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西子妃前傳> 第七章 小夫子巧計賣柴陸家姐妹

第七章 小夫子巧計賣柴陸家姐妹

2024-05-22 13:28:06 作者: 孫晨露

  十五年前:

  當廿七睜開眼睛時,已躺在土炕上,雖異常簡陋卻乾淨。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大斗篷,如被子一般溫暖,感到口中甘飴如蜜。他攢起力起爬起來,虛弱無力的推開那斗篷,眼下一驚,拿起那紅色的錦裘小斗篷,輕呼道:「小夫子。」掃見桌上一個紙包,打開見幾隻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他喝了一碗熱水,吞下一隻包子方有些力起,匆匆忙忙的出門去了。

  他提著兩捆柴來到攤邊,遠遠見一個小身影,肩頭斜挎著一個小布包,蹲在地上邊畫邊左右擺著小腦袋深思什麼。廿七腳步沉重的一頓復上前。

  小夫子猛的轉過頭,呆萌萌的小臉上透著一絲委屈,下巴往上一挑,肩膀一沉,幾乎擺平了圓滾滾的小臉仔細確定了一下,輕輕蹦轉過來,扔掉棍子,一掃失望的神色,積極道:「可有好些?」

  廿七點點頭,面色有些複雜,欲言又止道:「還要謝謝你。」有些慚愧的低下頭。轉望向張二狗,放好柴,上前拱手謝道:「多謝,張二叔,今日五捆柴,我已送過去。稍候還要給醉香居送五捆。這裡有兩捆,您若急,我送去府上,若不急我便在此賣了。待明日再去山裡砍。」

  張二狗憨厚的笑笑道:「好好,你在這裡賣,我有個伴兒。嘿嘿。」

  廿七不知道小夫子是如何賣掉柴的,但是他覺得自己賺來的錢踏實。而且他不會因為有了小夫子幫忙,便什麼也不干。只面對小夫子時有些慚愧,他看到小夫子那純淨的透著波光似的眼睛,深深的垂下眸子。心虛又慚愧的坐到柴堆邊。

  本書首發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小夫子不解的目送著他坐在柴堆上,蹦蹦跳跳的上前道:「我一下學堂便來,哥哥可想好可要隨我讀書?」小夫子那一波明亮的眼睛真的很美,用徐志摩的話說就是天上的虹揉碎在榆蔭下的浮藻間;是西天邊的雲彩蕩漾在波光里的艷影;不經易的眨動間更像載了一船星輝,在星光斑駁里。美的讓人心醉、無法拒絕。

  正在廿七正惆悵之時,聽到一陣嘈雜聲。一名身著錦衣華服的三十七八歲,身材不算高的男子,身後跟了四個保鏢,正一臉怒意的盯一個身著粗布衫的老人家,他懷裡緊緊摟著一個抱著球的孩子。躬著身連連道:「對不起,大老爺。對不起……」一副唯唯諾諾的侷促模樣,一臉攤上大事的後怕,緊張的垂著那膽怯的眸子。

  身著錦衣之人本是城西的,新搬到城東,剛剛自醉香居吃完飯走到街上,不想被一球砸了,又被後面的一孩子撞了。此人本來窩著一肚子火,剛好往這父子倆身上撒。登時火冒三丈,一副不依不饒、馬上招呼打手打人的架式,吼道:「知道爺是誰嗎?你,哪裡的,那個誰竟敢衝撞本大爺,不要命了?」

  雖然沒看見他怒目橫火的樣子,只聽那氣勢駭人的怒吼,那老叟已渾身發抖,顯些跪倒。緊張的口齒不靈,道:「小老兒,城東司馬」

  話沒說完,那人火爆的叉腰怒斥道:「你撕誰?撕什麼撕?來人,給我打。」

  廿七已跟著小夫子跑來,不及廿七阻攔小夫子已衝上前道:「且慢,老人家誰也不撕。老人家複姓司馬,想必尊駕姓馬,未必不知有司馬,因被二人衝撞,本又心頭不悅,聽到姓氏,頗以為觸眉頭,想要平怒吧?」

  那人正是馬老五,人稱五二狼。早已堆出一副笑臉,頗恭敬的拱手道:「看小爺如此天人之姿想必是程家小神童,小夫子嘍。誤會誤會,我五二狼今日撞了好彩頭得遇小夫子。你二人也走吧,大家散了散了吧。」

  廿七呆呆的望著左右人們散去,甚是困惑。瞪著一雙美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明白小夫子怎有如此好使的名氣,只注視著場中小夫子二人。見小夫子抱拳施禮道:「二狼兄脾氣甚是火爆,想必是遇到什麼難事?」

