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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殺?不殺?一來二去2

2024-05-22 13:28:52 作者: 孫晨露

  十四年前:

  綠葉紛飛,白絮渺渺。開了一樹的辛夷花,粉紅的花瓣嬌艷欲滴。朝蘇一臉興奮的望著那樹道:「此樹竟能開花。」

  小夫子道:「此為辛夷樹,清晨采來辛夷露以小壇封存,當數九寒天埋入雪山之巔,三年後取出無論烹茶煮皆香醇可口。此花可煮菜,蒸糕,烤餅。」

  朝蘇道:「小夫子將此花栽於此處是很喜歡辛夷嗎?」

  小夫子點頭道:「辛夷乃君子之花,我與父親十分喜愛它出塵脫俗之美,更是棟樑之材。可謂表里如一。」對眾人道:「春天來了,我們會接到很多戰書。」

  勺子興奮道:「是啊,玄聖盛名,他辦的學堂自然有各種挑戰,會有許多人來挑戰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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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蘇道:「挑戰我們什麼?」

  小筐道:「國學、禮儀、各項競技。不過,國學、禮儀多半雍先生負責。」

  鋤頭眼睛雪亮,他最喜歡比賽道:「去年,我來的遲到是趕上兩場,特有趣。好,好,我就盼著比賽呢。哈哈。」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瞬間容光爆發了好幾倍。

  勺子十分開心的一拍朝蘇,道:「那場雪上盛晏讓我們名聲大躁,會有更多人來挑戰的。」

  小筐笑的很開心道:「我也好期待。哈哈。」

  小夫子忽然驚奇看看幾人道:「已然放學,為何還不回家?」

  四人嘿嘿一笑,朝蘇臉上滿滿的幸福道:「小夫子,過些時日我妹妹要出生了。我」有些為難道:「我下午想要與他們去集市採買,賈大夫列了許多東西。」

  小夫子驚喜的跳了起來,兩眼放光道:「好呀,好呀。幫我買一份薄禮送與嬸嬸,走,與我去拿錢。」另三人高興的揮著小拳,興奮的一張圓圓的歐形小口。漫長的假期想念開學,然而,讀書期間,偷得半日閒便開心不已。

  朝蘇高興的一副辛夷花似的嬌艷笑臉,急擺手道:「不,不,小夫子已經幫了我們大忙了,萬不可再備禮物。」

  小夫子笑道:「也好,待妹妹出生,我送去。」

  四人正在街頭瘋跑採買,手裡提著幾包東西。三人分散到各種商鋪,朝蘇滿眼笑意的拿起一個撥浪鼓,心頭越發開心的搖著。勺子拿起旁邊的小虎頭鞋,激動的對比著。道:「朝蘇,朝蘇,這個好看,這個好看。」

  朝蘇開心的笑道:「嗯,好可愛。就買那個。」

  鋤頭眼睛雪亮的望著一堆小糖人,喊道:「朝蘇,你可確定是小妹妹?我們為她買個糖人吧。」

  朝蘇欣喜的朝他點頭道:「賈大夫說的。」

  忽然一群小孩兒揮舞著土塊砸向朝蘇道:「野孩子,野孩子。沒爹養的野孩子,又有一個小野孩子,又有一個小野孩子。」

  朝蘇手裡的東西掉了一地,呆愣愣的傻了,臉上一股落寞的痛。勺子與鋤頭大怒,異口同聲嚷道:「敢打我朝蘇,打他們。」直接躥上去,揮拳便打。

  小筐白著一張臉衝來,四下張望道:「誰打朝蘇。」見二人追著一群孩子,打成了一團。提拳衝上去,道:「誰打朝蘇?」

  鋤頭大罵道:「你們城西、城南、城北的野孩子們敢來罵我朝蘇,我打的你們滿地找牙。見一回打一回。」

  他們的話提醒了朝蘇,他見過的所有孩子都有爹娘,小夫子雖母親早逝,可他卻知道。而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也不知道妹妹的父親。他一直忙於讀書、賺錢,直到發現娘肚子鼓了出來,嚇壞了,以為是得了什麼病。忙去請賈大夫,當時,見賈大夫詫異,且臉色不太好。後來,他聽說自己有小妹妹,便想到是小夫子一樣的妹妹,開心極了。今日,他才讀懂周圍人們惋惜的臉色,才知道這是一件讓人嘲笑的事。在城東安然度日是因為有小夫子一家,這裡民風淳樸,放在城西南北皆被嘲笑,定然是什麼奇恥大辱,自己竟渾然不知。

