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念浮沉下
2024-05-22 13:30:04
作者: 孫晨露
只三日,在一個狂風肆虐的白天,巴托爾氣勢恢宏的拜見巴托拉。
巴托爾紅光滿面,笑道:「大哥,幾處管事已被全部抓獲。」
巴托拉緊盯著他道:「如何做到的?」
巴托爾眨巴著眼睛奇道:「依大哥說的啊。」
巴托拉道「說來聽聽。」
巴托爾道:「我來到大帳已是晚上。給了守衛一串珍珠說我乃契回使臣,卻與王子交厚,今日受王子所託,有要事面見你們大人。此物認識吧?又拿出一串更大珍珠道,此乃皇族專有之物。見兩人更為恭敬便又道,速與我通報。遲了誰也擔不起。一人領命而去。我便尋機將另一人殺掉,命人換上了他的服飾,與親信尾隨另一人,也殺了。到大帳處,混入帳內將此處城主殺了,得了璽印。將幾處要地更換成自己人,才恭迎大哥入內。」
巴托拉道:「到了地方上可有引起懷疑?」
巴托爾堅定否認道:「不曾。」
巴托拉疑惑道:「為何各丹不曾有任何動向?」
巴托爾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巴托拉道:「城內掌事已全由我們控制。我入城次日,以為來使接封為由將所有人控制。如今此處十城盡在我們手中,我這便快馬加鞭回去向蘇里辛報功並請兵來剷平各丹,你於此堅守,萬不可被察覺。」
伽若無聊的在房中來回踱步,越想越氣,坐在桌邊沉重的嘆一口氣。道:「我已禁足數日,為何不曾有人來救我?難道父王真的生氣了?為何父王信他們卻不信我?」想到三日前:
那二人倉皇逃躥,重夜驅散眾人,伽若悄悄睜開眼睛,喜道:「怎樣?不曾引起他們懷疑吧?」
重夜贊道:「甚好,此二人心虛必定倉皇逃走,當務之急公主應儘快告知王子封鎖城門,派人將其追回囚禁。並請王子稟明今日之事。」
伽若不滿道:「城門雖本公主關不得,向父王稟報為何本公主做不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哼。」冷哼一聲,不滿的嘟起嘴巴。
重夜笑笑施禮道:「公主恕罪,小民自是覺得公主大丈夫是也,可堪當大任。才與公主合作。」
伽若怒氣微消道:「這還差不多。」
重夜踱幾步又道:「大王對公主無比愛惜人盡皆知,你若去報,大王定以為是小孩子貪玩,不會放於心上。」
伽若嘴上不承認,心頭卻以為他說的有理。不耐道:「好了,好了。等本公主好消息。」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伽若一路衝到王子內室,拉起他急匆匆向外跑,急道:「哥哥,快走,跟我走。快,快。」
王子按住她,十分溫和道「何事如此慌張?」似看穿她又惹了什麼禍事,道:「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伽若急道:「哥哥,你快去裝病,然後派人去請父王說那契回使臣居心叵測,被你察覺,他們打傷了你。請父王速關城門,派人緝拿他們」。
王子不以為然笑道:「為何是我?」
伽若道:「我打探了一番,諸王子中他們只不曾見過你,我便替你把事情全做了。」拉起他催道:「你只肖速去裝病便好,快去吧。我這便去請父王。」說完要跑。
王子一把拉住她,嚴肅嗔道:「不要再胡鬧了。是不是又去見了那中原人?我聽說你上次出宮數日竟也是為見那中原人。」
伽若撒嬌道:「哥哥,中原並非人人殺人如麻。再說那打仗多半是我們南下搶人家東西,我們殺了更多手無寸鐵的中原人啊。我看人家打回來沒什麼不對。在我西域他人來搶我們,也是要打的。為何我們搶中原便是理所當然了?」
王子怒斥道:「放肆。」
伽若見他生悶氣,拉著他衣角道:「哥哥,阿若可有說錯?我們年年洗劫人家,人家主動與我們修好,我們反而斤斤計較,太沒胸襟了吧?再說,自那蘇里辛即位,你可見他做過一件好事?要打匈奴,此刻又出使我們。誰知道…」轉身瞬間瞪大眼睛。一切戛然而止,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陰沉的走來,正是各丹王。
各丹王身材魁梧,約五十左右。一臉嚴肅,滿目憤怒道:「伽若。」望著已噤聲的可憐巴巴的伽若,終沒有忍下怒氣,厲喝道:「跪下」。
