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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那些年那些朋友最悲傷的離別鬼面人

2024-05-22 13:29:41 作者: 孫晨露

  十四年前:

  今天又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有人來拜訪小夫子,竟是空青羽,他恭敬的施禮道:「雖然小夫子樣樣薄弱,卻是我遇見的最強的對手。」又施道:「以強勝強理所當然,以弱勝強乃真本事。」

  小夫子道:「教學客氣了,您的大名如雷貫耳。再比一次,我們便輸定了,一局也贏不了。」

  空青羽笑道:「我一生以為再不得對手,不料遇見了小夫子,方知經年來了不起的自己早已鏡花水月。只求戰敗,只收最強,殊不知精進技法。今日見小夫子陣法精美絕倫,方知更強無止境。在下受教了。」

  小夫子滿心內疚,恨不得輸了比賽道:「小夫子使了雕蟲小技,勝之不武。」

  空青羽笑道:「小夫子莫要謙虛,我回去還要好生研究小夫子戰法、陣形。」轉望著小筐道:「你是小筐。」小筐驚呆呆的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夜的蟬鳴顯得格外聒噪,氣氛十分的沉悶。小筐呆呆的坐著,認真的做最激烈的掙扎。小夫子平淡的望著一群低落的人,鋤頭怒道:「小筐,你個沒良心的黃牛牛真的要走啊?」心頭百般不舍。

  勺子無精打采道:「那是小筐夢寐以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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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鋤頭斥道:「夢寐以求的便好嗎?沒有我,」左轉轉右轉轉,認真的勸道:「那裡沒有朝蘇,沒有勺子。」見他無動於衷指著小夫子道:「沒有小夫子。」眼睛濕潤,哭腔濃濃道:「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見他一句話不說,心塞的坐倒,踹了勺子一腳道:「勸勸呀。」

  勺子難過的別過頭不語。

  鋤頭雙腳狠狠的砸著地面道:「何著小筐只我一人的朋友,你們為何不勸勸,為何不挽留。」抬起淚流滿面的臉,重重的抽泣一聲,踹朝蘇一腳道:「連你也不說句話?」

  朝蘇別過悲傷的眸子,戚戚道:「我們要尊重他人的選擇。」

  鋤頭抬胳膊抹一把臉上悲悲涼涼的、明亮的眼淚、鼻涕,抽泣著大嚷道:「他才這年紀,所選擇的是對的嗎?更是好的嗎?」勺子、朝蘇眼角濕潤,別過臉不忍見他悲傷落寞的樣子。

  鋤頭極為傷心的哭了,勺子朝蘇再度別過目光擦擦眼淚。鋤頭懇求道:「小筐,再考慮考慮嗎?」輕輕扯扯小筐的衣角,清脆的哭調悲涼了整個屋子道:「日後,我再也不欺負你了,我會好好保護你的。」已泣不成聲道:「考慮考慮。」用力的顫抖著手,揪著那一點點衣角道:「再考慮考慮嗎?」

  小筐不忍看他悲傷痛哭的樣子,將滿臉的淚痕埋入胳膊里,道:「可是,我已經答應了。」鋤頭的手一抖,無力的脫落下來,痛哭道:「一點不再考慮了嗎?」小筐也哭起來不語。

  空青羽十分平淡的說出那句話道:「加入我的球隊吧。」

  小筐卻激動的頭腦沒有反應之力。只一副呆傻傻的笑著猛點頭。

  鋤頭哭的面紅耳赤、青筋迸出。勺子、朝蘇俱是淚流不止,滿目通紅。鋤頭仍然要抓住後一根救命稻草,仰天悲哭道:「小夫子。」沙啞的嗓音爆發最悲愴的哀嚎,他捨不得小筐,捨不得朝蘇,捨不得勺子,捨不得這裡的每一個人。他的朋友、他的全部都在這裡,在他的思想里,大家一直是在此地一起高高興興的,一直到老,一群朋友仍然上山打鳥,下河撈魚,上街賣柴,下學讀書,伴著夕陽落山,迎著朝陽起床。小夫子時不時讓大家賺的盆滿缽滿,安穩一整年。他哭的越發慘痛,越發悲愴。他不曾想到最不起眼的小筐最先離開的。別著頭抽泣的勺子、朝蘇也是滿臉慘澹的清淚泛著明晃晃的悲光,不斷的抽泣。他們沒有想過有一天要分別,最沒有想過這一天來的如此快。連最冷靜的小夫子也受不了了,一副愁雲慘澹的垂著頭。微涼的夜散落著一地的悲傷。

