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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扭轉乾坤

2024-05-22 13:30:07 作者: 孫晨露

  庫倫平靜的站在哲闊面前,苦澀的臉上滿是驚詫道:「你還活著?」

  哲闊更有王者的坦蕩胸懷道:「此次平蘇里辛之禍你立了首功。若非你安排僕役趁他狩獵之際將他擊斃,本王確實要費些周折。本王知道蘇里辛對不起你,但我希望此為第一次,更是最後一次。」

  望著那威嚴的眸子,庫倫深深的不甘,倔傲起來道:「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他覺得最後的氣節不能丟。

  

  哲闊仰天大笑,目光星漢燦爛的望著那沮喪的臉孔強硬的昂起頭,和善道:「哈哈,小叔。我怎會殺你?我已下旨:封你為西都王,著人迎回阿依慕王妃,助你夫妻團聚。」庫倫深吸一口氣,懷疑的望著他,哲闊見給了他一個確定的微笑道:「契回水深火熱多年,需要你,你我齊心將契回治理的富足強大。阿依慕本是你的妃子,便該還與你。」庫倫淚光閃閃欲哭卻更想開懷一笑。他們走的太艱難了,這麼多年,無數次覺得要撐不住,又在雙方不停的鼓勵下活過來。終於,終於重見天日,他激動的無以言說,熱淚盈眶,撇撇嘴一切盡在不言中,堅定的點點頭。

  兩道飄逸的身影的站在夕陽西下的神宮最高處,望著蒼鷹盤旋在暖橙橙的霞光中,天空藍的那樣乾淨,一塵不染。一道清澈雄渾的鐘聲將人的心靈沉睡在空靈遠古的世界。哲闊輕呼出一口氣,似在蠻荒中醒來,悠悠道:「你是第一個住在神宮裡的人,你相信天神嗎?」

  蕭澤昱渺遠的望著蒼鷹盤旋,平靜道:「如若我猜不錯,你是通過它與外界聯繫。」

  哲闊道:「我也是才想明白,先前的神仙告訴我們的子民將最乾淨、最純粹的心愿寫下來,綁到它的腳上,便可帶給上蒼。那樣,他們的希望便會實現。天神臨走前將它暫送與我,我也想不到在艱苦無助的日子裡,那些可愛的微薄的願望,竟讓我過的很開心。」他望著盤旋的蒼鷹,目光悠遠起來,享受著和風將髮絲輕桑在臉上。

  蕭澤昱道:「你將十城之地歸還各丹令我刮目相看。」

  哲闊朗聲大笑道:「果然是神選之人,真朋友。若是他人定會猜測我如何心機深沉。若於王宮長成或許我目光只盯在那十城之地上。而如今,我可以坦蕩的立於天地間只求一字:安。我定會極力促成何西商道。」似對他承諾。

  除了巴氏兄弟,最慘談的便是重夜了,他拍案而起怒道:「定然是他,一定是他。」

  江若白見他極快的左轉轉、右轉轉,指著空無一物的地上,怒沖沖道:「你究竟在哪方方泥潭裡冒出來的?怎麼處處皆有你?陰魂不散的,你是幽靈嗎?我走哪兒你飄哪兒,走走,走開。否則,我踹死你?」遲疑的蹦兩下,踢著一腳踹下,似一個怒梆梆的孩子,瞬間感到舒暢了不少。雙手叉著腰冷哼一聲。

  江若白木呆呆的眼睛順著他的腳砸了幾砸,一陣毛骨悚然的懷疑那裡是不是有個什麼西。為難的試探道:「王爺所指?」

  重夜心間又像塞了幾筒炸藥大指著他道:「還能有誰?北郡王。」飛快的踱著步。江若白被他跳起來的架式嚇了一跳,他突然懷疑:自己在王爺面前竟這麼膽小的經不起風吹草動。重夜仍怒的鞭炮震天響道:「定是北郡王挑唆,否則便是禁地中長大的哲闊,怎想得此等計謀?什麼歸還十城之地?分明就是在收買人心,殺巴氏二人無外乎攝人心。」見江若白輕哦,仍一副江州薄煙煮的模樣,重夜解釋道:「分明是契回國力微弱,即使拿下各丹又經不起管戎與匈奴之夾擊。」

