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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為姜戰第一課伽若被劫

2024-05-22 13:29:43 作者: 孫晨露

  十四年前:

  鋤頭雙臂環胸,小夫子一臉惆悵的唉聲嘆氣,沮喪的垂著頭踱來踱去。朝蘇進門見狀十分關心的柔和道:「小夫子怎麼啦?為何這般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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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鋤頭幸災樂禍的甩頭道:「犯錯了唄。」

  「啊?」朝蘇咧嘴大驚,向後一震,完全不相信。見小夫子惆悵的一嘆,雙肩重重的沉下去。便信了,憂心安慰道:「哦。罷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小夫子不必這般難過。」頓一頓小心問道:「所犯何錯?」

  一陣冰雹似的腳步,小筐與勺子沖了進來。小筐喜的一臉驚詫,幾乎漂移到小夫子面前,求證道:「小夫子,你可是去招姜戰啦?他何時來?」朝蘇聞言又是一驚。

  勺子呼呼的喘著氣,望著朝蘇疑惑的目光道:「我們方才在路上聽人說,便跑來了。」

  朝蘇望見小夫子又重重一嘆,頭蔫在一邊,十分的氣餒。鋤頭使個眼色道:「看這模樣兒,像招來的嗎?」又望著小夫子打擊道:「或者姜戰一輩子都不會來。」

  朝蘇道:「究竟發生何事?」

  鋤頭冷冷道:「自己說。」

  朝蘇斥道:「不可對夫子無理。」

  小夫子用力爭辯道:「我只是感慨而已,別無他意。」

  鋤頭瞪大眼睛,向前一探,不可思議道:「哎呀,你感慨的姜戰氣癟了。」

  勺子伸著脖子道:「小夫子如何感慨的?」

  小夫子清清喉,端正起來,別過鄭重的臉,砸向一側,道:「啊,這麼差?」這麼二字又重又長,帶著懷疑人生的嫌棄。人也長高半截。三人眨著眼睛向後一伸脖子,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臉色齊刷刷的暗下來,乍一聽不怎麼樣,可是他那個表情真的叫人越想越憋屈。憋屈的說不出一個字,只有生氣。三人搜腸刮肚找不出一個詞,便齊齊黯淡的沉默著。小筐更是一臉失望,很低落的垂下了眼瞼。

  鋤頭道:「姜戰多麼驕傲的人,他自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讓你說成差。本來他很不滿屈居你之後,你卻這般說。更何況抬臉便撞上了人家。我看他當時都想把你揍扁。」小夫子又無奈又內疚的重重嘆氣。小筐格外的失望,他眼前幾乎出現了姜戰與小夫子勢不兩立的怒臉,只覺得他瞥著小夫子的怒目中滿滿的不屑。

  朝蘇道:「姜家不是有學堂嗎?」

  小夫子道:「父親說姜戰幫了我們,我們便要知道恩情。請他來小學堂一起學習。」

  勺子猜測道:「就算姜戰心中有氣,也會考慮的,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這個道理。」

  朝蘇也道:「是啊,小夫子,不要發愁。下次我與你一起去。」他擔心小夫子受委屈,要陪同。

  鋤頭望著朝蘇玩笑,道:「可是,要將他綁來?」

  小夫子道:「我會把他請來的。」

  果然,他們很快看到那抹紅影。姜戰出現在小學堂。可是,他坐了小夫子的位置,小夫子於他右邊擺了一張桌子。小學堂內眾學子怒沖沖的望著他。

  鋤頭最不滿,拍案而起指著他道:「你憑什麼坐小夫子的位置?下去。」

  勺子立刻道:「對,走開。」姜戰傲氣的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眾人紛紛不滿起來道:「為何搶我們夫子的位置?走走,我們這裡不歡迎你。走開,走開。」

  鋤頭跑上前提手便拽。「住手。」小夫子跑進來。道:「回座位。」然後指著姜戰道:「日後他便是我們這裡的客師,大家不可造次。」姜戰仍冷冷的瞥他們一眼。

  鋤頭仍怒火沖沖道:「客師為何占主位?」

  小夫子道:「三人得必有我師,我們必要廣求良師,方可越發通達。」

  勺子冷冷道:「姜公子未免太無禮了吧?」姜戰冷冷的望著他仍不說話。勺子高高的仰起頭,高傲道:「待人如此傲慢,他之才能不學也罷。」姜戰白他們一眼,眼睛倒轉一個圈。眾人紛紛黑下臉,指責他道:「走走。」