  三個人雖然人少,卻也學了些武藝,很快打跑了七、八個孩子。見朝蘇一臉晶瑩、冷清的淚光,風撩起他的亂發竟顯得格外的淒楚。三人侷促的相互望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見他本紅潤的臉色孤苦蒼白,一滴清淚,自他低垂明亮哀傷的眸子裡無聲的落在地上。三人相互一眼,心頭湧起一種想哭的感覺,急急的跑上前,小心的拉著他。急急的安慰。

  鋤頭極溫柔道:「朝蘇,不要理他們。」眼睛裡滿是焦急道:「他們才是城中不學無術的野孩子。」

  小筐眼睛裡噙滿淚水,抽泣道:「朝蘇,你別難過。」

  勺子道:「戰亂之年,沒爹的多了。一場戰爭得死多少人啊?那全是我們老百姓。」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道:「有我們呢,我們是好兄弟。日後,我們家都是你家。唉」狠狠的抹一把眼淚。

  鋤頭也淚水閃閃道:「我們讀了那麼書,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只要善良、本分就頂天立地。」

  朝蘇一滴滴眼淚無聲的落下來,他使勁抽泣一下,抹幾把眼淚,擠出一個笑容道:「我們回家吧。」步伐快的像飛。三個人一路小跑著被他丟下一大截。見那柔弱、悲愴的背影不停的嘆息,小筐抽泣一下,柔聲道:「朝蘇,等等我們呀。」

  鋤頭道:「為何朝蘇走路像飛,永遠落下我們一大截。」

  勺子道:「罷了,他正難過。我們莫要再說了。」

  小夫子十分嚴肅道:「什麼?」噌的站起來,握著小拳怒騰騰道:「竟有此事?太過分了,我要找他們理論。」

  三個人垂頭喪氣的站在一旁,鋤頭道:「依汶榮不成文的習俗,凡是無理挑釁小學堂者,無論長幼皆要親自登門道歉。依我看,他們知道此事鬧大了,肯定不來。」

  小夫子挺的筆直,推出小胖手道:「不行,倘若,明日還不來,我便去府衙。非要將他們一一找出來。」

  勺子道:「雖然程府在汶榮稱得上半個天王老子,可朝蘇到底是外地人,對方皆是小孩子,官府不會理睬的。」

  小夫子道:「那便正好,我上門理論。鋤頭既識得他們,便將他們的住址全部記下來。」

  鋤頭道:「小夫子本來也不打算去官府,可是要站在一個理字上?」

  小夫子重重的點頭,道:「事不宜遲跟我去官府。」四人突然愣住了,他們張著悲傷的眼睛看到一個清冷似雪的身影,那身影瘦弱單薄。朝蘇早料他們會來找小夫子,他轉過悲傷的臉,強自要咧開笑容,卻滿是苦澀。小夫子嘟起小慘眉,緊抿冷冷雙唇幾乎要哭了。

  朝蘇臉上堆著疲倦的悲傷,道:「小夫子,我家之事你莫要再管了。」

  勺子心頭一痛上前道:「朝蘇,不妨事的。此地之所以安寧,府衙中的官老爺之所以樂享太平,就是因為程家在此。否則,他們哪會兒掉了腦袋也說不好。而人人皆知,玄聖已不問世事,此地繁榮富足全仗了小夫子。」

  鋤頭急急的上前道:「小夫子的話,官老爺們也得聽。你放心吧,小夫子出馬一定能討還公道。」

  小筐道:「不錯,我們一定會為你討還公道。」

  朝蘇垂著頭,低低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爹,也不知道妹妹的爹。他們說的沒錯。」

  小夫子怒騰騰道:「怎麼能沒錯呢?不知道又豈是他人胡說的?不行,不能助長不正之風。」揮著小手十分嚴肅。

  朝蘇心潮澎湃說不一句話。他不知道是不是要找自己的父親,不知道今後他妹妹問他,他們的爹是誰,如何回答。不知道他妹妹長大是不是也會被人罵。如果可以選擇,他不想要妹妹。

  次日,朝蘇沒有來小學堂,小夫子正要去尋,出大門便見坐在路邊不遠處的朝蘇。不知道他望著哪裡,只覺得說不盡的淒涼,說不盡的孤單。他心頭滿滿的迷茫,不知道來自何方,去向何地,不知道該做什麼。重要的是不想回家,走來走去,他忽然覺得無處可去,便來到了小學堂,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像一片飄零的落葉,在茫茫天地中蜉蝣。他一動不動,如冰冷的石像一般,在淒涼的心頭只不斷的問自己一句話:何所歸?何處歸?