  江若白頓悟道:「如此那北郡王倒做了一件好事,阻止匈奴獨大,保了我北境安寧。」

  面對氣勢洶洶衝來的重夜,他真的很想逃,硬更著頭皮垂下窘迫的臉。重夜道:「你以為峻山那老傢伙傻?」指著他無以言說道:「他吃素的也沒你蠢。眼前一盆零一塊肥肉,他不會只叼走一盆?與齊講和,他們要打,兩面夾擊楚國不更好?」

  江若白仍弱弱的倔強道:「若他們與楚聯合攻我國呢?」

  重夜道:「你蠢不蠢?有沒有大局觀?當初漢武帝那般強大也不曾滅掉匈奴。齊與我國合作,我們給他北方之屏與河西商道修養生息,謀求富足,而楚能給他們什麼?罷了,你一個小小侍衛也想不到禍水東引之計」。

  管家於門外稟道:「步公子來信:各丹王約我們今夜赴宴。」重夜眼中閃過一道奸詐的鋒芒道:「告訴阿煙、龍聖準時赴宴。」管家應聲而去。

  江若白警惕道:「各丹王可是要拿我們的,我們當真赴宴?」

  重夜白他一眼道:「當然,否則我要阿煙回去等什麼?能拿住我重夜之人,今生來世休想來到世上。」冷哼一聲,信誓旦旦道:「事已成定局又怎樣?我偏要掀起風浪,就算於他腹內掏骨頭,我也要掏出來。回去必有一場惡戰,不叼兩塊肉如何平得我心頭那百十斤炮仗?」轉望著正在抱胸極力沉思江若白,他正在想:「王爺又有什麼鬼主意?一個接一串的。可是,我上看下看、左思右想,連骨頭渣子也掏不出來了。搞不好掏出一手屎。」正在咂舌間,一個聲音劈頭蓋臉的砸上來道:「你也去。」

  打的江若白措手不及,對著遠去的背影,收住將出口的話。弱弱道:「這樣拖家帶口不好吧?」他也不想想,重夜這等人赴宴何時為赴宴?不知他此去是否順遂,又不知他將如何與同樣奸詐的峻山博弈。

  話說當日宴會是一個王族家宴,各丹王只帶了一兒一女。步非煙不喜歡參與來的略遲。龍聖倒是頗為隨和,與各丹王、皇子飲了幾杯。各丹王滿心的歡喜洋溢在臉上,雪亮的目光卻也溫和。對著龍聖笑道:「聽聞龍公子乃第一勇士,隻身自契回王宮救走了庫倫;後又不費一兵一卒自契回王宮救走阿依慕王妃;接著自匈奴大營再救回庫倫。當真第一勇也。」說著各丹王豪放起來,哈哈大笑,舉杯道:「本王敬龍公子,智勇雙全的天下第一勇士。」

  龍聖面無表情道:「大王言重。」聲音略顯溫和,雙手推出杯子,比了禮,豪飲。

  王子又贊道:「龍公子智勇雙全,卻不曾想乃極難得的翩翩公子。本王子敬你一杯。」二人又舉起酒杯。

  龍聖依然謙虛的平淡道:「王子過譽。」

  各丹王又喜道:「不錯,如龍公子一般郎才女貌著實罕見。」

  伽若道:「父王,那叫才貌雙全。」

  各丹王豪爽道:「公子見諒,漢文化博大精深,著實難學。」

  龍聖道:「大王豪爽,龍聖敬大王。」

  各丹王又豪爽道:「好,干。」大飲一杯。

  重夜看那一干人那般盡興,完全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好像龍聖是主角,不過,盯著眾人看一番,並沒有氣惱。反豪爽笑道:「果然,大王慧眼如炬,與本王英雄所見略同。本王招攬到龍聖那是三顧茅廬的不易。」