  朝蘇道:「好了,既然小夫子在此,此事便待課後再議。」

  鋤頭擠著眼睛,輕呼道:「朝蘇。」

  朝蘇知道此事為玄聖所提,必是已成定局。道:「莫要教他人覺得我們無禮,大家暫且聽從小夫子安排,完成課業。」

  姜戰別過眼睛白著他,他知道,他是在告訴他小夫子在他們心中不可取代。他們只聽從小夫子的。冷芒越發凝重。

  小夫子道:「好了,今日駁辨課,我已準備妥當。題目:亂世之下當大隱?鋤頭主辯;當迎難而進?小夫子主辯。小筐控尺度。最後投票定結果,大家俱換服飾依自己心中所念就位吧。」其實,就是辯論,鋤頭正方,小夫子反方。小筐裁判,避免雙方爭執。

  眾人來到一間更寬敞的房間。正反雙方對席而坐,幾人紛紛擺好雙方所要參考的書籍,各位學子身著白色的水墨衫,便是人人衣服上以水墨著畫。一時間顯得風度翩翩、氣宇軒昂。

  朝蘇定睛一看小夫子身上寫的是:有教無類,誨人不倦兩句話。笑的一臉燦爛。鋤頭在他身後伸出搞怪的嘴臉,抬手指著他道:「真的很不倦哦。」重重的點頭,發自內心的戰戰兢兢,感慨道:「此二句太貼切了,小夫子誨人真的很不倦,相當不倦,一絲不苟的不倦。連辯駁也很不倦,只要辯方是小夫子,很難贏。小夫子,那講道理是講天昏地暗不知疲倦。每次講道理,我都覺得從太陽升起到落下,小夫子一絲不苟、一刻不停的講完一本又一本的書。關鍵是每次都不重。直聽的人直腿軟心累,他還孜孜不倦。」伸著手背反擋在嘴邊,向下撇撇苦澀的嘴角。

  想當初,小夫子認真的望著力盡衰竭的鋤頭,肥嘟嘟的兩個小臉十分嚴肅。南征也敬業的寸步不離,煎餅卷大蔥的就地吃著,望著裡面。本來他是卷餅的,小夫子見他常年卷餅太艱苦,便為他做了煎餅卷大蔥,誰知他竟讚不絕口。

  鋤頭深深的回憶起,當年自己犯錯被小夫子教導時,仍心有餘悸。當時他生無可戀的抬起奄奄一息的腦袋,瞪著枯槁如死灰的眼睛,無力呻吟道:「再講下去便真真毀人不倦了。」

  小夫子小手一擺認真道:「無妨,事事經過千錘百鍊方現精華。你可是餓了,上飯。你吃著,我講。」

  鋤頭欲哭無淚的沒了食慾,痛苦道:「只怕看不到精華,我便魔化而亡了,你再講下去,我嘎吧,死於當場也說不定。」他那嘎吧說的好像嚼著炒熟的豆子脆脆的。

  小夫子一愣,輕咦一聲,道:「呀,怎麼還脆生生像咬了大蔥。不要怕,相信自己,相信為師。求知本便是由不知至始知,再不知最後到真知。有為師在,必能峰迴路轉。」見他似大旱蒸乾了的苗蔫巴巴的無力欲倒,認真安慰道:「錯了可回爐。」

  鋤頭抬起委屈的臉,迷茫道:「你當我是鐵呀?」緊緊的纂著兩個無力的拳頭,說完這句話,整個人蔫下去,像一隻躬著背的大蝦,無力的垂著搖搖欲墜的身形。

  小夫子不解,道:「如此之高看,如何被你說的有眼無珠?生鐵可鑄絕世寶劍,不僅要相信自己便是那塊兒鐵。更要相信人人皆可當自己真金白銀不怕火煉,愈發千錘百鍊,方可價值連城。」鋤頭無力的栽倒,日後再不敢犯錯,聆聽教誨。

  小夫子天真純淨的笑臉擠上前,道:「如何?下一次朝蘇哥哥可要參與?」朝蘇笑笑有些不自信。小夫子想一下道:「先要做一套衣服,哥哥可是要用何字?」見朝蘇有些為難,又道:「無妨何字也好,像鋤頭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小夫子說的像繞口令。

  鋤頭小聲道:「我當時只覺得此言有趣,根本不懂。」

  小夫子很貼心道:「回去慢慢考慮。」

  只聽一人道:「上扇。」一行人捧著各式扇子入堂。眾人紛紛端正而坐,正反雙方對坐,各分三排,第一排主言,第二排負責翻書找道理。第三排負責找書。小筐端坐至前方正中,兩邊各一記錄。見他們坐的那般朝氣蓬勃的端正,像一株株沐浴在春風裡的筆直的楊樹。不禁讓人正襟端坐。眾人紛紛恭敬的端著雙手接著扇子。與小筐對面的是觀眾席,姜戰、朝蘇,不參與辯論的學子或想觀看的人皆做在下面。