  半晌,鋤頭仍悲愴的說出一句話:「再考慮考慮麼。」哀泣的目光望向愁眉緊鎖的小夫子,他一臉悲愴,嘴巴卻無情的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鋤頭受不了他如此無動於衷,悲呼道:「小夫子。」

  在小夫子心頭,他們都會走,他會為他們尋最好的去處,那將是他們最輝煌、燦爛的人生的開始,大家都會走。他當然也會懷揣著小理想隨著父親浪跡天涯,只是他不曾想到竟會如此不舍。

  勺子道:「不要再為難小夫子。」鋤頭無奈的悲號。

  小夫子不忍的眼眶紅紅的。

  小筐抹掉鼻涕眼淚,紅腫著一雙睜不開的眼睛,擠出一絲悲傷的笑道:「好啦,我真的很想去,我想成為姜戰一樣厲害的前鋒。我很捨不得你們,可是,這或許是我唯一的機會,我不如你們事事都強。」轉望著朝蘇,滿是羨慕,道:「從前,我很羨慕朝蘇。」

  朝蘇不解的轉過一臉的傷淚。

  小筐笑道:「朝蘇很有本事,一來更是受到小夫子器重,建了城裡最大鋪子。」

  朝蘇急道:「我可以分你一半的。」滿是顫抖的哭腔不亞於鋤頭的悲。伸手擦著眼淚很認真道。

  小筐低著頭,堅定的搖搖頭道:「我一向沒什麼本事,可是,我很想讓我的父母過上勺子家、」勺子抬眼望來,滿臉寒鐵一般涼蒼蒼的淚,小筐繼續嚮往道:「汶四大家一樣的生活,可是我沒有什麼本事,更沒有好的出身,也不得誰的賞識。」

  小夫子淒麗道:「小筐。」他心裡一直在竭盡全力為每個人找好的路子,不曾想過哪些舉動會傷了誰的心。

  小筐抽泣道:「我很想去,我一定會闖出來的,如姜戰一般成為四大前鋒。」

  鋤頭道:「為這便背棄我們嗎?我也沒有本事,沒好出身,沒有誰賞識,還不愛讀書。可也活的好好的呀。為何要給自己那般沉重的枷鎖?小夫子不也常說,人要豁達,要虛懷若谷嗎?你留下來,我們好生讀書習武,將來與我們一起做汶榮四大金剛,好好守護著我們的家不好嗎?或者或者。」積極的勸道:「我們也組一支隊,我們也排個四大前鋒。」