伽若見他當真生了氣,撲通一聲跪倒,急辨道:「父王。」
各丹王余怒未消道:「如今父王正為契回一事憂心,你卻在此時胡鬧,與其使臣發生衝突。看來平日裡父王太寵你,讓你驕縱的無法無天,於此關鍵之時惹出禍端,危及全國啊。自今日於寢殿內禁足一月。」
伽若急道:「父王,那使臣確實居心叵測。」
各丹王怒浪回涌道:「住口。」
王子急道:「父王息怒啊。」
伽若十分委屈道:「父王。」
各丹王怒道:「住口,來人將公主帶下去。」
伽若向哥哥求助,見他搖頭便忿忿離開。
各丹王怒道:「速將那中原人緝拿入獄。」
伽若低落的坐在桌前,雙手托著臉,憂心道:「不知外面怎樣了,這倆老頭兒真怪異,誰也不與誰講和。可又很疼我。」不禁惆悵道:「唉,叔叔快來與我父王求情啊。」又回憶到更久之前,那日她自船上上岸後,悠閒行到鋪子裡,見上面貼了封條,轉望著笑目盈盈的重夜道:「你不會是蓄意挑唆報復吧?」
重夜不急不躁道:「是替天行道。我這鋪子生意興隆,全賴我經營有道,又會在乎開於何地?公主大可試探一番自行拿主意。」
伽若道:「有何陰謀速速道來。」
夜幕極為深沉,急急的等在府中的伽若不安張望著門口,來回匆匆的踱著步。時不時唉聲嘆氣。忽見行色匆匆的公冶跑來,忽忽的跑上前,眼睛裡攢起雪亮的光,專注的盯著他道:「怎樣?」
公冶異常嚴肅的向她身軀行禮,道:「不錯,那二使確實收受諸多達官貴人之禮。我秘密拿了兩人問了始末,與那重夜所言不差。」
伽若眼神變幻莫測,想到當時重夜說:「倘若此事一經確定,公主切不可急於稟報大王,定要有確鑿證據,否則定被反咬一口。若證據難拿,便找一個德高望眾之人與你同謀方可成事。」當即立斷道:「走,去找我王叔。」
公冶急收住撒出去的腿,噎在當場。道:「公,公主,老王爺與大王。」
已走出數步的伽若道:「我自然知道,可是,舉國威望最高者中除了父王便是王叔了。更何況王叔少問世事,既然關心了,眾人定會聽取。」
老王爺正坐在搖椅上,眯著眼睛享受著風聲。忽感到臉上痒痒的,嘿嘿笑道:「伽若,又淘氣。」睜開兩汪和藹的笑眸道:「這麼晚了,如何過來看我一個糟老頭?」
伽若本悄悄的蹦上前,拿著自己的發梢騷弄老王爺的臉。聞言,嘿嘿一笑。收著頭髮,擺弄道:「我知道叔叔最愛雄鷹,費盡心血搜得一隻性烈的,便急著趕來了。」
老王爺又閉上眼睛道:「哦,只送鷹啊。既已送到,便走吧。」
伽若跑到老王爺一側,抱著他手臂,忙道:「自然是更加想念叔叔,」又沮喪道:「不過,也許日後真要許久不來了。」
老王爺見她一副難過的模樣,立即正色道:「可是有人欺負你,王叔定不饒他。」
伽若道:「唉,不是。不過,這二人更為陰歹,著實讓人惱恨。」
老王爺精明的眸子盯上前道:「所謂何人何事?」
伽若道:「便是我與公冶來的路上,見到一高門大院夜半門庭若市,我們上前一看,你猜怎麼著,王叔?」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
老王爺見那模樣,神色黑了下來,平淡道:「何人讓你如此震驚?」
伽若道:「那契回二使。」
老王爺別過冷冷的眸子疏遠了她。道:「伽若,莫要問政事。」
伽若見他事不關己的淡定模樣急了,道:「王叔,契回本與匈奴對戰,突然息鼓。又無端出使我國,又是攏絡大臣又是挑毛病,不會有陰謀吧?」又一臉驚恐道:「萬一與匈奴聯合圖謀我國,怎生是好?」
老王爺目光突然犀利,對蘇里辛的暴行有所耳聞,只是那是他國之事自不理睬。如今他來算計自己國家便不能沉默了。伽若暗自得意,心道:「重夜那奸計果然奏效。」上前道:「此等大事,伽若自是不敢過問。」欣喜道:「可是王叔是我各丹最有眼界之人,國家危急關頭,自然是王叔最為深謀遠慮啦。」見老王爺很是得意,又道:「要不,我們打個賭。派人前去試探一番。王叔若贏了,我這一月,日日為王叔來餵鷹。我若贏了,呵呵。」伸出兩個手指道:「我兩月,日日為王叔餵鷹。」見那不解的精光道:「王叔教導有方,我必要伽若青出於藍,自然要更加孝敬了。」
老王爺立即拍板道:「好。」
伽若越發的憤懣,事事理不出頭緒,只得忍住心煩坐回去,焦躁的如百爪撓心,又起來團團踱步,暗道:「也不知道那慕容重夜怎麼樣了。」望向窗外懷疑道:「該信的過吧。」
