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廿七是誰的徒弟?河西商道2
2024-05-22 13:28:08
作者: 孫晨露
十五年前:
廿七覺得小夫子有一番道理,只是,他又對他左右上下打量一番,見他小的就像木頭樁子,走路不穩不說,說話都口齒不清。小夫子不僅zhchsh,zcs不怎麼分,連zh,j;sh,x;r,y等等也不分。
小夫子自然看出他的猶豫,因為跟他學習的沒有自願的,不是被下放來的,就是被千方百計招來的,道:「我雖然人小,可是我名氣大。」
廿七道:「哦,汶榮小夫子,千古小神童。」不由點點頭。
小夫子點頭道:「俗話說名師出高徒,我雖然不能說把你教成千古小神童,可是,只要你好好讀書,成為天下小神童還是有可能的。再說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既然你現在遇事有惑,必須要讀書。」見他先是擰眉沉思,又是輕咬下唇的艱難掙扎,踢著小腿左右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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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子停下,兩眼珠微上挑,似乎想到什麼。轉身上前道:「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廿七輕啊一聲,白茫茫的臉上瞪成一個大問號。
小夫子拗頭解釋道:「孔子說:年輕人是可敬畏的,怎麼知道他們將來趕不上現在的人呢?一個人如里到了四五十歲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名望,這樣的人也就不值得敬畏了。於你而言,我雖是後生,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將來不如你呢?再說,孔子一代聖人之師,那是讀書破了萬卷又萬卷,世人盡皆尊敬,還錯了呢?在他之前姜太公七十了才開始平定天下。可是,孔夫子卻說一個人如里到了四五十歲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名望,這樣的人也就不值得敬畏了。大聖人讀書尚且如此,那不讀書該多可怕?」廿七歪過頭,咬著下唇徹底猶豫了。
小夫子見狀,開心的欲大笑,忙用小手堵住小嘴巴,無聲抖著小肩膀笑笑。不過處,南征見那模樣不禁搖頭笑笑,看來新徒入關了。
小夫子湊上圓滾滾粉嫩糯米糰子似的臉,千顆星辰似的明眸,柔柔的目光眨巴了又眨,道:「姜太公七十了,還在河邊讀書呢。再說人不可貌相,張良還拜橋上老叫花為師呢。」又跑到他眼前道:「曾子曰:幸有三,大孝尊親,其次弗辱,其下能養。」
小夫子歪頭見他眨著迷茫的眼睛,解釋道:「曾子說:孝有三點,大孝是尊重父母,其次是不使自己的言行給父母帶來恥辱,再次是能養活父母。如果你把所有時間都用在砍柴、賣柴上,那也是再次,算不得孝敬你的父母。韓信。」審視他想一下,沒有拽文道:「就是漢朝開國大將軍,小時候窮的吃不上,還是一位老奶奶時常送飯給他,他還在讀書。最後,當上了大將軍。也就是,現在擠出時間好好讀書,以後有更多的時間當大將軍。就算七十也沒當上大將軍,只要還讀,還是有機會當相父的。」見他沒有要拜師的意思。