  勺子道:「人家那是中原不是汶榮。」

  鋤頭道:「天下何其大,可家不就那麼一丁點嗎?為何偏要離開,你走了,誰來守啊?真真不能豁達些,把那志向放小一點。」

  小筐悲傷的搖頭道:「鋤頭,我與你不同。我娘體弱,需要很多錢。我註定要走上一條賺大錢之路。你不需要錢,可以很豁達;可我很需要,不可能豁達。」

  鋤頭拉著朝蘇道:「朝蘇說了,分你一半的。是吧。」急急的拉著朝蘇道:「是吧,朝蘇你說的,一定作數吧,是的吧。一定作數吧。」

  朝蘇猛猛的點頭道:「作數,一定作數。」

  小筐搖頭道:「我也將是七尺男兒,定要自己賺錢。」

  鋤頭積極道:「你要賺錢,得跟著小夫子吧。小夫子賺錢好似天上下銀子一般。」小筐低頭不語,眾人明白了他的心思。

  望著躲進烏雲里的月亮,感受著清涼的風。勺子坐在樹下與身邊的朝蘇道:「你是不是在猜測為何小夫子不勸阻小筐?」

  朝蘇道:「或許只有小夫子才可勸阻。」眼神略失落的低下頭,道:「小筐還是太弱。」

  勺子道:「其實最費心為我們謀劃未來的正是小夫子,而我們終究都會離開。」

  朝蘇道:「怪不得你那般平靜。」

  勺子道:「小夫子與玄聖早已名絕天下,他們不缺名利,更隱居於此。可為何小夫子還千般謀劃要贏。不過再為我們尋找更好的去處罷了。男子漢不管是否離開家鄉,總是要出去闖蕩一番,見些世面也罷,建功立業也好。然而,我們都是小平民百姓,在如今戰火紛飛的天下不過草芥、螻蟻,我們需要有大人物賞識,需要大人物為我們提供機會。」

  朝蘇百般震驚道:「所以,小夫子憑藉自己的才能與玄聖的名氣,與我們爭取最大時機。時進時退與我們爭取最大的利益。」

  勺子點頭道:「我與小夫子學習一年有餘,知道他為人淡泊,作風溫和。不過是因為汶榮徹底過上好日子,才大刀闊斧、鋒芒畢露;不過是因為學堂里每一個學子有所作為,才屢出奇謀,步步為營。」

  朝蘇十分溫和道:「為何不與大家知曉?」

  勺子道:「我也是近來才發現小夫子在激發並培養每一個人,無論是小志還是大向,他一樣孜孜不倦、竭盡全力,他是一個讓人肅然起敬的夫子。不讓大家知道,許是有道理吧。」

  朝蘇道:「所以,你沒有說破,卻又與我說。是不想更多人誤解小夫子。」

  勺子認真望著他,十分真誠道:「你很聰明,又頗受小夫子、玄聖器重,最不該誤解。」勺子不愧是小學堂里的領袖,果然胸懷磊落、大公無私。

  朝蘇一震,心頭狂風巨浪,忽然覺得小筐說的沒錯,此地每個人都在圍護他。人人都說春雨貴如油,可誰能否認貴人貴如天。小夫子便是他如天似的貴人,自小夫子在他人生中出現,他真真翻天覆地的把歌兒唱。其實,小夫子是此地每個人、每一物的貴人,不管他們感受到的是苦是樂,他們最終都是幸福的。儘管很短暫,卻是最真實、最摸的著、最看得見的。正如那句話說的: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卻死了。而小夫子正是永遠活著的人,在這裡、在整個中原的感嘆中活著。

  次日一早,管家道:「小夫子,老爺快回來了。」小夫子大驚的將埋在書里的頭猛的抬上來。搖搖擺擺的跑成一道拋物線,似熱鍋上的螞蟻轉了又轉。猛的蹦回座位上拿起書,又騰的蹦起來,一臉嚴肅。再拋物出去,又跑成熱鍋上的螞蟻。

  眾人茫然的望著他那一通緊急的團團轉。朝蘇關心道:「小夫子,不必那般緊張。」

  鋤頭道:「小夫子八成是嚇的,他最怕他爹為他憂心。如果玄聖聽說他在蹴踏上幹了那麼危險的事,必然大怒。」

  小筐遺憾道:「小夫子那麼弱,就連練些武藝,玄聖這也不許,這也不好、那也不行的看得很嚴。若知道那麼危險的練球……」

  嘭的一聲,門開了,小夫子抬起的小腿落在地上,又拋物出去,正撞上玄聖黑著臉一團怒火的跑來。小夫子蹦起來喜道:「我便是猜到父親已到眼前,便迎了出來。」

  「玄聖不會很生氣吧?」

  「小夫子最會討玄聖開心,一頓各種傻笑加上小諂媚,玄聖樂開懷。」

  小夫子腆著小臉各種傻笑,起初玄聖還繃著臉,滿是嗔怪。見他很賣力的小諂媚,心頭暖暖的,輕輕擰了擰那小臉。小夫子大為開心。兩手抓著玄聖右手小臂,被他緩緩的舉起來。直舉上頭頂,小夫子張著圓圓的小口極為欣喜。玄聖看的心花怒放,眉開眼笑的望著他,無比溫和道:「我小夫子長高了。」