  各丹王驚望去,見重夜身上帝王之氣餘韻醇遒。驚的臉色大變,眾人儘是恭謹起來的望過去,連伽若也是目瞪口呆。

  只有龍聖平靜依舊,寵辱不驚的目不斜視,暗道:「慕容重夜此番陰詭言語,怕是各丹王體會不到。他不過是借劉玄德三顧茅廬之事一語雙關,一方面說明自己如何禮賢下士、寬厚仁德,二來再借喻與各丹王合作之誠心誠意。可是,各丹王或許連此故事也不知。」

  各丹王本擔心不懂中原文化出了差子,特把伽若安置於自己桌邊。伽若上前耳語道:「三顧茅廬說的是漢朝一個十分有名望的落魄皇子自降身份與民間尋求有學問的大儒之事。」由於她特意強調了落魄。

  各丹王怔了怔,腦子裡只深刻補捉到「落魄」二字,拱手道:「敢問尊駕是?」

  重夜見他面上的變化,笑道:「本王特來與各丹共謀國富民強,日前的一見傾心鋪子不過是送與大王見面禮。」

  各丹王鄭重道:「本王有所耳聞,那裡不僅是一個鋪子,而是一個窗口,一扇門,將中原之瓷器、種子、食物、醫藥、大國之技術引入我國,喚醒的是百姓心頭最熱切的企盼。本王聽聞近來王城諸多各丹人又掀起數百年前河西商貿的熱潮。」

  重夜笑道:「不錯,河西商道為大王帶來的更多的是繁榮安康,本王正是為此而來。」他並沒有直接道出名姓,而是讓各丹王因看到眼前的利益重新認識自己。

  果然,各丹王凝重的對著那言笑宴宴的臉孔笑道:「不瞞尊駕,日前契回新派來使提及打通河西商道之事。本王也正有此意。」

  重夜笑道:「大王日有所思,東風便來了。」他說話間把自己的地位抬的與天同高,即使是大王哪怕萬事俱備卻沒有東風,依然什麼事也做不成。忽然間突顯了自己必不可缺的地位。龍聖十分佩服重夜這翻雲覆雨的嘴皮子,他思來想去,自己與步非煙確實全是踏實肯乾的,只有他終日只動動嘴皮子。

  各丹王和顏悅色,頗重視起來。笑道:「此事多謝王子。」

  重夜笑道:「凡事先入為主,先機更不可失。」

  各丹王自然是明白的,如此說來眼前之人是自己的貴人。倘若何西商道主場在契回,那麼獲利最多的自然是契回,他們少不得處處受限。更重要的是契回再出現一個蘇里辛一樣好戰之王,他們會有危險。如果他們也做為主場之一自然他很樂意。這也是為何他聽到契回新王登基便召見重夜的原因之一。

  重夜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打開另一個主場,更多的是與北郡王較勁,他沒想到這麼順利。

  各丹王頓時親切起來道:「敢問皇子尊姓大名。」他對中原了解並不多,知道的人物更是少之又少。

  重夜笑道:「北燕長安王慕容重夜。」

  伽若大悟道:「原來你便是與那北齊打輸了的長安王。」眾人又是一驚的望向伽若。

  重夜朗聲大笑,不僅沒有羞恥惱怒,反神采奕奕。目中星光燦爛。道:「哈哈,不錯。看來公主當真喜歡中原文化,竟連中原局勢也清楚。不過,公主終究只看到外層。」見一眾認真求解的目光,重夜大氣道:「開通河西商道自然有人反對,我必要以此來牽制,佯敗於北齊。而如今我與齊同時欲開河西商道,大勢已成。與其與他們諸多廢話,不如爽快出擊。」

