?」

  峻山興致盎然道:「長安王此言何意?」

  重夜道:「字面意思,我一向快人快語的簡單。最可信賴。」

  峻山道:「可是長安王不問政事。」

  重夜道:「都牽扯進來了,還計較什麼問不問?」

  「那日你可是在宗廟向天下承諾不問政事,如何出爾反爾?」峻山突然爆喝。驚的眾人恍若遭了雷劈。猛的醒悟,只見他怒目縱向瞪著重夜,重重的指向他,似在指責他的背信棄義。峻山最恨他這無賴嘴臉。

  「出爾反爾又怎樣?我還遇鬼殺鬼,神擋殺神呢。」重夜氣勢毫不輸峻山,儘是一副氣的人死的不能再死的嘴臉。「誰負我,我定要百倍討還。」步非煙依然冷靜的盯著那刀鋒似的目光。

  「來人,送長安王回府。」峻山被這混帳氣糊塗了,一句話也不想再多說,指著他歇斯底里道。

  「誰敢?我大燕數萬將士死於疆場。我如何能不給交待?列位將軍之下屬亡於沙場,我怎能不給交待?我慕容重夜幾度險些身亡,讓我就此作罷?談何容易?我可以不問朝政,甚至不在乎王位,可誰若栽贓於我、羞辱於我,我必粉身碎骨也絕不輕饒。運糧案、內鬼案查不明,我慕容重夜誓不離朝。」重夜賴死在了朝堂上。

  「好大的口氣,不過是個無恥之徒。宗廟之上言而無信,朝堂之上目無尊長,後宮之中羞辱帝妃,統兵之際損兵折城。如此上愧天地,下愧百姓之徒何顏立於朝堂?」

  「既如此,但求無愧於心。太師不也送我美妾?」

  「胡言亂語。」

  「可是太師府上管家親自送來的,自有底單可查。共計美妾十二人。」

  「你你如此荒誕無道,何談問政?」

  「問不問政無甚要緊,只請太師交出兇手,還我清白。還大家一個解釋,給天下一個交待。」掃一眼凌修,無情道:「我認為戰敗之關鍵有二,一、彼時阿修說我勾結水賊,欲置我於死地。亂了軍心,因證據不足士氣越發大挫;二、太師暗自囚禁齊國將侯,偷襲齊國。徹底激怒了齊國兵將,眾志成城。故敵眾我寡才致大敗。」

  凌修紅著臉急辨道:「胡說,分明是你延誤軍機,運糧不利。再說,你根本拿不出證據證明你沒有勾結水賊。你事事趟渾水,軍糧案、內鬼案樁樁有你,誰又知道倡導燕齊之戰,你居心何在?我看你儘是有意挑唆好人,惡意使我等為敵,其心可誅啊。」

  重夜氣壯道:「好,我們便來擺一擺證據,你曾說我之侍衛江若白勾結北齊,你說派人將其殺害。」摩挲著下巴道:「他被步非煙所殺,這之間是不是?」眾人提著耳朵望上來。

  凌修心頭一震,急道:「空口無憑,休要信口雌黃。」急紅了臉,跳了起來。

  重夜道:「巧了,天道好輪迴,蒼天不饒賊子,賞你一道響亮的耳光。江若白僥倖活了下來。你可敢與他對質?」他盯著凌修,繞過江若白,說的陰陽怪氣。

  凌修強裝冷靜道:「蒼天扇的你好響亮。他是你的人,當然你要他說什麼他便說什麼。」

  重夜冷冷盯著他一笑,凌修背後如千萬針芒在刺。他忽然感到自己上當了,感到掉在了他的陷阱,一時有些慌張。他覺得重夜勝券在握。重夜壓低眼眸道:「那便找你的人來對質如何?」

  凌修冷哼一聲,不再與他爭辯。轉對慕容植道:「皇上,微臣一心為國為皇上,問心無愧。」

  重夜道:「好,今日我們便在大殿之上,說個清楚。正好大家都是個見證。」

  眾人一驚紛紛望向郭將軍,郭將軍瞪大眼睛望著重夜道:「我只是一個聽眾。」

  重夜見他那忠實聽眾之模樣,心頭好笑道:「郭將軍,治下不嚴如何統帥三軍?」指著步非煙道。

  郭將軍翻著白眼珠子瞪著他道:「我,罷,算我識人不明。可,三軍將士對大燕的忠心蒼天可鑑。皇上、本將軍、黎民都是知道的。」他不再上當。他知道步非煙與重夜糾葛頗深,最好只身世外,才不會寒了將士們的心。

  峻山目光微不可查的明滅間,暗道:「原來慕容重夜又在挑唆我等,這睚眥必報之小人,欲殺步非煙泄憤,卻又要借我等之手。我偏不給他機會。」喝道:「來人,將人犯關入大牢。」

  「且慢。」重夜高聲制止,和善的笑眼中滿滿的質問,道:「步將軍犯的可是欺君之罪,為何只是關大牢,而我便要立即處斬。」

  峻山道:「交由刑部才是還天下一個清白。」

  重夜輕笑:「如此我要多謝太師。」那微挑起的右眼皮滿滿的警告道:「我說過,負我之人,我會百倍的討回來。」峻山抬著高高在上的眸子,輕蔑的瞄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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