  「啊。」小夫甩著輕甜的聲音,越發歡喜,笑道:「都是父親餵養的好。」鬆開手臂,玄聖穩穩的將他撈在懷中。

  小夫子喜道:「我也定將父親餵養的高高壯壯、白白胖胖。今日想吃什麼,小夫子來做。」

  一眾人望著和樂的父子二人,鋤頭惋惜的長嘆道:「還想看小夫子挨揍呢。」感到三道不善的目光,立刻跳出去,頭也不回道:「既然無事,我走了。」

  今日黃昏時分發生了一件大事,當送別諸人時,小夫子與眾人大驚的盯著出現在眾人視野里的風之啟,他來拜訪玄聖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小夫子與眾人舉著驚詫的臉,相互大望著。齊齊望向正在俯視他們的南征。

  南征笑道:「玄聖早已料到,提前做了部署,保下了他的命。只是賊人太過狡猾跑了。」

  奴格在小夫子面前豪放的捶捶胸道:「你是個可敬的對手。」轉身走掉。

  小夫子提著一包銀子拿著一個香包遞給小筐道:「窮家富路都帶上吧,這裡是銀票。」

  小筐連連推脫道:「不不不,我們小學堂才有錢了,萬萬不能被我打劫的一貧如洗啊。」突然流了淚,心頭很是不舍,忍不住輕輕的哭了起來。他垂著頭堅決更悲傷的轉頭,孤獨的踏上征程。

  小山坡上,出現一個紅色的身影,朝蘇望著他道:「姜戰,他怎麼來了?」

  眾人一愣,沒有誰有答案。更沒有誰也心情去想。鋤頭很是低落,好像丟了一半靈魂。眾人一直站到晚霞紅了天。小夫子清清涼涼道:「走吧。」聲音里透著濃濃的惋惜。眾人輕嘆越發惆悵,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開。越走越發的沉重,齊齊感到心頭裝著一汪春水向全身流。難受,心裡少了東西,卻很重很重。就像被那一片紅霞籠罩。

  突然,傳來一陣清亮明媚的聲音道:「等等我,等等我。」小筐跑的飛快,像孫悟空出了五指山。眾人一驚,以為出現了錯覺,在對方的臉上印見是真的。鋤頭驚道:「是小筐,小筐他,他回來了。」如春風煥發,嗖的跑了出去。大呼道:「小筐,小筐。」聲音里儘是撥雲見日的欣喜。朝蘇、勺子也大呼著飛奔而去,四名少年緊緊相擁。「你不走了?」

  小筐堅定道:「不走了,不走了。」

  空中飄著一道堅定而響亮的承諾:「我們四個人將來一起闖天下。」

  十四年後:

  一襲夜色涼如水,一個清冷的玄黑色身影,忽然停住了腳步,緩緩抬頭望著前面黑色的靴子,掃上那他懷裡那把青色的大刀,對上轉來的冷烈的眸子。那漢子雖膀大腰圓卻甚為沉穩道:「我家主人有請。」

  水龍骨同樣沉穩的冷冷道:「帶路。」

  一座高高的角樓之上,一個戴著一張白布鬼臉的人靜靜的望著那一輪圓月。一手提著一個青花酒壺,一手持剔透的青玉摺扇。只有五官留了幾條小小的縫隙。聞一聲衣衫飄落,水龍骨傲立他身後。方才的漢子站在角樓邊一側。

  鬼面人推上酒壺道:「水先生有請。」

  水龍骨旋身後撤一掌劈回那壺道:「一介殺手,稱不得先生。」

  鬼面人反轉手腕又推上道:「無妨,先生師傅既是當世救世之名師,自也稱得。」

  水龍骨抬上微眯的冷,接住酒壺道:「家師有令不飲孤酒。」

  鬼面人倏的接住那酒道:「果然,先生尊師重道,深歆名師之德。」

  提及師傅水龍骨清澈的眸子閃出盈盈淚光,恨恨的咬著牙,清冷的薄唇咬成一柄冷硬的刀鋒。又微眯起眸子道:「閣下請我來只是喝酒,便就此別過。」他雖然知道殺手不應該讓人抓住軟肋,可他生存至今便是為著這個。根本不會放棄一絲一毫的線索。