  各丹王拍案大讚道:「好,我各丹最是喜歡果決爽快之人。哈哈哈哈。」舉杯道:「干。」

  龍聖終於掃了面不改色的重夜一眼,暗道:「真好意思腆著臉說,被北郡王打的無立錐之地,還好意思說牽引著人家走。」

  一時風向大轉,眾人紛紛對重夜刮目相看。連討厭他手段陰詭的伽若也懷疑是不是自己錯了。人與人的所長真的可遇不可求,有的人三言兩語便教人覺得自己是個人才;有的人明明很不錯,或許相處十年八年也看不出他是個人才,這便是語言的魅力。而擁有這種魅力的人在他人眼中也是有魅力的,比如此刻的重夜。

  清冷的夜色下,朦朧的燈光罩著一條清幽的小道。江若白突見一個冷清的白色身影,而那人也聽到腳步停下,轉身。眼底大驚已輕輕上前,目光中滿是難過道:「江若白。」

  江若白喜道:「步公子,你當真入了王爺麾下?」又瞪著他甩甩腦子道:「你不會」極不信的砸上目光,神秘兮兮的低聲道:「一開始便王爺的人吧?」眼底頓然了悟道:「難怪王爺一點也不擔心京城之事,原來他一早留了後手兒。」

  步非煙輕輕點頭道:「阿夜做事敗即為勝,勝也勝也。」

  江若白倒吸一口氣,聽他說「阿夜」。大腦十分混亂。看來他與王爺交情匪淺,為何自己從不曾見他們來往。究竟是怎麼回事?究竟是什麼樣的交情。他似乎對王爺很了解,他覺得他評價的很對,王爺做事,勝敗全是勝。

  步非煙目有不忍道:「你竟沒死,自那日我自責了許久。」

  江若白不好意思一笑道:「咳,龍聖出手十拿九穩。」原來那日龍聖躲在桌下,當那殺客刀鋒將至江若白喉間。便被他悄無聲息的結果了性命。窗外凌修看到的正是刺客的血,龍聖扮作刺客復了命。

  步非煙移下了悟的目光道:「這也是他安排的?既引蛇出洞又將你調至此處。」

  江若白點點頭道:「不錯。」

  步非煙道:「調包巴氏兄弟財務的也是你嘍。」

  江若白點點頭道:「不錯,王爺一早安排我在巴氏兄弟手下出謀劃策。暗中將那些財務調了包。於合適時機,哪兒來的送哪去。」對步非煙疑道:「既然來了,何不進去?」

  步非煙道:「我不喜歡此等場合。」

  江若白道:「此次甚是平和並沒有刀光劍影。」他並不知道步非煙說的不喜歡,是早已猜到重夜叫他來定有奸計。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可是他心頭隱隱不安。江若白見他百般惆悵,十分為難如何開口。

  步非煙沉默片刻,見他呆呆的忽然道:「你莫不是有差事要忙?」

  江若白結結巴巴道:「也也無甚大事。」見步非煙一臉疑問,便從實說道:「王爺命我來尋你。」急急補道:「啊啊,既然來了便進去吧。」

  此刻眾人酒至正酣,正在津津有味的欣賞胡曲胡舞。見步非煙落坐,王子道:「想必此位便是步公子吧?本王還要多謝你救了伽若,敬你一杯。」

  重夜道:「王子客氣,在我中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本分。他從不飲酒,這一杯本王替他飲了。」