小夫子嘟著小肥臉,轉動眼睛道:「哎呀,算了,算了。你既然不願意孝順父母,也不願意當大將軍,更不願意當相父。只想著到八十、九十還在這裡賣柴,便作罷。唉」轉身要走,擰著目光見他沒有攔上來的意思,大嘆道:「唉,唉,算了,算了。有的人為了一點面子不顧孝順父母,不顧前程大業。殊不知,面子是自己掙來的。唉」長嘆一聲,一步一步的狠跺著挪動。
廿七早便看看他,又艱難的抉擇,見他大嘆氣的要走,仿佛要跺塌了地面,一時愣了。此刻立即跳起來道:「拜師便拜師。」
小夫子激動的雙腿一蹬跳了過來,小嘴巴張成尖尖的O形。呆呆的大仰著頭,望著比自己高出一半多的徒弟。
廿七仍難為情的哼一聲,打定主意道:「嗯,我自然要好生贍養娘,拜師、讀書既然能賣柴、當將軍,我自然會勤奮努力,將來一定比我之後生還要強。」意思是不會讓人超過他去。
兩人找一個四下無人之地,小夫子上坐,廿七跪的筆直,道:「徒兒拜見師傅。」雙手啪的一聲脆響,砸成一個石。行了大禮。
小夫子挺的如松筆直,得意的呵呵笑兩聲。兩汪美麗的明眸眯成兩道彎月,小胸脯一挺道:「徒兒,快快請起。」
廿七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道:「你真的認很多字,讀過很多書?大將軍的書也讀過?」
小夫子得意的從布袋裡掏出一本道:「當然,莫要說四書五經,大將軍之兵書連文人才子的書畫都知道。看,我先教你幾個字,稍後,隨我去學堂。」抽出書擺在他眼前,廿七看著那七七八八的筆畫認不得半個。
小夫子把書擺下,一見書名,不禁輕呼「啊」,倒吸一口涼氣,剜上可憐巴巴的目光。廿七仔細盯著他的臉,小夫子硬著頭皮翻開一頁,更是倒吸一口涼氣,「啊」的目瞪口呆。兩汪水目和一張靈巧的小嘴巴呆成了三個桌球大小成倒等腰直角三角形規規矩矩的倒立在臉上。
廿七的心「啪」摔進了泥潭,一臉上當受騙的木木的盯著他。小夫子不敢看他,十分的難為情,把一本書擋在臉上,使勁清清喉嚨,翻過兩頁,甩開瀟灑的步子,拗頭讀道:「哼,哼,什麼什麼什麼」越讀越無底氣,最後聲若蚊蠅,極不信的盯著書道:「啊。」跳轉個方向道:「什麼又什麼跟什麼,到底寫的什麼?」越發的不信。廿七見他那樣子比自己還崩潰。小夫子極不信他居然一個字也不認識,苦喪著臉轉過來見廿七一臉的詢問。他將書往後一藏,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樣子,道:「此乃上古文字。我認的不全,不過,有人認識。我帶你去,我一定不會騙你的,走。」
他不知道他出門前,他的小書包已經被他爹調包拿在手裡,他匆匆上前去拿。
他爹一副閒雲野鶴的仙人之姿,笑眯眯問道:「如此行事匆匆,要去何處?」
小夫子乖巧的甚是可人,擰著小眉頭道:「父親,我去收一個門生。先不吃飯了。」
他爹十分心疼敬業的小夫子,握住他胳膊端上一杯茶道:「喝杯茶暖暖。」臉上那一抹輕微似無的淺笑別有一副仙風道骨的儒雅。小夫子重重點頭,接過來喝了。他爹又遞上一塊點心,道:「墊一墊。」小夫子又重重點,一小一小口的吃了。他爹愛撫的輕揉著他的頭,一雙深邃的清眸中萬千閃爍的星辰,對他暖暖的綻著笑臉,比異常璀璨奪目的星空還要溫暖盎然的可人,又不失神秘高遠。他爹幫他挎上小書包。他飛奔而出,他爹眼見一出《貓和老鼠》上演。
只見他挺起小胸脯像老鼠,跑到高高的門檻處急剎住,險些栽倒,推出兩小拳穩住,爬出門檻,兩小拳向後一甩像是拉足馬力,跑了。
難怪他爹愛女如命,這女兒在眼前多跑跑就是上演《貓和老鼠》百看不厭。只是不知,他爹將他的書換掉是何深義。為何換為上古文字?