  鬼面人道:「哈哈,水先生,我自喜歡與高風亮節之人合作,什麼事好說好說,不消費盡心思捉摸算計,請先生前來,自是為一樁買賣。」直接道明來意,表現自己的豁達。倒一杯酒自酌道:「想必先生已知你與桃夭一起對付的乃燕國長安王慕容重夜。」水龍骨如鋼鐵一般堅硬,轉過冷冷的眸子。他又道:「此人不好惹,先生做事歷來不留一絲後患,想必做此一單不過是想查明當時的真像,為令師報仇。在下深感佩服,先生竟連皇族也惹得。」

  水龍骨直奔主題道:「我有三不殺。」

  鬼面人道:「知道,此次同樣是一樁不殺人的買賣。」

  水龍骨瞟過眸子,微緊,心下明了他要對付何人。微緊眉頭,暗道:「幾日之間做了三單不殺人的買賣。看來這河西商道多波折。」平淡如水拒絕道:「我聽聞長安王於花舫遇刺。實不知此事關長安王,並不願與朝廷為敵,此單生意不做。」

  鬼面人道:「我可是帶著誠摯的心意,本著與先生必成的希望而來,望先生莫要推辭。」

  水龍骨道:「渴不飲盜泉水,熱不息惡木陰。既然朝廷肯促成河西商道便是一件大好事,我並不想從中糾葛。」

  鬼面人哈哈笑道:「果然,大家之師之高徒有心懷天下之大義。」

  水龍骨道:「天下早已與我無關,我只關心我關心之事。我心無情,我刀有義而已。」

  鬼面人道:「好好一個刀有義,難不成遇到朝廷,這有義之刀便無義了嗎?」隔著面具,亦能感受到他威逼上來的冷眸。

  水龍骨只抬上沉穩的冷眸,目光如止水,安若泰山道:「公道存天存地存世間,非一人之言爾。義不義於世間萬眾說了算,非你可評說。」

  鬼面人道:「可是令師之難,卻不是世間萬眾左右的。」水龍骨緊了緊手,呼吸有一分沉重,凡事在他眼裡全是過眼雲,除了他的師傅。只要一提到他師傅,他便恨由心起,久久不能平靜。微微垂下的目光狠了一分。在他看來鬼面人說的太委婉,他的師傅哪裡只是去的冤,簡直是天大的冤枉。在他心頭定要上追至朝堂,下殺至亂魔妖域,沒有哪裡是他會放過的。

  水龍骨仍堅持道:「我雖是一介殺手,卻也知道沒有國哪有家?這非錢財買得起的,為官我不在乎,為民是要考慮的,河西商道於民生大有裨益,我少做這一單無所謂。」眼神里滿滿的嚴詞拒絕,冷冷的望一眼,帶著赤裸裸的威脅,肆無忌憚的輕笑道:「倘若你要妨礙,我不介意賠本做一單。」高傲的仰著頭,不屑的邁走大長腿。

  背後傳來一聲放蕩的大笑,那面具人仰天長笑,似乎目光明亮的鋒利,轉對著那不羈的背影,拍手大讚道:「好,好,不愧是千古小神童高徒。心不在,大義猶存。」水龍骨一抖愣在那裡。重重擰起的眉頭,背著重如泰山的心傷。閉目調整著呼吸。那面具人道:「多年來刀山火海,賊窩詭道的四下尋仇人。有情有義、有勇有謀是條漢子。在下佩服,無論何時何地心中大義永存,在下拜服。」說罷朝著他拱手施禮。