  姜戰對朝蘇小聲道:「這扇子是每位學子專屬之物,扇面依學子心中所願為本,以山海神說為體。簡單來說,是你和他爹的對話而用山海經所演的神話,就是你的人生之路。他爹,你師傅的師傅,其實才是你師傅。知道吧。當世玄聖。本來他早年修習儒學,大成,為世之尊師。稱為聖,然而,他卻公布退隱轉研老莊之道、墨子之法、縱橫之術,便稱為玄聖。上算五百年,下衍千年。你的人生早在他測算之內。說是扇子,其實看到的是你的人生。然而,每位學子將自己人生打開在眼前卻不識得。只知上善若水,我們不曾正式行拜師禮,嚴格來說都不算這裡的學子。故我們沒有。」侍者將最後兩柄扇子遞給他們,兩人一愣,互視一眼,立即恭敬的雙手捧上。

  姜戰捧下扇子一驚,沮喪的吐出一口氣,緊緊的纂著那扇子,臉色瞬間黑沉,獨自喘著粗粗的惡氣。

  朝蘇捧著扇子,見呼呼的氣惱,安慰道:「一柄扇子而已,你何必那般氣惱。」

  姜戰抖著下唇,怒道:「你懂什麼?」氣餒道:「我錯了,哪裡錯了?」

  朝蘇看的一頭霧水,道:「這扇子對你很重要。」

  姜戰道:「這是我與玄聖的第一次對話,或者是最後一次對話。還沒開口便錯了。」他惱怒的火燒紅了眼眶,手緊緊的握住那柄扇子,在抖。

  朝蘇道:「你不必那般沮喪,駁辯課又非僅此一次。日後還有機會呢。」

  姜戰氣道:「哪裡有機會?人生早已開啟,誰能重活?」

  朝蘇訕訕的閉口不言。

  姜戰忽的搶過朝蘇握在雙手中的扇子,朝蘇驚了一跳伸手卻停在半空,姜戰已打開扇子。眼底那強烈的好奇歸為平靜,微微嘟起的小嘴仍倔強。喃喃道:「如此之高。」

  朝蘇拿起扇子,但見一副再普通不過的畫。畫的一座山,巍峨無邊的大山直衝雲宵。扇子材質看上去是上好的玉珏。然而這玉珏又自帶水波、鱗紋、浮雲似的暗紋。他是看不懂的。他仍然心潮澎湃。想著姜戰方才的話「看到的是你的人生。」他忽然感到一種神聖的絕妙,妙不可言。掃一眼五官倔強傲然的姜戰,道:「你有些學問,何不去尚學館?」

  姜戰道:「庸先生那套學問確有高深,然而沒什麼好學的,不過多啃些書自然而來。可是,小夫子有不同。」望著朝蘇不解的請賜教的目光,道:「小學堂都是何人,你比我清楚吧。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夫子卻能變人之本。鋤頭爹娘撒潑耍賴,不可理喻。鋤頭有過知而無不及。然而,此刻卻是大家公子風範,自來到小學堂,便少有撒潑耍賴,更重要的是當止則止。小筐性懦而膽乏,任鋤頭呼來喝去,敢接尺度,裁小夫子與鋤頭之爭。自到小學堂,敢踩死螞蟻了。還有一眾偷髒懶散之徒,如今皆有一分一毫公子之風。別的暫且不論,小夫子卻大師之能。鋤頭別的不行,卻有駁辯之才,與他胡攪蠻纏有關。然而,在駁辯課之上愈發尊禮。程家因為隱世,其學問重在生、仁、禮、義、通五道。」

  朝蘇道:「既然你對小夫子評價頗高,為何不尊重?」

  姜戰道:「我做我的事,他做他的事。又不干涉。」

  朝蘇道:「可小學堂便是以小夫子為尊。你若如此怕是來錯地方。」

  姜戰輕輕一笑道:「誰要跟他學習?」

  朝蘇道:「那你為何來小學堂?」

  姜戰道:「我要跟他爹學習。」他曾幾次拜師玄聖被婉拒,不想近日小夫子去招攬,若非小夫子那句話也不會有諸多波折,道:「謂學之無窮,孔子師老子,而創儒。然而老子是謂神,孔子是謂聖,兩道同一宗之源。皆世之大師,雖異曲卻同工,然截然二道,老子道在天上,孔子道在人間。學問之始者乃大聖、大神,高不可越。故,莊子、孟子亞神、亞聖。小夫子雖道出玄聖,卻又截然不同。玄聖重在乾坤,小夫子重在萬千。他的儀式、學問載於萬物,始於人,歸於萬物。玄聖志在循規,小夫子志在強變。儀式始儀式,卻脫俗而獨立。看似一學堂實則一世界,人人分工獨專,各司其職;萬物思源歸宗,乃學問之始,想不到小夫子當真有些才學。」掃掃台上眾人,又道:「看似一個課堂,卻也包容全世界,一花一草一木。」望著手中的扇子。又指著學子的衣服道:「乃至一字一句都活了起來,蘊含萬千道理不禁讓人敬畏。」