  王子一愣,從不曾見有主人如此袒護下屬,見一人平淡,一人坦蕩,唯有幹了。

  重夜笑道「公主拜託本王之事已然查到。稍候本王便派人送至府上。」

  各丹王道:「不知何事有勞王爺費心啊?」

  重夜道:「公主仁孝,不忍老王爺為家國損失慘重,便托我查詢巴氏兄弟所轉財物下落。只是那二人十分狡猾,事情做的隱蔽又分數批轉出。恐難全部追回。」

  伽若道:「是啊,父王,此次叔叔可是盡了全力,將最心愛的寶物拿了出來。」

  各丹王沉默,此事他有所耳聞。他自問這弟弟一向才華出眾,此次狠心關伽若數日,便是藉機試探他的心思,倘若他有異心,必趁此時機興師問罪。而他一直在那搖椅上,而且沒有替伽若說一句話。各丹王之疑心打消了不少,再思及此事,眉頭軟了下來,覺得虧欠與他戎馬沙場的弟弟。聲音變的輕柔道:「神,當初賜我們衣食之時,曾有言要我們支持河西商道,少殺戮多福澤。十多年過去了,終於一切一一實現了。」否則他當初便殺了這個弟弟,今日他在心頭懺悔,向神。很多人在富起來以後,神走了。便不把從前之諾言放在心上,蠢蠢欲動之心又起,殺戮洗劫之意再生。連各丹王不知自己何時變了。

  伽若再欲進言,見重夜使個眼色,竟住了口。改口道:「久聞北燕長安王一支馬球隊技藝超群,今日伽若便領教一番。」

  重夜笑道:「公主謬讚。不過是閒暇玩耍罷了。」

  伽若已站起來吩咐道:「來人速去準備。」

  重夜道:「且慢。正是球棍無眼,馬蹄無情,公主乃千金之軀,切不可玩耍此等危險之遊戲。」

  伽若卻十分的開心道:「我已練了三年,終於一展身手,切不可敗興。今日不比,我總有一日會與你一較高下,哪追到北燕。」本欲開口制止的王子頭疼的很,重重的嘆了口氣。

  各丹王更為擔心她真的追至北燕,便笑道:「有勞長安王,權當哄孩子。」

  重夜笑道:「好,輸了不准哭鼻子。」

  伽若不屑道:「我打的你哭鼻子。」

  雖然說重夜並未盡全力,可是他們進攻猶為猛烈,打的伽若連連敗退。一球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伽若戰馬的眼睛。登時鮮血橫飛,烈馬長嘶,躥了起來。一眾人紛紛大驚,王子驚呼道:「伽若。」

  公冶立刻策馬來救,道:「公主。」忽然一匹烈馬出現在他前面,他咬牙恨道:「重夜。」方才的球正是重夜算準了角度,搶下公冶之球。於兩人爭鬥間,那球擦杆溜了出去,正中飛來截球的伽若的馬目。他覺得重夜是故意的。眼看伽若控制不住烈馬被掀了下去。

  王子沖入了馬場,急呼道:「伽若。」飛跑上前。

  伽若一腳卡在了馬蹬上,猛跌下來,扭的疼的他慘呼一聲。臉色十分慘痛,緊緊抓著馬鞍。慌亂間見一球桿砸來,她本能接住,揮桿撐在地上,那一瞬間便重新躍回馬背。再被桀驁不馴的馬跌飛出去,一雙手接住她。伽若大汗一身接著一身,想到險些被踏成泥,她一陣接一陣的後怕,癱倒在步非煙懷中。方才重夜只是想攔下公冶,讓步非煙搶先一步救下公主。步非煙將伽若遞給王子。

  王子一臉急火欲焚道:「伽若,伽若。」見她暈死過去,十分心疼。轉對步非煙客套道:「多謝步公子,改日定將登門道謝。」

  步非煙只平淡道:「無妨。」

  各丹王已急行而來,重夜等人下了馬。太醫診斷道:「公主無礙,只是受了驚嚇,腳踝有扭傷,休養幾日便好。」

  重夜道:「看來伽若公主當真是上天賜各丹之貴人。」

  各丹王驚疑道:「此話怎講?」

  重夜道:「中原有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公主先是戳穿了契回二使陰謀,保住家國。如今又得天賜後福。想必乃上蒼感慨大王開河西商道之誠意,降福於大王所最愛身上。」