  初聞他笑,那水龍骨覺得他有病,不屑的翻了白眼。第二聲好便滑下明亮輕狂的眼珠,警惕那廝動向。當聽到「千古小神童」五字,無聲無息的目瞪口呆,一顆平靜無波的心,砰砰跳了起來。亮到透明似的眸子微垂下來,似在獨自傷懷,雙目籠罩上半透明似的冷霧,愈發顯得的澄靜憂傷,不知何時攢起的一滴清淚悄然滾落。他震驚居然有人知道真像。更多的是伴著溫潤的治癒中鑽心的恨。那短暫的時光成了他一生的往事,小夫子醉漢似的跑在眼前;彎著兩道溫暖的月目笑的又甜又純淨;四個老友蹲在流水淙淙的假山上,無比歡快的打鬧嬉戲……往事是那樣輕易的被翻開,最震驚的是自己,最心痛的是自己,曾經的容顏早已隔世;曾經的故事卻在昨日。也因少時良好的教育讓他多了常人少有的自信與淡定,他知道,這是此人在逼他做事,他必須探得更多真實意圖,他究竟知道多少,又有幾分可信。

  他身上流淌著很是小夫子的特質,沒有任何談判籌碼卻總談的成。一言不發的昂起頭邁著步子前行。

  見他輕鬆流暢的大步走開,沒有絲毫相信之意。面具人也不吝嗇道:「可憐小夫子一心為民生民計,卻在那般小小年紀遭奸人所害,活活的被燒死在大火里。」

  水龍骨藏在大袖下的手猛的一抖,五官似乎抽了一下,無意中擰起濃重的眉頭很快舒展開,面具人見他不曾有反應,而事情迫在眉睫便脫口而出,其實他不知道在他心裡已經判了自己輸,他心頭堅定的想法:小夫子的徒弟定然與旁人不同,他們抗得住任何誘惑,必要拿出令人信的東西,甚至做出適當退讓。輕聲道:「那日另有隱情,想來玄聖天下智囊,手下有幾大高手,怎會輕易遭人暗害?必是多方勢力聯手而為,再有內應勾結。」

  水龍骨終於停下腳步。暗道:「內應究竟是誰?小夫子病的太過蹊踐。」明亮的眸子迸著濃濃的恨意。

  面具人道:「小夫子為國為民,所圖為何?不過是安天下。可眼下有哪方勢力真有安天下之德?他們連小夫子,一個小小年紀的單純孩童都不肯放過。殺害小夫子的非一家一姓,不僅僅蕭家,連南楚北燕東梁,甚至匈奴、東夷都有份。你當真以為他們對程家禮待有加?那不過是表面上的尊敬,暗地裡早干起了見不得人的沆瀣一氣的勾當。外番擔心中原處處如汶榮,而中原畏懼程家為他人所用。正是不為我所用便毀了。如此無德之人何以掌天下?不過是把出了虎穴的百姓推入狼窩罷了。如今除了他們才是為國為民之道,就算那公主受傷,不過是拿回一點利息。你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定設法重開河西商道。另外,為表誠意,我會全力助你查清小夫子被害真像,我已有了線索。」

  水龍骨冷冷的瞪上前:「最不配得天下的便是你。」極為不屑的走開。

  「我告訴你內應線索。」面具人急急脫口而出。見那走開的身影一頓,面具人上前幾步道:「小夫子已長眠十數載,你沒日沒夜、不辭辛苦奔波十數載仍一無所獲,你可知那內應逍遙快活了十數載。再如此尋下去,他這輩子到頭了,仇報得有何意義?」

  水龍骨覺得他所言不無道理,心下暗自發誓:「決不能讓禍害活千年。」

  鬼面人道:「不消先生做何等為難之事,只消先生捉住伽若公主,我自不會為難她。」

  水龍骨道:「倘若你有違此言,買賣作罷,我定會追殺於你。」

  鬼面人道:「我只是要對付長安王,出一口惡氣罷了,也不想淌混水。」

  水龍骨道:「頂天立地,一言九鼎。」提步要走。

  鬼面人道:「伽若如今除了一應府兵,還帶來四大侍衛,不好對付啊。」瞟一眼青刀漢子,青刀漢子微微點頭,瞟上那轉過來的餘光。

  伽若的大船仍然漂泊在江心,眾人盡皆暫歇,只見一道黑影劃破長空。公冶嚴肅的與侍衛交待道:「務必嚴加看守,萬不可出差子。此地魚龍混雜,切不可吊以輕心。」見他們威武點頭,視察一番無異,翻身跳上最高的屋頂。恍見黑影,眼底一驚,便飛身追上那黑影,兩個飛檐走壁的,穿堂繞樓,躲過各處眼線,只在偌大的船上飛繞。遠遠的望去,似兩道流星,在蔚藍的天上高高的飛行如水龍。又在清冽的粼粼波光上踏起一汪小傘。卻又轉道繞回,只見黑影一晃便消失在一間屋子,公冶撞入。驚的大瞪雙目。喝的醉熏熏的刺鰩正在搖搖晃晃的走向一個躺在床上的女子,那女子正是伽若貼身侍女芷夢。不由大怒,道:「混帳。」正欲抬步上前被一臂劈倒。那身法快成一道飛旋的風。