  朝蘇白他一眼道:「小夫子做事自然有道理。」是在說他的無禮。

  姜戰笑道:「小夫子這套禮儀,不知者看熱鬧,知之者非常有章法。」對上朝蘇冷冷的目光道:「單看簡單座位。」指著正中的小筐道:「凡事皆要裁度,而最難的便是尺度,必要居中端正。看他的手。」小筐雙手中托著一個尺,右手托,左手扣於其上。道:「一眼看穿難之所在,手心手背皆是肉。」又指著那尺道:「再看那尺。人心三寸,比我們一般的尺要長,便是丈量是非不可只在三寸芳心之間,而要著眼於人心之外的天地間方可明斷。一舉道破行之所在。氣勢磅礴、恢宏大氣。難怪眼界不凡。」又指著雙方三排道:「前者有言,言之有據於後盾,言之有理於心中與天地道義的沉甸。言之戒於上之尺度,乃天地之大義。人人各司其職,方可後盾有力,循環爭辯。」指指觀眾席,又指指那台上空的座位。道:「沒有誰的人生是過客,只要你覺得你有理,便有舞台,可上前論證。那個座位是永遠要多一個的,人生不應有遺憾,心頭有道義便應站出來。其實不僅人心中多留一個座位,治天下何償不是要多一個座位。便是為著手無寸鐵的天下萬民。朝堂之決策要著眼於民,吸納民間高手,多多益善。永遠要再多出些位置。再看那些衣衫往深不論,單說表面,每一件彰顯個性,卻是在相同的底色與材質上。」望著朝蘇道:「才有舞台。再看各有不同,天下人人本不同,包容人人才有高見。人人生而如畫,胸中定清風朗月。」把扇子一拍,道:「世界本是萬千,方可繁華如斯,必當歸還於萬千。方可廣袤無邊,其樂無窮。」

  姜戰不說,朝蘇也不曾細想,只是他心頭很奇怪,姜戰如何知道這許多?

  姜戰仍道:「你可知為何?」

  朝蘇道:「你想說什麼?」

  姜戰道:「小夫子出生之時,母親便離世,小夫子孱弱無力啼哭也不久於人世。玄聖痛徹心扉、淚流不止。」當時場景仿佛悲在眼前,道:「既在玄聖傷心將亡之際,小夫子突然悲聲大哭,孱弱的張著小手去擦父親的眼淚。玄聖深受感動,兩人便活了下來。自此,玄聖再不問世,只一心安養小夫子。直到小夫子兩歲才壯碩起來。現如今,小夫子每每會有擦父親眼淚的動作。」當時玄聖吐一口鮮血,撲倒在床前,潦倒至人氣盡消。一隻柔軟的小手觸到他臉頰。玄聖一頓,百般意外又無盡心疼的柔柔的盯著小夫子極力掙扎著,張著小手擦自己臉上的眼淚,心疼的抱起了他。小夫子掙扎著輕撫著他的臉,玄聖感到他柔軟的小手清涼卻溫暖,心疼極了。

  朝蘇暗道:「難怪小夫子總是要吃壯壯?」更是詫異道:「你如何知道這許多?」

  姜戰道:「罷,人人皆知小夫子體弱難過冬,可少有人知道為何?」對上朝蘇驚詫的目光。湊近他壓低聲音道:「正是為玄聖所害。」

  朝蘇大驚,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更不明白姜戰為何與他說這些。很快平靜下來道:「你為何與我說這些?又如何得知?」

  姜戰目光悠長,並沒有回答。

  朝蘇心頭又激動道:「那日你與小夫子說了什麼?」

  姜戰白他一眼,並沒有理睬。朝蘇狠狠道:「你若對小夫子不利,我定不放過你。」

  姜戰很輕鬆道:「隨時奉陪。」

  朝蘇追問道:「你來小學堂是何目的?」

  姜戰冷冷的盯著他,充滿了殺氣道:「聽聞你的名字為玄聖所賜?」

  朝蘇道:「是又如何?」

  姜戰道:「皆為何字?」

  朝蘇道:「小夫子之才高遠、透徹。你真的不如小夫子,於眼界、胸懷都輸了一大截。」

  姜戰滿不在乎道:「倘若是凡夫俗子之見解,便玷辱了玄聖先生之賢名,不配入先生門下。罷了,輸了便輸了。我姜戰豈會輸不起。小夫子的對手從來不止我。」

  朝蘇道:「此言何意?」

  姜戰道:「人人的對手都不止一個。」輕輕一笑,似有一分蔑視,盯著他,忽的一笑道:「你我早晚有一戰。」又輕輕一笑,眼睛裡升起一絲喜悅的光華,似有一分期待,道:「但願不負我所望。」傲氣的微仰起頭轉望向前方,眼睛裡卻充滿了迷茫。