  一塊糕點出現在悲涼涼的迷茫的餘光里,香噴噴的。轉望去。小夫子肥嘟嘟的兩小臉淨是單純的認真,雙手捧著一塊躺在半打開的紙包里鬆軟的糕點高舉著。朝蘇想綻放一個笑來安慰他,咧到一半卻苦澀的像凋零的花朵敗了下去,迅速垂下充滿冰涼涼的淚水的眸子。

  小夫子蜷起悲傷的眉頭,聲音很輕卻似一股暖暖的流水充盈了人的心房,還帶著清亮明麗的嘀嗒聲,道:「吃點飯吧,哥哥。蜂蜜糕很好吃的。」

  朝蘇心裡難受的厲害,他不僅不想吃飯,見了食物便想吐。低著頭道:「你回家吧,小夫子。我只想在此坐一會兒。」聲音涼涼的,渺茫的望向遠方。

  小夫子張張柔和明亮的大眼睛,胡亂包了糕點,塞入斜挎的小書包里又掏出一壺果蜜,類似於現在的果汁一樣的飲品。上前,極真誠的舉道:「這個可好喝了。」

  朝蘇望一眼,垂著很低的眸子極苦澀,笑道:「謝謝,小夫子,回家吧。」回家吧三個字帶著顫抖抖的哭腔,在他眼裡,只有他一個人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在這茫茫的天地間竟無處可去,沒有哪怕只是一間房子的安身之所。無論他想不想,走到哪裡都只是客居的遊子。

  小夫子眉頭一緊,積極的勸道:「有妹妹挺好的,真的,可開心了呢。我時常欺負我小哥哥,也是哥哥很忠誠的小跟班。」堅定的揮著小手道:「小哥哥犯錯全仗著我扛呢。」狠狠的一拍小胸脯,道:「嫂嫂生氣全仗著我哄;父親生病全仗著我餵藥;哥哥們冬襖夏衫全仗著我操持。日後,朝蘇哥妹妹也一樣。」

  朝蘇見他一臉堅定的點點頭,粉嘟嘟的兩小肥臉顫顫的,忽然覺得很想笑。忍不住撲的一聲笑了。小夫子很堅定道:「真挺好的。」朝蘇點點頭,道:「小夫子真能幹,全家人的小幫手。」

  小夫子重重的點頭道:「嗯。」又張著大眼睛道:「朝蘇也一樣。」

  朝蘇不解望上去,一臉迷惑道:「啊?」在他心裡自己是一個無根無基的人,孤獨的游移著,無論怎麼努力也融入不到他人的隊伍,無論如何只在他人的生活之外徘徊。聽他一說一時愣了。

  小夫子真誠道:「自朝蘇來了,小學堂里每個人都更努力讀書。勺子多了一個肝膽相照的至交;鋤頭徹底走上正途;小筐勇敢的抬頭;小夫子的理想邁進了一大步;汶榮城裡最貧苦人家衣食無憂。」用盡全力纂起兩小拳,積極道:「小學堂文武雙全。」指指他又指指自己,道:「有勇有謀。每個人都有用武之地。」再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底氣十足的戳在那裡。

  朝蘇從來不知道自己這般重要,一時間,一股暖暖的力量叫做被需要,滋潤了他寒冷、枯竭的心。他的眼睛明亮了起來。

  小夫子又道:「我們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那些流言蜚語便變得無足輕重。」

  朝蘇覺得很有道理,可是如何才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小夫子堅定的握著兩小拳道:「來日方長,哥哥只管做好眼下之事,好生保重身體,好生讀書,長大像我父親那樣,無論什麼便不攻自破。」