  刺鰩正欲看清,便被當面被潑了一杯水,又澆了一頭冷水。那人已安坐桌前,刺鰩張口甩甩,吹出一口水,甩甩一頭冷水,像一隻撲棱著雙翅的鴨子,甩飛一串串水珠。怒已上心頭,更上臉孔,那眸子瞪飛了似的,鼓著晶白的眼珠子氣的卷著嘴嘟上前,立即戛然而止住了怒氣,輕咳幾聲,抬手捶捶混沌的腦袋,清醒道:「原原來是前輩。」

  水龍骨道:「我若晚來一步,你怕是不知怎麼死的。」瞟一眼床上。

  刺鰩更是一驚,冤枉道:「我是藏了幾個女子,卻不曾對公主侍女下手啊。」一臉急不可待。

  水龍骨道:「如何說的清,非若我與你師傅有些交情,真懶的理你。」看一眼公冶道:「可是公主的貼身護衛親眼所見。他與公主皆喜歡中原文化,你所為在中原人眼裡罪大惡極呀。你覺得公主會如何處置?再說那女子素對公冶有情。」

  刺鰩道:「前輩如何知曉?」忽然有了些頭腦。

  水龍骨道:「只有你這蠢貨,三年五載看不透之事,我一眼便能看穿。」

  刺鰩道:「那前輩如何來了此地?」

  水龍骨道:「我見公冶追著一道黑影前來,便來了。」

  刺鰩瞪大眼睛道:「黑影?」踱著步子左思右想道:「定是有人陷害我,說不定這女子便是那黑影擄來的,算在了我頭上。」

  水龍骨道:「算是有點腦子。想來公冶最得公主心,倘若他在公主面前說一句話,公主如何看待於你?若那侍女也指責你,你可還有活路?」

  刺鰩大怒,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道:「究竟是誰在陷害我?」驚聞一聲輕咳,刺鰩許是做賊心虛,猛的衝上來,正對上芷夢悲憤交集的眸子。當她瞥見暈倒在地的公冶越發的不淡定,恨不得衝起來要殺了他。一個茶碗穿透屏風將她打暈。

  刺鰩急急跑回來道:「為何要將她打暈?」

  水龍骨道:「你要如何處理?殺了她,將公冶也一同殺了?」

  刺鰩面有難色道:「我與師兄石頭魚素有兄弟之誼,定是那貝爾徹海蛇藉此立功大好時機陷害我們。」

  水龍骨道:「空口無憑,證據全部指向你。讓誰說不是你惡人先告狀?」

  刺鰩又一拍桌子道:「待我去殺了他。」

  水龍骨道:「這麼快便要殺人滅口了。」

  刺鰩怒火沖沖,急的恨不得火燒了自己的臉,道:「那要如何是好?」

  水龍骨道:「何必又要打打殺殺呢?你們皆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僚,依我看還一笑泯恩仇的好。」