  朝蘇道:「你要挑戰所有人麼?」

  姜戰不在乎道:「我眼裡只有對手。」

  朝蘇逼問道:「你意欲何為?」壓低目光緊盯著他。

  姜戰道:「你會知道的。」別過臉道:「不是所有人皆由你一般幸運。世間總是有無盡的痛,這痛沒有最,只有更。不是你的便是他人的。」

  朝蘇不理。姜戰輕道:「我為何要屈居於小夫子之下?你們堂堂七尺男兒竟甘心拜一個孩童為師。」

  此時,場中發生了糾紛。小夫子力爭道:「人怕出名略有因由,可豬為何怕壯?」

  鋤頭力爭道:「當然是怕宰了。」

  小夫子道:「那應該更要壯壯了。」

  鋤頭大驚,瞪圓雙目,只聽小夫子振振有詞道:「此為你於目前少有了解。人們養豬到年待宰,倘若豬夠斤兩便養到年。若不足或許提前被宰,換養新豬。」

  鋤頭怒道:「你個瘦豬豬才不知民情,人們哪有錢再買新豬?定是湊合將養。」

  小夫子道:「你這胖豬豬才不識民情,人們沒錢買新豬,便有錢養不長個兒的豬嗎?倒不如先宰掉再換錢買新豬養壯以減少損失。」

  鋤頭瞪著眼睛耍賴道:「你個瘦豬豬睜眼說瞎話,我是長在民間的,你是養在深宅里的,哪裡知道外面之事。」

  小夫子理直氣壯道:「我讀天下之學問,心中便有天下之百態,自成一世界,如何不知。若有不服,我們去民間佐證。不必再無謂相爭。」

  鋤頭道:「哆嗦,佐什麼證?我說是便是。」

  小夫子又道:「那好吧,你說的人怕出名也立不住腳。出名雖可能有厄運,卻是人必要進取,必須上進。怎能因厄運便畏縮不前?依我說人出名要儘早,方可有才能在胸,解困今後。哪怕身死也死得其所。」

  鋤頭道:「哎呀,你個瘦豬豬流傳多年之語被你全然否定。我看你分明搶詞奪理。」

  小夫子道:「胖豬豬你要聽好,詞正則理正。眾人眼明心亮,分得清正邪,快轉回正題。」

  鋤頭道:「你個瘦豬豬必須說出個道理,否則今日休想離開。」

  小夫子道:「你這胖豬豬。」一把戒尺橫在他們眼前,小筐道:「瘦豬豬、胖豬豬不要再爭了。請出其它論證。」

  鋤頭小手一揮正欲發作,見小夫子對小筐拱手施禮,勉強施禮。坐回原位。樹梢小鳥在喳喳的叫著,花草在風中輕輕搖曳。

  轉眼時至中午,眾學子各自歸去。

  十四年後:

  在公主大帳前,水龍骨停住腳步道:「公主可休息?」

  幾日前,水龍骨似一道大漠孤煙傲立在屋檐,提起酒袋狂飲一陣,他喝起酒來極為狂放,提壺仰面就倒。那道蒼涼的身影似一道緊繃的大漠彎弓。那提上來的剛勁的手臂似一幅蒼遒的書法宛若游龍又行雲流水。豪爽的一甩酒袋,挺燭台掛月槍於檐上。那如虹氣勢似一隻大漠雄鷹。冷峻的眸子似一襲夜色瞟著天上星光。一個身影落在他身後,道:「我家主人要與閣下做筆生意,還請移步。」公冶抬上冷冰冰的眼睛。兩道直戳人心的目光,看得人不由緊張的發慌,他是反對公主與此人合作,可是,公主執意要教訓重夜一番。

  然而看上去,水龍骨卻有一股高高在上的主子的神視感,怎麼看都覺得這才是主僕二人,尤其當他微瞟下目空一切的眼眸,眼睛卻又像一顆澄靜的誘人的寶石。

  當他來到殿前掃一眼那活潑單純的模樣,只是那麼輕輕的一笑便似換成了另外一個人。毫無違和的轉了個性子。勾著一抹輕狂的笑似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