  五二狼立即一副搖尾討好的笑面虎模樣,喜滋滋的嘿嘿笑的合不攏嘴道:「嘿嘿,小麻煩。倘若得到日進斗金的程氏生意經小夫子相助自是不勝榮幸。」

  廿七聽到那名號「日進斗金的程氏生意經小夫子」驚的目光砸在地上。他不知道這五二狼從西搬到東只是為了沾沾程家的光,自程家來此,這裡人人有飯吃,人人都生意興隆。程家父女才得了這稱號。也因此這裡常常有外地人湧入,此地從荒蕪人煙的烽火之城變成人丁阜盛的大城。

  小夫子道:「好說好說。」

  五二狼惆悵嘆道:「近來生意本不好做,我自西搬到東,手下人人又不得力,這不剛剛買了些打手。」指著後面人道。

  小夫子道:「此事甚是容易。」廿七、二狼同時大驚的望著信誓旦旦的小夫子。只聽他如背書般拗頭道:「只因人人缺一捆柴。」廿七輕啊一聲,顯些栽倒,一臉驚詫的想要衝上去提醒小夫子不必如此賣力的賣柴,如何逮誰賣誰?五二狼一臉詫然的無所適從,小夫子道:「只可是,那裡的柴這幾日賣完了,五日後二狼兄可派人去他家取。」先指指廿七的攤子,又指指廿七。廿七嚇的一個激靈,不禁後退一步。小夫子又道:「發柴之時,且與眾人道,時已入冬,天氣愈寒,我於醉香居出來,方見一少年賣柴,便買來分與大家好過冬。不日,便會越來越好。」

  五二狼仍半信半疑道:「柴?」

  小夫子仍拗首道:「柴火乃紅紅火火、欣欣向榮之意,日後必然生意興隆、薪火相傳。」

  五二狼眉宇糾結一下,下定決心,望向廿七,鄭重的拱手道:「我五日後去取,小兄弟務必為我留著。」一副拜託的樣子,又向小夫子施禮。

  小夫子道:「近日買柴者頗多,可先付訂金。」

  五二狼笑道:「哈哈,好好。」掏出兩吊錢,十分客氣的塞到愣在一旁的廿七手中,笑道:「小兄弟,先收著,收著。五日後,一併付清。」神氣的邁著步子走了。

  見他走遠,廿七還愣愣的望著那得意的背影,又看看手上的錢,不解的問小夫子道:「你是這般賣柴的?」

  小夫子重重點頭,輕「嗯」,道:「我賣了許多柴,哥哥到底跟不跟我讀書?」

  廿七很糾結,不知道小夫子又去與張二狗說了些什麼。他回到自己攤子上也拿不定主意。

  小夫子跑來道:「要不先讀兩日。人不可不讀書,知物明禮是小,安身立命為大。」

  廿七認真求教道:「你方才,不曾問那五二狼所遇何事,便要賣柴,難題當真可解?」

  小夫子道:「自然。七日後天降大雪,必大寒,而眼下才入冬,人必不適應驟冷驟熱。而屆時道路艱難必處處受限,再想買柴未必好買。況大戶人家必然追買不及,小戶人家自是買之不到,大雪封路更別無他法。」

  廿七道:「你確定會下雪?」

  小夫子道:「錯不了。鵝毛大雪,我父親夜觀星象算出來的,早已告知官府,貼布告要人人防預。喏。」他指著遠處牆上的布告。

  廿七望過去,確實貼了東西,眉間攢起更深的懷疑,道:「可是,這與解決難題又有何干係?」

  小夫子道:「書上說:攻心為上,攻城為下。那五二狼欲買打手教訓下人,說明手下人倦怠,眼下五二狼並未用打人之嚴厲手段。倘若第五日發柴,兩三日又下大雪。人人必視若珍寶,必感恩戴德。好生做事,不再倦怠。」

  廿七越發疑問重重,不知從何問起。道:「那你又與張二叔所言何事?」

  小夫子道:「大雪封門必有好幾日,我與張二叔道讓他過幾日去找五二狼借人幫他賣包子,便說是小夫子說的。雖然五二狼所獲分成不多,但是可讓眾大戶人家知道有他這樣一號樂善好施的人物來到城東。張二叔包子極好吃,早已深受眾人追捧,大雪封門無聊,吃包子,追憶城間軼事亦為一大樂事。」