  刺鰩道:「我自是想泯恩仇,可他人未必肯領情啊。」指向屏風後的二人,又急急的盯著他求教道:「前輩,可是有何良策?」

  水龍骨點點頭。刺鰩點了芷夢的幾處大穴及啞穴,潑醒她。見她激烈的掙扎,嚇的退出一丈,慌慌張張道:「你到底要不要嫁給公冶啊?」見她咬牙切齒的狠狠的瞪著自己,那粗重的氣息,恨不得一刀砍了他。刺鰩瞪著眼睛急上前倒豆似的道:「我幫你啊,只要你按我說的做定能嫁給他,否則此生無望了。你你先聽我說完,本來見你被一道黑影擄走,我上前救你,只因我名聲不好,怕累了你才將你帶至此處,待你醒了便伺機回去,不想他追黑影而來,我怕他誤會,這便把他打暈了。稍候把你放回去,你放心,此事無第三人知曉。待他問及,你只說自己在房中,他弄錯了。如此你名聲不損,日後好嫁給他。再說他若真關心你,必定前去問候。你乃公主貼身侍女,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打你的主意,確不曾打你的主意。我們講好了,日後,此事決口不提,我放了你,你可千萬不要喊叫。」一把扛起他見四下無人慌慌張張的出去。回來又把公冶扛回了房。

  然後,急匆匆的拖著石頭魚出了房間。石頭魚無奈的斥責道:「你啊你,說你什麼好呢?竟惹出這麼大的亂子,還得讓我去給你收場。」

  刺鰩道:「哎呀,現在別說了,先把事情擺平了再說吧。」水龍骨悠閒的坐在房頂上望著二人匆匆離開。大喝一口酒,飛奔上前。見二人果真進了貝爾徹海蛇的房間,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聲音。「聽聞海蛇大人百缸不醉,對天下好酒儘是了如指掌。我今日得來一壺可來猜一猜,斗一斗。」

  海蛇冷哼道:「你們到底來此所為何事?我可沒心情與你們斗酒。」

  刺鰩道:「哎,大哥,他怕輸。」

  石頭魚道:「哎,我看是小氣,不敢把他的好酒拿出來。」

  刺鰩打開蓋子道:「我便讓他聞上一聞,看他可有此等好酒?殊不知人生在世不過騎最烈的馬,吃最辣的酒,殺最狠的人,住最好的房。尤其是你我江湖上飄蕩之人,好酒不飲來試一試,不好好的比一比,哪對得起這一世的酒痴之名啊。來,大哥你我痛飲。」看那極帶勁的繞頭一圈,海蛇有些動搖。

  石頭魚嘿嘿笑著拔掉塞子,酒香四溢,海蛇不由雙目放光,深深的吸一口香氣,十分享受的品鑑了起來。石頭魚得意非凡的哈哈大笑道:「哈哈,好酒,天下再無此等好酒。」

  屋頂上的水龍骨目含笑意的輕輕一笑,望著頭頂上的星星,暗道:「我早晚要將害小夫子之人查的水落石出,管他是誰,管他有多少人,定要血債血償。倘若真乃各國天子大不換幾朝。決不能讓小夫子枉死,否則天理不容。」眼睛裡的恨意滔滔,照的雙眼雪亮。憶及方才與刺鰩出主意道:「此事倒也好辦。」見刺鰩瞪著傻呆呆的魚目,大氣不敢出的請教。笑道:「一要此女咬定你救她,二與海蛇大醉一場套套話。帶上你大哥。」

  刺鰩一臉懵懵道:「請,細細道來。」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式坐上前,專注的盯著不耐的水龍骨,水龍骨為他的笨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風輕卷著他的髮絲,他表情嚴肅起來,收緊眸子思及與鬼面人最後的交談:

  水龍骨望著上前來的漢子壓低的目光,望一眼夜色中無動於衷的鬼面人。只聽那漢子道:「四大護衛武功不凡,其中刺鰩好色,石頭魚、海蛇好酒。」

  水龍骨道:「看來閣下下了不少功夫。」

  鬼面人道:「是啊,我必要好好的出一口惡氣。此次買賣傷了長安王便罷。」

  水龍骨冷冷的盯著他如水背影道:「閣下似乎得不償失啊。」

  鬼面人道:「我說過不傷伽若,便不傷她。放心我要唱一折好戲:英雄救美。否則,你大可倒戈。」

  水龍骨眯起眸子略思忖,輕輕一笑道:「希望不要弄巧成拙。」

  鬼面人道:「怎麼會?不過用些小毒,不傷大雅。你要的消息一定會得到。」見他迷離的目光道:「否則,如何有後續?」說的似月老轉世。可是,他的陰森奸笑的氣息更像是一種陰謀。真讓人憂心那多災多難的夜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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