  伽若欣喜的跑下來,圍著他打量一圈笑道:「果然是你。」

  水龍骨無語輕笑道:「那副模樣也認的出是我。」不由覺得她像個小孩兒。心中給了她一個狠毒的定義:不是單純,是單蠢。什麼也不是,單單是蠢。面上仍然一副親切的笑。

  伽若十分真理到無理的道理:「女人的感覺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實可靠。」

  水龍骨正歪著頭打量她,被她忽然遞上來的信誓旦旦的目光驚退一分,仿佛那句話戳到了他的心上。

  伽若似乎沒有發現,獨自開心道:「哈哈,太好了。那掌柜的怎麼也沒想到栽到他自己買通的殺手之手。」又格格的笑笑,指著他,收著看好戲的得意目光道:「依那掌柜霸道的性子,定要殺了你。」水龍骨呆呆的望著她那幸災樂禍的笑眼,覺得她腦子被驢踢了。當別人傻?伽若獨自得意雙手一擊,高興的嚮往道:「太好了,我定要教他知道我的厲害。哼哼,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水龍骨看傻子的表情,望著她得意的來迴轉一圈,心下決定不坑她一筆哪裡對的起自己被傻子耽誤的時間?十分和善的贊同道:「公主此言十分有理,只是另請高明吧。我雖為殺手,卻是有原則的。既為他效力,不會輕易倒戈。」

  伽若果斷的像切水果道:「我出一倍的價。」

  水龍骨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殺手規矩最為重要,哪是三倍五倍可退讓的?」

  伽若叉著腰衝上前,抬起右手指著那高傲的鼻樑,指責道:「你這個人莫要獅子大開口啊。」一跺腳,十分委屈的盯著他,重重的冷哼一聲。

  水龍骨轉身隨意的走了道:「行有行規,我自然有自己的規矩,既然找我。當知道,恕難從命。」

  伽若委屈的望著他離開,輕咬著下唇道:「好,五倍,你再走一步便減一倍。」

  水龍骨瞄她一眼道:「殺手也是有骨氣的,豈可因為錢輕易破了規矩?」

  目光砸在他邁出去的兩步上,伽若深吸著一口氣,瞪著眼睛追上前,嘟起不服氣的嘴巴道:「啊,四倍,三倍。啊。」氣鼓鼓的瞪上那輕狂的背影,見他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自己完全吃了個啞巴虧。

  水龍骨停住腳步,瀟灑的微側過頭,道:「至此,已經全部減完了。還請另謀高就,告辭。」轉身要走。

  伽若慘澹的臉孔,委屈的撇著八字五官,狠狠甩著雙臂,跺的宮殿小顫了一下。道:「八倍,八倍好了吧。」十分解氣道:「哼,我傾家蕩產也要教訓他。」

  一隻大手毫不留情的伸到她眼前,道:「拿錢來。」

  伽若極為沮喪的向芷夢使個眼色道:「去。」接過兩個盒子一大一小,水龍骨不急不慢的抄起大盒子打開驗過銀票,滿意一笑。又接過小盒子,伽若得意一笑,煩惱憂愁已盡拋九宵道:「屆時你想辦法將此物化入他們內力之中,任務便結束了。」