  廿七道:「倘若五二狼雇打手打人,程老先生也不管嗎?」

  小夫子道:「事先問罪有欠妥當;事後懲罰亡羊補牢;防微杜漸乃上上策。五二狼一心求利,我讓張二叔借有力起的,時值下雪,五二狼必把打手借出去,當他看到打手可掙錢取利,必會留心讓他們掙錢取利,而非用於打人之上。他們個個年輕力壯取利不難。」

  廿七驚道:「你小小年紀如何懂這許多?」

  小夫子道:「我讀書多,都讀了三年多了。」

  廿七見他這三歲模樣,卻讀了三年書,很是無語,道:「你多大?」

  小夫子右手伸出三個手指,道:「我三歲,我父親說我沒出生便讀了好久了。」他家胎教做的好。小夫子瞪大純真的眼睛道:「哥哥,你到底跟不跟我讀書?」見廿七似要拒絕,推出小手掌道:「哎,你若跟我讀不僅柴賣的快,砍的更快。」

  廿七不解道:「讀書還能砍柴?」

  小夫子點頭道:「我父親小學堂里有三十弟子,多為農家孩子,皆可幫你砍柴。」見他猶豫,又上前道:「我在兵書上讀了許多工具,可以幫你做車運柴。那上面還有戰車呢,什麼都能做。以後你會讀了,可以自己做。再以後,你能賣的東西更多。」見廿七點頭。高興的哈哈笑起來,揮著小拳頭一跳,轉又道:「不過,你得先拜我為師。」他當然另有打算。

  聞言,廿七本被感染的半個笑容僵住,拜這么小的人為師,他是很不情願的。小夫子眨巴著眼睛,有些怕他反悔,道:「你也看到了讀書可以賣柴、可以砍柴,可以做很多很多你需要的事情。」

  說到賣柴廿七想到了他一直以來的疑問,道:「我一直以為,是你在托人買柴。那張二叔與劉掌柜那裡是如何賣出去的?」

  小夫子搖頭道:「我讀書破萬卷。」見廿七白愣愣的一瞪眼,道:「是我父親讀書破萬卷,不過,我也懂得授人以魚不如授以漁。可是,後來,我又覺得更不如授人以人人互魚。就是說,人人以自己的手藝相互幫助養自己或他人需要的魚,分而取之。我看過的,釣魚若供七口之家收穫甚小,若網魚,供七八家綽綽有餘。更何況君子當言而有信,我與你說賣與他人便賣與他人。禍莫大於無信,我還是讀過的。至於,如何賣與張二叔,你可以去問。」見他在沉思,湊上小腦袋認真道:「哥哥,到底要不要與我讀書啊?」

  十五年後:

  陸千塵與將侯一路快馬加鞭,因為此次不僅回京復命,而且帶回已挖出的銀、鐵。皇上正等用錢,他不得不快了又快。皇上也有要八百里加急的意思,於是,特命應復命且重傷的蕭澤昱好生休養,著陸千塵返京,將侯與陸千塵一早猜出了此用意。故不敢有絲毫懈怠。直可嘆,將侯身上也有傷。

  他二人一早復皇命,陸千塵又交接完銀、鐵,見了他父親。終於回房,已累壞了,還沒喝上熱茶便進來一人,正是他妹妹陸亦涵。嬌養在相府上的自是一身華服玉佩,金釵寶飾。一件娥黃軟銀輕羅百合裙,外罩銀色雲紋裳。秀髮用一金釵綰住,綴了流蘇。十七、八歲的模樣,不僅看起來十分的嬌俏可人,透著一股攝人心魄的美。見他哥哥回身,一雙明眸中襲上一抹喜色。輕提裙裾急步上前,如蝴蝶翩飛。

  陸千塵無奈坐於桌前,信手取杯倒了茶,早知她會來。

  「哥哥。」一聲嬌柔輕糯的呼喚,陸亦涵已張著如花笑臉站在他身側。垂下眼眸帶著幾分羞澀抓住他上臂的衣袖喜道:「可是有人與你一起回來的?」

  陸千塵點點頭,看向他笑道:「嗯。」溫柔的目光里滾著疼愛。他還沒完全別過目光,見她興奮的匆匆跑了,急喚住:「涵兒去何處?」

  陸亦涵歡快的像小鳥,轉嬌俏美眸道:「我去尋他。」

  陸千塵道:「你找將侯何事?」見她頭也不回的只顧飛奔找人。

  陸亦涵一臉失望的望著他,道:「王爺不曾回來?」

  陸千塵略糾結道:「他啊,公務繁忙。」未敢說出實情。他最了解妹妹的心事,又恐她知道會獨自煩憂。見陸亦涵失望透頂的呆在那裡,眼中光華一下子全沒了,獨自垂首生悶氣。陸千塵一時心疼,輕柔的撫住她兩臂寬慰道:「好了,涵兒回房。待他不日回京,哥帶你去見他。」