十五年後:
重夜目含汩汩的笑意,濃烈的如一輪滿月灑出的白月光。步非煙見狀沒了食慾,好像聽到肚子裡的回音道:「飽了。」心頭第一念:又要有人倒霉了。
重夜道:「多用些。」
步非煙感到十分不安,道:「莫要笑的那般無恥。把你的狼子野心收斂一番。」
重夜望向他,步非煙立即覺得自己錯了,被白月光包圍的感受不是很好,冷冷道:「罷了,你儘管笑吧。」隨他移去的目光望去,只見身後那戴兜帽的青年,若無其事的吃著飯,看那斯文的架式,是中原人。收回目光,不由有些凝重,略一沉思,認真的望向重夜道:「認識?」
重夜搖搖頭道:「不認識,應該是來找我的。」
步非煙餘光掃一眼道:「他如何知曉你的行蹤?便是泄露,也非現在啊。如今京城為議和爭論不下,更在準備迎接齊使入朝。齊使今日一早才出發。」
重夜湊近壓低聲音道:「此人甚是有趣,他將兩礦送與北齊,又助我托住朝內各方勢力。我本想聯合古嶺、梁國大殺北齊,好立大功,奪回兩礦,不想凌修自中間作梗,而那北郡王與梁也是複雜難斷。計不成,豈料,此人又用邊防圖替北郡王換走解藥。」
步非煙奇道:「他如此兩相幫,你不查查是何許人士?」
重夜道:「這便是此人高明之處,他大隱於市,身份簡直的很,無甚可查。」
步非煙道:「那你如何有北郡王的解藥?那是南疆巫醫密術,久不曾問世。」
重夜道:「自聽聞南疆送將侯入燕,我便留意。特意著人仔細調查,並且你家花了大筆銀錢在南疆買來了消息。」見步非煙狠狠瞪起的目光,不由警惕的躲一躲道:「過去了,過去了,莫惱,莫惱。」步非煙對他一再坑他家的人和錢非常不滿,那不善的目光恨不得捅他兩個洞。見他木木的臉孔緩和下來。又道:「救了樂正太溪家的後人。才製得解藥。」重夜望向那青年,不由困惑道:「但是此事甚為機密。不知此人如何得知。」
步非煙道:「既如此,你打算如何應對?」
重夜輕巧一笑道:「正面出擊。既千里迢迢的來了,便會會。」說著起身走過去。
重夜一副慷慨從容的笑著走上前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浮萍遇友,何處不鄉?幸會。」拱手微施禮,一副翩翩公子、坦蕩如高山流水。步非煙呆呆的望著那狼虎嘴臉,十分同情眼下的小綿羊。
這斗笠人正是初一,蕭澤昱口中的初一。初一端坐如松,雙手拱禮道:「客氣,客氣。」
重夜道:「自那日一別,我甚是掛念,不知先生此去何處?」
那初一倒也直爽道:「尋你而來。」
倒是發呆的步非煙一驚,移去目光,眉間頗有不解,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爽快。重夜也不曾料到,微愣,便輕笑道:「我自是虛懷若谷、求賢若渴。」
初一道:「既如此有勞。」
重夜甚是禮貌客套道:「但說無妨。」
初一十分乾脆道:「將房錢與飯錢一起付了。」
步非煙別過目光,暗道:「好個蒼天自有公道,終於有人來坑重夜。真乃電母開眼,雷公不劈誰呀?天道好輪迴,惡棍賊子哪裡逃?」心頭瞬間舒暢不少。
重夜微愣一分,瞟見步非煙迎上來的超解恨的小眼神,乾咽一口唾沫,爽朗大氣道:「自然,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步非煙覺得他大抵是真的氣冒煙了,用的是剛學來的當地語言,說的好拗口,他不由搖搖頭。
重夜倒不是因為初一氣的,而是見步非煙趁火下刀子的眼神氣的。兩人好歹也是少年摯友吧?見自己栽了,他不說來援,反掏出刀子,亂刀漸欲的砍。不過,他很快切入正題道:「先生若有事盡可直言。」
初一道:「可方便借一步說話?」
重夜滿口答應道:「好。」爽朗的笑眯眯的看一眼步非煙,挑了挑賊眉。步非煙別過目光,視而不見。