  朝蘇輕呼道:「玄聖?」眼神又黯淡下去,他覺得太遙遠。

  小夫子擺著小手道:「我父親時常與我說,我還有許多時間,莫要著急追趕他。每天進步一點點,經年以後,便厲害了。」

  朝蘇似乎明白了,輕輕一笑,看過去道:「小夫子有何理想?」

  小夫子道:「人們都說少年立志,我幼年便立志。」

  朝蘇一笑補道:「成為小八斗。」

  小夫子抬起小臉,擺擺手道:「我的志向可多呢。」

  朝蘇又是眼前一亮道:「原來志向可以很多呢。」

  小夫子攤開手掌,自小拇指往上數道:「小小志向,志向,大志向。」胖乎乎的小手指著一根又一根的手指。

  朝蘇一笑道:「志向還能大小個排隊?」

  小夫子認真道:「排了許多呢。」隨手撿起一個棍子道:「我早立志,便早努力了許多。真真比他人早早有成就,收穫了小小小小小小志向。」在地上寫道:「三皇五帝,知道吧?」

  朝蘇望著,沉思道:「小夫子要當皇帝呀?」

  小夫子擺擺小手道:「不是,不是。這裡有個聖人叫做舜。」

  朝蘇了悟道:「五帝之一舜。」

  小夫子重重點頭,道:「不錯,舜每到一個地方,此地無論怎樣不堪,數年後皆能人人和睦。最終使國家富足,人民安居樂業。」拗頭道:「我也要成為一個大聖人,化民成俗、讓人人富足。」

  朝蘇點點頭,迷茫的思考起自己的志向,小夫子見他一動不動的擰眉沉思,道:「朝蘇的志向也很大。」見他抬上迷茫的眼睛道:「太公兵法呀。」朝蘇眉頭一動,悲傷之下忘了此事。小夫子道:「那可是結束戰亂、安定天下之奇書。開創最長的朝代。」又道:「眼下群眾少知,又不思教誨,要做的事太多了。」

  朝蘇道:「哦,少年犯錯,便要齊齊來小學堂認錯。只是小夫子在教誨他們。」

  小夫子重重點頭道:「眾人疼自家孩兒,孩兒犯錯不思教化,只一味掩蓋,自以為是疼愛,殊不知正是誤其終生。小小年紀,日子還長著呢。保不齊何日鑄下大錯,追悔莫及。然而,一城內人口眾多,加之我乃晚輩不便教育他人,便有了不成文之約定以便教化。」又感慨道:「唉,人們只知愛自己之孩兒卻不珍重他人幼子,生活才有諸多艱辛。」

  朝蘇又不解道:「小學堂文武雙全也是如此?既如此,小夫子為何不收城西南北的學子?」

  小夫子振振有詞道:「正所謂一個強兩個強不是強,要人人都強,方能各顯神通共同守護家園。自然要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治起國來,人人才謀;打起仗來,人人將軍。更要包容天下,城西南北的學子要來也可以,不過一般不主動收。」朝蘇輕哦一聲,細細的捉摸起來。

  傍晚時分,朝蘇滿懷心事的回家,步子輕便了許多,半路上望見一個蹣跚的身影。滿頭蒼蒼的白髮一步一蹣跚的端著一個大大的木盆。朝蘇急忙衝上前道:「王奶奶,我來吧。」接過她手中重重的一盆衣物。

  王奶奶見朝蘇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又心疼又擔心,生怕他誤入歧途。無奈的嘆息。

  朝蘇不解的望上前道:「奶奶,何故嘆氣啊?」

  王奶奶悲憤道:「朝蘇,你莫要怨恨。汶榮啊,無大奸大惡之徒。斷不存欺凌孤兒寡母的畜生。」無奈的搖搖頭。

  朝蘇大驚,手裡的木盆險些掉了,本來此事在他心事已然過去。聽王奶奶一言才知此事遠非那般容易,而且王奶奶的兩個詞彙狠狠的撞擊了他的心,他熱淚盈眶,暗道:「欺凌?畜生?」

  王奶奶老眼昏花根本看不到,只道:「唉,這裡啊,雖然有些人仍有些小毛病,卻不會如此欺凌外鄉人。頂多占些錢財、地面上的小便宜。」

  朝蘇一顆心猛的沉了,他從不知道自己家人被「欺凌」。他人雖然知道了,可他娘是瘋子,他又是乳臭未乾之小兒,玄聖一家忙的很。再說那時人們覺得此事無法啟齒,便只如王奶奶一般暗自憤怒,王奶奶見朝蘇提著大刀砍柴,知他不一般。怕他生出事非,百般為難之下提醒一句,不想惹出了事非。

  十四年後:

  李商隱的詩總是給人一種曲折淒麗的悲劇之美,描繪的畫面更是哀婉動人。好似一折精彩的戲,讓人慾罷不能。或許與他坎坷、曲折的遭遇有關。比如,此首《春雨》便是發揮了他含蓄而幽美淒艷的詩風,珍藏了哀婉的情調,美麗的意象與辭采刻畫了朦朧深摯、寥落曲折的思念之情:悵臥新春白袷衣,白門寥落意多違。紅樓隔雨想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遠路應悲春晚,殘霄猶得夢依稀。玉璫緘札何由達,萬里雲羅一雁飛。

  一般認為描寫的是詩人重尋舊址,不見所愛的女子,因而惆悵不已。導致殘宵在夢中依稀相憶,可已準備好的耳環、情書怎麼才能送達?只能寄希望於萬里長空飛來的鴻雁。讀來不由讓人惆悵的意難平。

  世間諸事多有如此,人人皆有不如願之處。人人又都在奮力的追逐求索。

  步非煙眼見今日一番精心策劃便要付諸東流。飛身抄起一片布扔向伽若纏在她腰際,左手順向另一頭猛一提把即將落入到公冶之手的公主揪了出來。公冶眼下一驚,只見公主被一團布卷飛出去,飛身追去,被步非煙翻飛一腳踏飛下來。輕呼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步非煙已丟出幾片飛布將她翻倒的身軀打正,伽若只見片片飛布如飛旋、翻轉的花瓣,自己仿佛是花中的仙子踏著待放的苞蕾墜入人間,本驚慌失措忽然心情寧靜,放眼望著瀑天輕盈的飛絮白如雪,長長的淺粉色布條如碩大的花瓣又如輕輕的海浪翻滾,瞬間被眼前夢幻的美景驚呆。產生了自己是降臨人間的仙子的錯覺,還沒有享受過來,便踏著完全綻開的花落在了地上,瞥見一個白影一閃,在自己腳下一滑,剛剛輕呼出聲之際出現在身後。他反手一轉,竹笛穩穩的撐住了她倒下來的身形。

  伽若只覺得一種莫名的清流自背後湧入自己的心房,如一陣爽朗的春風滋潤溫暖。轉眸撞見他燦若流星,靜若幽潭的眸子。感覺那溫潤的聲音如一泓揉碎在海藻間的春雨酥酥綿綿,他道:「還好麼?」

  伽若回過神,在他肩頭一拍道:「你救了本公主,本公主定要重重賞你。」

  在她的手到來之際,步非煙微微向後一閃,道:「哦,你是公主?」冷眼望向跑來的公冶。伽若急急上前解釋道:「他是我的護衛。」

  步非煙道:「既如此,在下加派些人手送公主回府。今日在此受驚還望公主海涵,擇日定當登門道歉。」

  伽若眼前一亮,興沖沖道:「這是你的鋪子?你是中原人?」

  步非煙道:「正是。」

  伽若打量他一番,喜道:「太好了。」認真道:「那我在府中恭候。」朝公冶揮手道:「走。」走出一步,回身遞給他一個腰牌道:「拿好,便無人阻攔。」

  「公主,公主。」另一衛與侍女跑來。侍女驚慌道:「公主可還好?可是,要嚇死奴婢了。」

  伽若無所謂道:「本公主很好,走吧。」

  另一衛道:「其他人呢?」

  公冶臉上頗掛不住,沮喪道:「被下作手段迷了過去。」大致說了遍經過。

  步非煙察看一下倒在地上的幾衛道:「許是中了南疆特製的迷疊香。」

  公冶極為警惕的望著他。伽若一臉請教的眼神望上去,驚呼道:「迷疊香?」

  步非煙一臉人畜無害的坦蕩,似笑非笑道:「南疆貫用迷魂、巫蠱之術,此香為巫術的一種,別看極不起眼,卻可使人短時間渾身乏力,幻想翩翩,甚至封住內力。」轉又看上去道:「看樣子快醒醒了。」

  公冶冷冷的盯著他道:「步掌柜倒是很懂啊。」

  步非煙目光平淡如水迎上去道:「既然你等皆中此物,你又是如何破解的?」

  公冶心頭一虛,毫無底氣的看看眾人道:「我自有辦法。」步非煙走到暈倒的侍衛身畔,翻轉手腕擊在其背心上,運力輕揉兩圈一推。那侍衛吐出一口濁煙清醒了過來。

  出了府門,公冶一驚,只見他丟在門邊的物件已不見,暗道:「如此慌亂有誰會撿那東西?」當他反應上來那幾批人有問題,便把香包丟在了門口。只見水壺、茶點還在樹下。目光盯向那車子,幾個箭步飛奔而去。眾人不解的驚呆呆的望著他,打開車簾,裡面空無一物。