重夜早已轉移了據點,那日見城內並無動靜,命人封了府第。這幾日,整條街頓時冷清下來,人們望見那冷冷清清的門口,紛紛惆然若失。
今日行來一個匆匆背影看上去十八、九歲。重夜大驚的望著那身影道:「甚麼,契回王不是庫倫?」
各丹王也收到一個震驚的消息道:「什麼?契回大軍壓境?速速調動邊防大軍迎戰。」
探子遲疑卻堅定道:「邊境似有異樣,眾掌事俱不知所蹤。」
各丹王一驚,背上已冷汗淋漓,臉色蒼白,強打起精神道:「速集結大軍迎敵。」
浩浩蕩蕩的大軍集結在邊境。巴托爾收到一憂一喜兩消息,但是他只有大喜。一人報導:「各丹大軍距此五十里。」他瞪大驚喜的眸子哈哈大笑,轉身後目中閃過一絲奸詐,暗自得意道:「大哥果然好計謀,以蘇里辛之個性,此時縱有千萬人阻攔也必不肯罷休」。眯起眸子那奸詐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暗自做著美夢,心頭喜道:「大哥果智計無雙,如此一來我們便立了大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又得意的飄飄然,嘿嘿暗喜道:「不僅分地盤;還有數不盡的牛羊。」那探子見他鬼鬼祟祟的得意模樣敢疑不敢問,不禁訕訕望去,見他又夢遊似的躥一下,巴托爾眼裡是成片的牛羊。又一人報導:「我大軍於此二十里開外」。
巴托爾探上驚喜的眼珠子道:「那牛羊,嘿嘿,那大軍,嘻,稍候隨我出迎。」
巴托爾遠遠見一將軍手捧王旨而來。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將軍朗聲道:「大王有旨,此次隨行巴托爾之士兵近前來,俱有封賞。」數百人上前。將軍上前扶起巴托爾:「將軍速速請起。」一兵上來接下那旨。將軍道:「王囑你不跪。」巴托爾得意的笑了一聲,便再笑不出口,一柄冷冷的匕首抵在他小腹上,他感到一陣森然冷意直麻了整個身軀。兩隊兵已將數百人團團包圍。將軍朗聲道:「奉哲闊大王之命將此罪魁禍首拿下,放下屠刀者赦免」。眾兵遲疑一瞬,紛紛放下武器。巴托爾無法相信,整個人傻了,慌道:「不可能,哲闊早已死在禁地。不可能,絕不可能。蘇里辛,一定是蘇里辛。我要見蘇里宇,卸磨殺驢的混蛋。」幾乎白眼珠充斥了整顆血色眼眸,聲嘶力竭的吼道:「我要見蘇里辛,我要見蘇里辛。」怒火一下子激紅了雙臉,由於怒意過猛,「辛」字沒有飈上去,便栽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那將軍朗聲道:「大王有令:釋放各丹所有人,並將此地十城歸還各丹。自此打開河商道,契回平民百姓在不違反上述規定之物皆可與中原乃至河西各國自由貿易。此布告昭示天下。全體軍士退回國境。」
巴托爾望著鮮紅的血,垮在地上。他本來早早的準備迎接他人生中最光榮的時刻,他本來覺得他的人生自此走上了巔峰。方才他一刻也等不得,只覺的時間太慢,坐立不安。然而此刻他又覺得無盡淒涼,仿佛整個人瞬間蒼老,他回望著蒼茫的陽光。一縷縷滄桑的光線自指縫透出。他感到沉悶的天在蘊釀一場暴雨,怎生那般陰沉的太陽透不過氣,大片的烏雲令人窒息。他憂鬱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老的要死啦?我的光陰皆去了哪裡?我還什麼也沒做。為什麼我老的要死啦?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滄茫的天地間沒有答案,他像一隻被遺棄的螻蟻孤獨的無所適從。一條冰冷的鐵鏈將他拴住,拖進了囚車,他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在天地間只有自己坐在一輛簡陋的囚車中,孤單的漂泊在蒼茫的天涯。在陰暗的烏雲下將要老死,透不過氣。窒息的心頭難受,可是身體已老的動不得,他望著天空中烏雲之後一縷微弱的陽光,忽然朗聲大笑起來。笑的粗獷豪邁,更淒涼無奈,眼睛裡悲涼的淚光閃閃。遠遠的躺在地平線上的,太陽淒涼的光,蒼茫的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