  水龍骨打開,但見兩片妖嬈的桃花瓣。艷麗嫵媚的似攝人心魄的紅到發黑的眸子。

  伽若生怕有失,急急的對著已走出兩米的背影道:「他可能不止一個幫手。」

  水龍骨輕鬆道:「盡可放心。」他一路跟蹤重夜,發現確實只有兩人,故意給了七上八下畫像又尋機找茬兒忐忑。當然,他有自己的私心。重夜是他探查的對象之一。

  伽若衝出來,一臉期待的欣喜道:「可得手了?」

  水龍骨道:「哪兒的話,我水龍骨出馬沒有成不了之事。」

  話音未落,被一個狂喜的尖叫聲驚退一步,也好退了這一步。伽若過於高興,一把抱上去,撲了個空,仍得意的大跳著。眼中閃著激動的星光道:「好,此事你辦的好,重重有賞。」

  一行青衣道袍經過,一隻白嫩的手撥開一塊牆角的石塊,映著火光看到一片直指前方的銀杏葉,激動的跑回隊伍道:「師兄,他們便在前面。」

  被稱為師兄的年輕人謹慎的用靈活的目光環顧四周道:「都要小心些,此地鬼怪之徒層出不窮。大家萬勿警惕起來。」眾人齊道一聲是。

  在一家客房內,方才的師兄望著另一名青衣少年,急急上前道:「元真師弟,你們當真看到了丹心劍。」

  元真十分確定的轉頭道:「元淨師兄,我們很確定。我方才派人去了他們下榻的客棧盯著呢。並且一路留下記號。」忽然眼中失去了神采道:「只是」

  元淨見他低下頭心上一緊,緊張的湊上前,盯著他急道:「只是什麼?」

  元真略失望道:「只是手持丹心劍的非並師伯,而是一個年輕後生。」

  元淨略思忖道:「也罷。」似認了命道:「有消息便是好的。」

  重夜將步非煙送入房間查看一翻,見無異樣道:「我便在隔壁,若有事喊我。好生休養一夜,明日一早我們便起程去桃花洲。」忽聞一陣馬車狂奔,兩人緊起眸子互望一眼已疾行至窗前道,嚴肅的盯著濕漉漉的街上那馬車沖向了夜色。重夜道:「我去看看。」步非煙眼睛一凜,想要攔,他已跑遠。重夜順著馬車的蹤跡飛速穿行於屋頂。趕車人將一漁夫竹帽壓的很低罩住了臉,似一個大力士穩穩的站在車頭,除了甩韁繩,一動不動。重夜盯著那車,聽著緊迫的撕裂長空的聲音,疾跑在高高低低的房檐上,凝神道:「此車夫定當不凡,何人在如此清冷的街頭這般放肆的奔跑?」

  一片玄色衣角消失在公冶房門口。

  步非煙急急的望著窗外,輕咳一聲,拿起自己烏黑的青絲,發現似已花白。擔憂的抬上手掌,遲疑著打開,望著掌心那變大的胭脂淚。攢起眉頭,憂愁道:「難道我,當真活不過三日?」一雙黑靴悄無聲息的走上前,一隻手臂狠狠的敲在他頸間。他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重夜在屋頂上如履平地,跑的飛快,幾個大鵬展翅見那車子停入一家院子。幾個大漢上前抬下一個人,大驚道:「伽若。」只見她口中塞著布,手腳被縛。重夜急思道:「她不可能不帶護衛,看來又是沖我來的。阿煙。」正欲急退,被那趕車的漢子攔上來。

  重夜本欲轉身去救步非煙,這念頭一閃而逝,他覺得既然別入手持他的畫像便是沖他來的,即使步非煙被抓也是因為要威脅他,並無性命之憂。想必來人更接近主謀,更容易查出對方的意圖。便不著急走了,一副悠閒散談的模樣像是見了老朋友。隨意的站在那裡,雙臂抱劍環胸,慵懶的挑著眼皮,道:「把刀收起來,縱使在青冢也不要輕易拿刀指著人談生意。」轉個身坐在廊檐上,一條大長腿於檐上一踩道:「開個價。」轉望著伽若惋惜道:「此女不是我喜歡的風格,不過價錢合適還是可以考慮的。」頗為輕鬆的思考一番,補道:「畢竟是何模樣的落在你們手裡也是暴殄天物。」故意抬高音量,將此言說給伽若聽。伽若掙扎著發出嗚嗚聲,看她那狠狠的眸子,教人心下不由提防著她會飛來一腳。本來她心頭挺害怕的,她覺得沒有幾人知道自己來到此地,定是重夜暗中報復,派人抓了她。如今聽他此言便知此事與他無關,可被隨意買賣於她而言便是奇恥大辱,自小養在掌心裡的她怎堪忍受?恨不得衝上去將他暴打一頓,眯起眸子狠毒如蠍的樣子。

  那漢子也十分意外,本以為他要麼回去救人,要麼義正嚴辭於此救人,哪有心情浪費時間?微愣道:「大膽賊子看刀。」厚重的青刀兜起一陣狂風。

  重夜不緊不慢的向後一仰,躲過,仍無所謂道:「不賣,我走便是,動什麼刀?」飛身欲逃。大漢揮刀趕上,青色刀鋒掀起一陣陣如洪鐘的駭人之聲,刀刀正攔下了他的去路。大漢狠狠道:「圖謀不軌的蟊賊哪裡逃?」

  重夜不費吹灰之力的以劍抵刀,仍輕鬆道:「好沒天理啊,我買你不賣,我走你不讓,到底誰是賊呀?你不會是想連同我一起扣下吧?你可知道我是誰?」

  那漢子不惱不怒道:「住口。」刀鋒快而猛並極為有章法。

  重夜見此人坐懷不亂,又挑唆道:「看來你們不僅是賊子那般簡單了?」見他只出刀不讓路,便瞥瞥四周道:「既然劫持人家,你可知道她是誰啊?」爽朗笑道:「哈哈,看來你是為我而來的?」