  公冶大驚,直直衝向那茶點。伽若道:「可是發生何事?」

  公冶道:「此鋪子一定有問題,公主不如稟報大王儘早封了。」

  俾女上前望著點心,驚奇道:「此是鋪子裡的點心?」

  伽若疑道:「你知道?」

  俾女取下腰間的一個袋子道:「今日早到的人人有份,我們來晚了不知有此事。後來那主事與我拿了一份算是賠禮道歉。」

  伽若上前,拿起一塊吃了起來。公冶驚跪道:「公主不可。」

  伽若道:「嗯,甚是可口,我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點心。小夢,嘗嘗。」

  小夢疑惑上前,公冶不斷使眼色,低聲警告道:「小夢,小夢。」眼睜睜的望著小夢將一塊點心咬出一個月牙,空打一拳無奈嘆息道:「哎呀。」

  小夢一臉亮油油的春色贊道:「果然好吃。」公冶無奈的望上去,只見公主一手一塊,左右開弓,忙的顧不得說話。吞下兩塊,沖小夢道:「帶走。」

  一路上,公冶心頭籠罩著如濃墨似的黑夜,沉沉的。他策馬到車窗下道:「公主,屬下以為此鋪子居心叵測。」

  伽若掀起車簾道:「那才有趣了?本公主是那般好騙的。」

  公冶遲疑道:「可是?」

  伽若道:「既然他算計我一次,本公主可不是那般好見的。」早要主意要為難他一番。

  公冶放下心道:「莫非公主已有計較?」

  伽若道:「中原有言來而不往非禮也。本公主自是要禮上往來。」見她得意洋洋的放下車簾不好多問。

  步非煙見他們遠去的身影,臉上薄怒突突的,轉身去尋重夜。

  蕭澤昱見漫天的飛蟻遮當了所有的光明,只見黑紅壓壓的一片轉的人眼暈,而它們形成大片大片的翅膀共振所發出的聲波剛好是摧毀人五臟六腑的頻率。他很快感到心肺崩裂、氣血逆行,直衝腦門。奮力揮起長劍,踩著「迷蹤幻影」的步子,配合著他舞動的長劍。竟走出似一個星座的線路。其實,他這套步法源自於諸葛亮的石頭陣,也便是按星辰位置衍生而來,那石頭陣可敵十萬兵,他的雖敵不了十萬兵卻能敵這十萬蟲。只見他身輕如燕,長劍如風,翻飛之似做了一個巨大保護罩將自己與外界隔離,因為此步法與星辰相應,便占據了天地的一方空間。縱使飛蟲漫天也無法穿透。他將寶劍甩在地上,翻轉雙手推出一股狂暴的勁力。霎時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強力爆發,摧毀過半的飛蟻。他旋起寶劍,飛起幾根乾巴巴的木棍全部打倒在泥巴里,再度一一挑起點燃了乾燥的一面,一一殺入那飛蟻群。由於那火沾有泥濘的腥味。飛蟻飛撲而去。

  蕭澤昱幾個箭步躍出數丈,回望那飛蟻,暗道:「萬不能放它們出去為禍人間。」他丟起一個點燃的火棍,點燃了那草。很快回到了原來的入口那兩尊石像處。望著身後大片的飛蟲,他決定背水一戰。拔出寶劍斬下兩片泥堵住了缺口,同時割兩把草塞入兩像內。取出水壺倒在潮濕的地上,削起兩串泥飛踢至石像中,點燃一片草,橫斬一劍火花四射。雜草燒成一片,同時反轉身形削來兩把乾草,甩在方才削出的泥坑裡,塞入石像。自己掩息退出一丈。望著那飛蛾撲火似的飛蟲,暗道:「書上有載,外番有飛蟻,白卵,吞牛,噬血。潮濕的泥土有一股腥味,一旦經火燒,氣味便散了出去。它們剛剛喝血長大,只要燒化在石像里便真的有血腥味,便會前赴後繼的相殘。」望著黑壓壓的雲漸漸消失,他鬆了一口氣。倘若它們飛出這林子,必是一場大的天災。