  陸亦涵倏的抬起靈光湧起的目光,略帶淡淡的憂道:「他,很快會回來嗎?」見陸千塵確定的點頭,心頭卻還是委屈又無奈,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陸千塵見那落寞的背影有些傷感,重重的沉下一口心頭悶氣,坐回桌邊喝了一口茶。抬眼見一縷紅衫已在眼前,苦笑一聲。那女子左手橫在桌上,右手托著下巴,似在怪他,盯著他嗔道:「為何一個人回來的?」一個審視的眼睛,陸千塵不由一駭。

  此女乃陸丞相長女,陸亦舒。在陸千塵心裡她不好惹,脾氣大,性子傲,不把人人放在眼裡,正是仗著自己長的美,無惡不被原諒,被稱為齊國第一美女。年方二十未婚嫁,只因為她出生之時,有方士說她乃皇后命格。自然是要嫁皇子的,太子時常來看望她,只可惜她眼光毒辣,非要自己看得上的。她如此興師問罪的語氣,陸千塵心頭卻怪不起來,因為他那傲氣、霸道的神態讓人覺得她之所為並無不妥之處,反而有些心花怒放。陸亦舒那微微揚起的下巴頗為傲艷。

  同樣的話,陸千塵告訴她道:「軍務繁忙。」說的頗為無奈。

  陸亦舒立即甩過幽怨的目光,質問道:「什麼時候回去?」極乾脆、犀利的質問逼的人直欲脫口而出,可是陸千塵是歷過生死的,他望著她道:「你有何打算?」

  陸亦舒盯著他已隨意的坐下,信手取來茶杯,淡淡的茶水汨汨的流到杯子裡,道:「為你送行啊。」逕自喝著茶。

  陸千塵道:「我剛回來,便盼我走?」

  陸亦舒呵呵一笑,如嬌鶯百靈一般清純可愛,上前微傾,道:「我盼你多立軍功,早日封公受王。」驕傲的抬起下巴,嬌媚的輕聲道:「早日迎回一位漂亮嫂嫂。」讓聽的人心花怒放。

  陸千塵卻急了,不悅道:「休要提及此事,先把自己嫁出去。」從前小的時候,覺得怎麼也得娶一位傾國傾城、情投意合的女子,打著打著仗便過了年齡,現在老了更不想將就,越發的挑剔。

  陸亦舒道:「爹爹可是為你操碎了心,我已與爹爹議定明日邀幾個公侯家千金來賞花,你且看有無中意之人?」

  陸千塵大為不滿,黑著臉質問道:「可是你出的主意?」

  陸亦舒義正嚴辭道:「身為相府長女自然要為爹爹分憂。你且準備著吧。」

  陸千塵見她傲然離去的背影,大為惱怒,恨不得立即飛回邊關。本來他很頭疼,左是妹,右是妹都一門心思嫁入北郡王府,可兩人都嫁過去勢必要走向手足相殘。他心裡明白,兩人對北郡王情深,容不下第二人,哪怕是親姐妹。而那兩位當事人左邊是兄,右邊是弟,他雖看不上蕭澤軒,這些時日也察覺到他對陸亦涵出於真心。弄不好四人都傷心成一團。所以,他左右為難又左右為難。還要面對令人生厭的相親,他決定明天消失一日。

  由於終日相親之禍,陸千塵早早的收拾行裝,今晨匆匆出發。直到出了京城,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想著終於可以踏踏實實睡一覺。可他不知道兩位年輕公子在跟蹤他,不是別人正是他兩妹妹。兩人相互攙扶著前行,眼睛裡那一抹揪心的焦急似送別情郎一般。越走越揪心,輕咬著下唇,不覺一顆丹心突突直跳。越是走出一步,越是心亂如麻。可是,兩小姐哪受得了行軍之苦,不久,便掉隊於荒野。

  兩人肩頭各背一個包袱,陸亦涵已坐在路邊,此刻完全顧不得髒,她覺得早已累垮,住這兒的心都有,只突突的喘著氣,抬起袖子輕拭額頭上的汗。此刻心頭只有一個累字,完全沒有害怕的影子。