一株碩大的古樹下,有供人休息的石桌,三人坐定。此地遠離鬧區,基本不見人影。重夜道:「洗耳恭聽。」
初一道:「軍財兩政乃國之本,河西商道重開之機未到。此行必有禍患。」
重夜道:「事在人為,決心已定,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初一道:「時局大動,多變之勢也。」
步非煙將目光移過去道:「先生如此神態自若,想必已有計較?」
重夜道:「莫非先生不遠千里而來,只送我一字。」
初一道:「正是。」
重夜望向步非煙,正對他瞥過來的餘光,兩人同時望向初一,目光變的渺遠,悠長。重夜微微一笑道:「何字?」
初一道:「坤卦上六爻。」
步非煙道:「大凶之卦。卦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象曰:龍戰於野,其道窮也。先生給出如此卦象,看來早已知曉我們的身份與目的。是說我們長安王在異國它鄉孤軍奮戰,道窮無援吧?」
重夜一語中的,道:「先生既肯卜卦,想必自有破解之道。既說我孤軍無援,不知何人可為援軍?」步非煙輕輕點點頭。覺得重夜行事晴天霹靂的狠絕毒辣,此等兇險之時,該當韜光養晦,他卻雷霆獨裁。想朝中那三將一師哪個不比他有資歷,有兵力、有財力?他手上沒有多少兵不說,朝中有幾個聽他的?因此,與三將一師對決,確實兇險無比。
初一道:「天將降大任,雖凶卻也留一條生路,為何視而不見?」
重夜垂首不語,兩拳緊握。步非煙隨便一想自然也知道:「先生所言之字莫不是戰,此事的關鍵在於戰,而從卦辭來看,乃坤轉乾,此極陰之時,少陽。而此時之戰,乃國與國,勢與勢無外乎兵戰。那能解困之人必是手握重兵之男子,與長安王有交之人,便是國舅驃騎將軍楊凌。」
重夜拳頭一緊立即大怒道:「休要提及此人,我縱使戰死荒野,不肖他來管。」眼底滿滿的怨恨。
步非煙眉頭一緊,氣道:「儘是胡言。」雖然二人表面上有矛盾,真到實事上,還是會傾盡全力的關心對方。步非煙見一副暴怒、怨恨的決絕樣,拱手施禮道:「先生莫要見怪,還望指教。」
初一道:「不敢。」
重夜道:「我不會去求他。」憤怒起身一拳打在樹上,道:「欲成此事不過是怕貿易之時,屢遭匈奴洗劫。我大燕北疆數十萬鐵騎,尚有五虎八將,豈是他一人可安邊北。朝中之事,我自有應對。」
步非煙早站起來,喚住他道:「重夜,莫要意氣用事?」他才不曾甩袖離去。步非煙轉身拱手,微垂首向初一賠禮道:「先生勿怪,他向來衝動。」
初一道:「無妨。」
步非煙落坐道:「只是楊老將軍已解甲多時,更是幾乎不理朝政,不是長安王去求便可被起用的。」這問題的最核心、最關鍵。驃騎將軍之勇那是九江王、將侯一般的人物,天下哪個不知,誰人不懼三分。慕容峻山好不容易把他盼下去了,哪裡有再用的道理?就算他用,三將也不肯。
初一道:「求自然不行。」
重夜忽的轉過頭,目光里滿是無辜,暗道:「原來不用求啊,你不早說。」自己大大方方的坐回來。步非煙掃著他落坐,見他拽著若無其事的高貴臉孔。真感到無耐了,這厚臉皮。自己這般大好青年,怎生與他這無賴之徒成了至交好友?真是丟臉,丟回國都去了,幾千里啊,不摔粉碎也差不多了,可惜這一張好臉皮。
重夜不管步非煙那無地自容細皮嫩肉,只笑嘻嘻道:「請先生賜教。」
初一笑道:「方才已告知二位,公子既猜出戰字,則此圍可解。」
重夜再度不悅,暗道:「非要讓人家承認笨,既然知道我們手上沒幾個兵,打不起仗又出這麼個主意。乾脆直說如何做好了。」卻笑道:「還請先生明示。」
打仗拼的便是兵將,兵將不足乃先天缺陷,初一又能有何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