  各丹王越發堅信大開河西商道,眼神雪亮道:「伽若,你只管安心養傷。父王明日去探望你叔父,賞賜他救國有功,明日讓他來看你。」十分得意的笑了。

  伽若臉色慘白,聞言大喜道:「多謝父王,我就知道父王最好。」

  各丹王又望著步非煙道:「步公子可要在我國長住?」

  步非煙道:「尚有要事在身,不日便啟程。」

  各丹王對重夜道:「何必如此匆匆,河西商道之事務龐雜,總要有人處理的。」

  重夜笑道:「自然會再回來。」對步非煙冷冷的目光視而不見。

  步非煙暗道:「我說這小子安的什麼心?如何今日大發善心的送佛送到西。原來,是要爭一個都護將軍之職。倘若有各丹王支持,兩救伽若倒令眾人拜服,只怕想要推託也難了。」他哪裡想到,重夜之心思何其多,可遠不止這一點啊。他此刻痛恨的是為什麼是他呢?他身邊那麼多人。

  天黑時分,重夜大搖大擺的踏入「一見傾心」的大廳,步非煙鬱鬱寡歡的跟在最後。冷冷的望著已坐定的三人,怒斥道:「三人都不是好人。」不善的瞪向龍聖,道:「一個冷冰冰。」狠狠的望著重夜:「一個陰歹毒辣。」看向無辜的江若白:「一個貪玩呆傻。」

  龍聖渾然不在意,重夜爽朗一笑,江若白表示很無辜,委屈全寫在臉上。

  重夜安慰道:「何必生氣呢?大不了在此安家落戶當駙馬。」略深思,道:「聞各丹王所言,好像真有此意。這也沒辦法,那一群人,只有你一人連救那公主兩次,任誰都覺得天作之合。」步非煙負氣而去。

  月色悄悄的籠罩了黑夜,步非煙仍心頭壓抑。望著月亮,暗道:「縱使太陽也不會完全掩蓋他人的光輝,夜裡,萬千如螻蟻一樣的繁星仍然綻放光芒。」

  江若白輕輕一嘆,遞上一壺酒,二人靠在圍欄邊,江若白安慰道:「他是爺,他要做的事,你我無法阻攔。再遠一點,他是君,我們是臣,我父親一直教導我,不論我們多麼像兄弟,也不能是兄弟,最終不會是兄弟。無論何時要明白,不能忘。」真誠的看向步非煙,重重提醒道:「不要與他爭什麼,哪怕你步家乃名門。君始終是生殺者。」望向天邊。

  步非煙道:「混戰已有百年,誰是君還不一定。就算他是君,不相爭又能善終嗎?與其委屈一生,不如率性一世,管他今後如何。」

  江若白迷茫的看著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他移開目光,轉動著眼睛仔細思索一番,誠懇道:「他,不會。」像是要說服步非煙一般。

  步非煙看著他單純的樣子,不由一笑。他還在斬釘截鐵的堅定著。步非煙目光里神采奕奕,似有些自豪,道:「他若非狼子君王,如何奪回權柄?」

  江若白仍然真誠的堅定,一本正經的勸道:「那是因為慕容峻山罪有應得。於我們,不會的。」

  步非煙輕笑道:「千百年的歷史擺在那裡,人們明明看到,卻假裝視而不見,還在重複同樣的路。一代又一代用熱血鋪灑一條相同的路。」

  江若白堅定道:「那便好,我們的熱血都不會白流,待重整朝綱,人們都會過上好日子。」

  步非煙看到他的笑容里充滿希望,不由聲音輕柔道:「可,那時你在哪裡?」

  江若白卻極為憨憨的笑道:「那時,我便以為我在家了。不比如今,即使在家也覺得很遠,甚至不知道漂泊在何方。」

  步非煙萬分意外,看著明亮的月光罩在他得意的臉上。猛的別過頭,心頭一陣酸楚。暗道:「有國才有家。為了它,我們甘願拋頭顱。只有它才值得我們灑熱血。」

  江若白舉著酒壺與他碰一下,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傳來一陣磊磊的笑聲,望向他道:「你也挺讓人羨慕的。」步非煙猛的望過來,他不明白自己哪裡讓人羨慕。但是,他看到他那般純淨的側臉,欣慰的笑了。江若白很義氣的在他肩頭拍兩下,斷定道:「爺,待你不錯。如若今日被算計的是我,我只有硬著頭皮應下來。」