  可是,飛蟻的數量太過龐大,那火滅掉之後,還有成片的飛蟻四下飛撞。他正欲飛身去惡戰。誰料,那飛蟻突然回飛。正在疑惑之間,他驚見,自那片茅屋至此的地面上出現了七個碩大的八卦似的圖樣微微泛了銀光,瞬間暗了下去,抬眼望向空中正與北斗七星相應。由於天色黯淡,距離遙遠,他根本看不清。正欲飛身去看,去似被一股透明的屏障防禦在外。又飛身攀向最高處,見那飛蟻紛紛如雨而落。心頭震撼不已,他知道裡面有一股力量消滅了那飛蟻。心頭大駭道:「不可能,絕不可能。八卦乃伏羲氏所創,曾經異常輝煌過,能借天地之力,強大無比。可千年來再無人有所精益。而此地此陣極為精妙,應該是依據萬物相生相剋之理而生。想必是飛蟻傾巢,加之燃盡荒草破壞了自然之衡,才發動此陣。目的是阻止飛蟻為禍天下。可是,會是何人所做?我精心研究兵書陣法多年卻不曾耳聞有如此高手,誰人有此大才。不可能,太不可思議了。」

  待飛蟻殆盡,他沖入陣中,飛身到了記憶中一個八卦圖上。仔細查看一番一無所獲,根本沒有任何圈印的痕跡。他一一查看所有的位置,一切似不曾發生過。他又急急的飛身到那株大樹上,一切正常無異,嘆道:「看來此高人有意隱藏。」想到方才那株水晶蘭,道:「看來地下定是有毒沼之氣,剛好是飛蟻的克星。而那高人亦有好生之德,只要那飛蟻不為禍便不予加害。」

  他剛剛吐出一口氣,便見自己已被一群黑色的骸骨包圍。不由眼下一緊,思及方才那黑色顆粒急驟的聚集,又想到自己挖出的骸骨。迅速的掏出司南,果然,指針急速的晃動,幾乎肉眼看不到的速度。他雖然不知道這些黑色的東西如何讓他們行動自如。可是他知道他們之所以拼合是因為他們身上的黑色顆粒。飛身躲過幾記重拳。他欲拔劍,眼神一凜暗道:「何人想出如此狡詐的奸計,兵器幾乎皆含鋼鐵,哪怕鞭繩之類的兵器皆會裝些金屬器物,如此不費吹灰之力便解了對方的兵器。」他冷眼望過去。那骸骨生前或許是高手,竟三三一組,三人先後站成一隊,最後面一人運起內力,居然在臂骨與胸骨上生出藍色的火焰,同時最前面的已飛沖入天。似一道沖天光束快、狠、厲,如果用現在的眼光看去,就像沖飛的火箭,裹挾著無窮的力量。沖的極高,當再放眼早已消失在九霄雲外似的。

  蕭澤昱心頭大駭,道:「想不到骸骨可藏內力,更想不到其速度之快堪比利箭出擊。」不由謹慎起來。只見最後面的雙掌拍在前面的肩頭,而前面的骸骨同樣的運起內力,打出去的是左拳。正在他驚詫之際,一股勁風空降,沖天骸骨一個貴妃醉酒的姿勢降落。其屈起的右肘剛好對上那骸骨再推出的右拳上,好似那期間的空氣被震的粉碎。一股股狂爆的勁力使周圍的乾草、小樹猛的被吸飛出去,似一柄柄利箭,而那骸骨更如一道射出的光飛起左腿調轉而下,飛旋而起的右腿挾著碎山之力蹬向他胸口。他已飛身急退同時攔下那草箭木刃,只見如三道光劃破長空,三副飛沖的骸骨分別攻向他胸口、咽喉、左肋。它們配合的極為默契,間隔的時間剛好為下一攻擊提供了充足的時間。他們的兩度運力,便是將攻擊力提高兩倍。正如漲潮時,後浪推前浪,而且會產生類似餘震的效應,掀起幾股內力光暈。再通過腿下一轉使力量產生陀螺旋轉的穿透式攻擊,足以一擊致命。而且此三擊十分具有迷惑力,依人的本能斷定它們取的是咽喉,胸口不過是虛晃一招,而攻向右腹骸骨卻變換了招式,使用的是肉眼不可見的飛旋陀螺式。