  漢子瞪他一眼道:「無賴。」

  重夜輕笑道:「難道你們還是在等她爹來嗎?她是各丹公主。」擋開一刀,奇道:「怎麼你們還不肯放人呢?」大刀重重的劈下,重夜見他情緒終於起了波動,正得意計成時。那漢子很快收斂了怒氣,重夜只得另想他法,猛的劍鋒快的眼花繚亂,將劍耍成了怒致的牡丹,當二人打鬥正酣之時,他經過幾次調轉後被那漢子一刀劈下來。如此正合他意,只見他眼神雪亮的輕輕一笑,腳下那麼輕盈的旋了一下,便大挺長劍沖向了伽若。那幾人剛瞪大眼睛便被他砍倒兩個,餘光掃見背後刀鋒。回劍輕挑。

  公冶暈沉沉的睜開眼睛忙爬了起來,翻開大帳不見了伽若,正撞上三衛急急跑來,互使個眼色。石頭魚沮喪道:「我們被人算計了。」狠狠的一跺腳,臉色灰溜溜道:「這要傳出去,我們顏面何存?」

  公冶怒道:「都什麼時候,你們還在想顏面?」火氣又上漲一分,伸出左手食指重重的指指那三人。

  海蛇目光砸到兩人臉上,凸出的眼珠子像看透了真像,嘲笑似的恍然道:「一定是你兩個,」踢著步子已插入二人中間,一臉奸詐的笑意,左看一眼石頭魚,右看一眼刺鰩,挑了挑眼皮。笑的人心頭一寒道:「難怪昨日找我斗酒,原來你們早已暗中與賊子有勾結。」大指著兩人,眯起眸子無情的揭穿。

  刺鰩瞪著指在自己鼻子上的食指,翻下熾白的眸子恨不得一口咬掉那手指。凸出愣愣的眼珠子,他還覺得委屈呢,道:「誰算計誰呀?昨夜誰穿著夜行衣到處遛達?我看是你劫了公主。」圓圓的挺起肚子。揮手指著他鼻子。

  公冶甩上手臂,大指著他們道:「住口,立刻去找人,務必儘快找到公主。」不等他們說什麼已抬腿匆匆跑了出去,急道:「來人,快來人」。三人冷哼一聲,各自散了。

  公治望著空無一人的黯夜,摸著車轍痕跡暗道:「這痕跡尚新,深夜無人,定是擄走公主之賊子。」順著追了去。

  一隻腳踏開了刀鋒,整個人隨之如陀螺一般轉落在地。水龍骨站在重夜身側道:「救人。」

  重夜只綻開一個帶露玫瑰一樣的花苞笑,搖曳間甩出幾滴白茫茫的花露似的劍芒。便已出現在那兩人身側,他們還在懷疑的瞪大眼晴之時被他劈倒在地,左手已攬起伽若的腰飛上了高高的屋頂。手上一抖,鮮血粘粘的流了出來,他目光一緊盯上去之時,已翻轉手腕推出一掌,打出了刺入手掌的釘子,掌腕約45度卡住了她的腰,換作手背抵在她腰側,並且換了個位置。臉色沉重的望著伽若暈倒在肩頭。奸詐的他心頭衝起一股莫名惱火,感到自己上當了。

  天邊蒙蒙的透出亮光,那清爽的藍讓人的精神跟著豐沛起來。重夜將伽若放在江邊,捧來一捧清水,還算溫柔的淋在她的臉上,見她有些許反應,將水丟在一邊,拔出塞於她口中的布,輕呼道:「公主,公主。」伽若猛的咳出一口濃煙噴在他臉上。嗆的他轉頭輕咳幾聲。望見她面色紅潤起來,急道:「公主可還好?」

  伽若騰的站起來,怒指他道:「你這大膽賊子居心何在?」

  重夜深深感到良心口餵了狗,扯下一片衣服,慢慢的包著傷口。原地打坐緩緩療傷。伽若見他無禮的連句道歉的話也沒有。叉著腰大步的踱了起來,她仍然認為此事定是重夜所為。仔細的回憶一遍自己的計劃。來回審視著閉目運功的重夜,覺得他一副居心叵測的模樣。暗道:「我不過是請桃夭、水龍骨擒住他,恥笑他一番。如今我反被擒了還要他來救?莫不是他與水龍骨狼狽為奸的戲弄我?不行,若不出口惡氣,難平我心頭之恨。」越發惱著成怒的上前踢一腳道:「哎,說句話,你到底想做什麼?你說啊,快說。」見他紋絲不動,抬腳踢上兩腳催促著。

  重夜正在潛心療傷,根本顧不上理她。

  公冶匆匆跑來撞上水龍骨,水龍骨掃他一眼道:「公主被劫,我與慕容重夜將她救走,自那個方向去了。」抬手指了一個方向,公冶拔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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