  步非煙在他胸口上捅了一刀,笑道:「他哪敢?他知道你小子傻,回頭真把公主娶了。他沒打算讓誰娶公主。」迷離的望向天空,暗道:「自兒時那句話,我便知曉,他這個人只會自己說了算,毫無條件。那時,居然覺得很有道理,我想如若是我,我也會那樣做。現在想來甚是可恨。」

  江若白突的一驚,拍頭道:「如此說來,我們是把人得罪了?」他也覺得各丹王有意招步非煙為駙馬。

  步非煙道:「你不是一般的傻。」抬腿走人。

  江若白萬分不理解,指著他瀟灑遠去的背影,道:「哎,此乃大事,你倒說清楚啊。」

  重夜慵懶的靠在床上,捧著一本書。江若白遲疑上前,正欲開口,管家稟道:「伽若公主派人來報說三日後代各丹王為我們餞行。」

  重夜輕點頭,管家退去,抬去目光見江若白侷促的愣在那裡道:「何事?」

  江若白抬著濃濃的眉毛,遲疑一下終於沒有問出心頭的疑惑,他看他今日心情好,擔心說錯了話惹怒了他,只憨憨笑道:「無無事。」

  三日後的郊外,陽光格外明媚,輕風徐徐的拂著人們的髮絲。伽若為四人餞行,酒過三巡後,拱手道:「一路順風。」

  重夜道:「後會有期。」

  伽若瞪大眼睛賭氣道:「不,你不要來了,用你們中原的話說,你出現便禍國殃民啊。」

  重夜爽朗一笑道:「不錯,我大國有數千年的經典,連民間亦諸多精闢高深之語。不過你大可不必擔心,於民間有一句話:陽光大道不走,偏要過獨木橋便蘇里辛下場之根源。真乃發人深醒啊,精誠合作便是陽光大道,則海清河晏、國壯民安;若誤走獨木橋便只落得獨木難支、粉身碎骨啊。」

  伽若道:「本公主見識了。」

  重夜道:「公主之所見需推以民心,則上下一心,國富民強便指日可待。」

  伽若道:「哈哈,不日天下人盡皆知。中原出了一位長安王,當世之英雄。」

  重夜笑道:「哈哈,本王預祝各丹國富民強。告辭。」

  伽若掃一眼步非煙略遲疑,只輕輕點頭。見他們轉身便走,上前一步,急呼道:「等一下。」轉望著步非煙道:「步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見她臉上濃濃的期待,步非煙略遲疑。與她一起遠離人群。伽若臉色微紅道:「燕齊之戰你可是參與了?」見他點頭,伽若眼下一喜,脫口一連串的問題道:「你可是見到了北郡王?聽聞他是天下最年輕的戰神,他當真受了重傷?當真打不過那個重夜?他真的很美嗎?他一定是在契回,契回新王即位應該與他有關吧?」

  一提到北郡王,重夜那千里耳稍有風吹草動便聽的十分清楚,坐著高頭大馬,極不悅道:「磨蹭什麼?還不快走。那北郡王大約死了吧。」轉身間,高高舉起的鞭子狠狠的砸在馬背上,怒叱一聲便跑了。

  步非煙拱手道:「公主,告辭。」緩緩的走向馬匹。有時越是痛恨,這件事或者人偏偏來到你身邊,重夜怎麼也沒想到與北郡王還有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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