  不僅於他,便是於整個中原武林也不曾見過此等打法。幾人配合的天衣無縫,如同一體一般。蕭澤昱推出一股勁力也償試了一下輕輕回調內力,再旋動雙手猛推一掌,果然力量爆漲,那被攔截下的草木如被頂在龍捲風中,在他撤力之間急沖而來。迎上更猛烈的力量便像爆炸開來一般猛的翻出去打向那些骸骨。可是,它們竟是刀槍不入,毫不在乎,仍直面攻來,蕭澤昱眼神一緊,借那股爆力向後平倒,雙腿分別對抗一副骨,幾個飛踢快的晃人眼。再看,他飛旋的一個後翻躲過後兩騎攻擊。突然頭頂發麻,原來後面的三人一同攻到眼前。前鋒部隊雖然快狠厲卻有驚無險,而眼下來的卻是更加磅礴、沉穩的摧毀。

  步非煙終於在一座僻靜的廊檐上發現了那黑色的身影,一腔的怒火登時消散。那深受打擊的身影涼涼,格外的挫敗、落寞。他本來想狠狠的打他一頓,可是此刻他愣了。眼神間有些許的不忍,他從未見過重夜如此淒涼的沮喪。他不知這幾個時辰間發生了什麼。重夜這個人一向高傲自大,敗也不認敗更不認輸,不可能有什麼可挫傷他的銳氣。他忽然想到他說的貴客。緊起眉心思忖道:「究竟是誰?」見他仍然神色低落的一絲側顏,確定那緊閉的冰鐵鐵的唇完全沒有開口之意。道:「見過何人?」

  重夜猶自驚心道:「在方才,我才得知自己險些亡了國。」

  步非煙眼神一驚,想到一個人道:「他來過了。」

  重夜點頭道:「他走了。」望著黑暗的天空道:「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得財擴地。不想是自掘墳墓。便是一念之差,險些亡了我大燕。」

  步非煙道:「我們太貪了。」

  重夜道:「誰人胃口不會增長?皆水到渠成一樣的唾手可得。」

  步非煙道:「只是時機未到。國內外勢力紛紜,皆有吞併天下之意,更是為此不擇手段。」

  重夜望著點綴著繁星的夜空,道:「那公主可救下?」

  步非煙臉上浮現些許不快,道:「國王未必會聽信公主之言。」

  重夜道:「自然不會聽信,我從未指望一次成事。不過,我自會一來二去三拿下。」

  步非煙臉上越發不悅,重重的呼出一口惡氣,盯著他道:「你志在必得。」

  重夜笑道:「我慕容重夜做事一向只為漁利,而河西商道是例外。你知道的。」

  步非煙道:「通過河西商道人們各取所需、取長補短,增強民力國力,自然於各國各民而言是好事。中原優良的種子、高超的織造為他們帶來溫飽;而西方特有的文化、產物更加豐富中原人的生活。這條路最大的優勢便是傳播先進的技術,大大的增強國力。」

  重夜道:「如果每一個國家是一部精深的書,那麼打通商道,每個人國家都會成為一個淵博的充滿力量的大才,可以福澤千秋萬代。儘管可能混入少量的賊子,儘管書里可能有糟粕。可我們是一個有能力、有辨別的人,一定可以走好此路。」

  步非煙道:「所以,此路你非要重開?」

  重夜道:「或許他說的對,本不需要陰謀詭計。身為——他自然知道在當今天下固步自封的下場,一味的不思進取,只會被強大起來的王國吞併。再堅固的關係也要建立在強強的基礎上。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步非煙從未聽過他會讚賞一個人,他一直忍著一口不服舒的氣。道:「你打算如何做?」

  重夜迷離起狹長的眸子道:「我會讓他看到正確的選擇。」

  步非煙遞給他伽若留下的牌子道:「此物為各丹公主所贈,不過,你還是要留心些。」

  重夜並不在乎,他只在凝眸思忖,暗道:「他究竟是何人?目的又是什麼?」輕輕道:「或許他不會害我大燕吧。」

  步非煙轉眸疑惑道:「又一個對手?」

  重夜道:「不論他如何本事,只要敢威脅我大燕,我必不留情。」燃起一股熊熊烈火似的威霸氣息。

  步非煙冷冷的盯著他暗道:「這才是我所認識的重夜。」望向幽遠的天空道:「黑夜既來了,總會過去。或許,它可怕,卻也有繁星點點。」黑暗的夜空下,習習的涼風卻也帶著溫暖的喜氣,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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