  陸亦舒仰面喝下一口水潤潤喉嚨道:「亦涵,我們趕緊離開這裡,父親說不定正在滿城搜索,很快會找到這裡。我再走遠些買輛車便好了。」她自是心機深沉,倘若現在買了車,很快會被抓回去,丞相眼下是那麼容易溜的?望一下四周掏出一張地圖,核對著路線道:「我已向參軍要了一份地圖,讓他標的更明確了些。將他們每日走至何處的驛站都標了下來,我們立刻出發吧。他們走的太快了。」收好地圖,上前攙扶她。

  二人走著走著,便見太陽西斜,可眼下仍是一片荒山。此刻方想到露宿荒野,心頭的陰霾中立即湧現出張牙舞爪的孤魂野鬼。不知不覺中放慢腳步,一步一步的向前挪,眼睛卻不時的向後張望,驚駭的目光忍不住一圈又一圈的搜索,越搜臉色越白。太陽最後的臉面消失,帶走了所有光明。本鬼鬼祟祟的兩人忽然撞到一起嚇的慘叫一聲,驚的四下亂蹦,之後捂著耳朵,閉著眼睛愣在那裡,她們怕極了,懸著一顆心,雙臂緊扣在胸前輕輕啜泣。

  兩人一言不發的在路邊蹲了許久,黑幕完全罩下來,還綴上一閃一閃的星星。可是,地面上仍舊漆黑一片。她們感慨那麼多星星竟敵不過一顆太陽,可以點亮天空卻照不明大地。陸亦舒嘟起嘴,不滿的怒道:「死陸千塵不會真的沒有發現我們吧?他怎能不管我們?」

  陸亦涵道:「一定是那參軍沒有說,被你狠狠的威脅,他哪裡敢說?」

  陸亦舒不滿,嚷道:「你是在怨我了?怎麼將我說的像母老虎?」

  陸亦涵急的苦著臉道:「小點聲,」膽怯的四下望望道:「把狼招來。」

  陸亦舒賭氣道:「哼。」站起身道:「不管他,我們自己走。」

  陸亦涵驚心的看看四周,緊團著身形,瞟上不確定的目光,試探道:「現在?黑漆漆的趕夜路?」

  陸亦舒確定道:「不然呢?餵兒狼嗎?」陸亦涵無奈,一臉不情願的慢慢起身。陸亦舒頓一下,眼中湧起一抹精明,扯下一塊布條系在路邊的樹上道:「給陸千塵留個記號。」

  陸亦涵道:「萬一父親發現了呢?」轉身上路。

  陸亦舒道:「一定是陸千塵先找到我們,這裡已出了京。二人皆不熟悉地形,但是,一則陸千塵走的更多,二則我們離陸千塵或許更近。父親再如何精明,畢竟不能親自來尋,可陸千塵一定會親自來尋。放心,父親發現陸千塵一走,我們不見了,一定會通知他的。」

  陸亦涵道:「所以,你一早便知道哥哥會來找我們?」

  陸亦舒道:「路途兇險還真要自己走去嗎?澤昱哥聽我們徒步走這般遙遠,已經很感動了。再說,萬一半途遇盜匪,你我如何自處?」

  陸亦涵愣在原地,柔弱如水的目光盯著道:「姐姐,你可別嚇我。」

  陸亦舒回頭道:「快走,走起來便不怕了。我們一邊說一邊走,很快會天亮的。」

  相府最後一批人趁著夜色回來,鄭管家行色匆匆,一路行至府廳門口,微不可查的瞟一眼那個冷峻如山的身影,壓低身形,入內,沉聲道:「尚無小姐音信。」

  陸丞相併沒有轉身,道:「可已通知大公子?」聲音與往常沒有變化。

  鄭管家身軀微緊沉聲道:「已派人去了。」

  陸丞相道:「再派。」

  鄭管家沉身應道:「是。」

  兩女子深一腳淺一腳,走過山,走過路又走入密林,早已偏離方向。說話已氣喘吁吁。陸亦涵:「昔日不知行路竟是如此艱難,走這許久,除了山便是林子,還黑漆漆的,累死人了。」

  陸亦舒已經雙腿打顫了道:「快累死了,你倒是不怕了。」牽著妹妹使勁往前走。

  陸亦涵走的歪歪扭扭道:「累的不知怕了。」抬眼望著那背影道:「我倒在地上便能睡著。」眼皮越來越沉。像壓了兩座山,如何也擺脫不掉。

  陸亦舒累彎腰,一直硬撐著道:「走一步,少一步。越走越近。」手突然空了,陸亦涵的手滑落,驚見她栽倒在地,飛撲上來,大呼:「涵兒,涵兒。」見她輕微喘息,放下心。無力坐下,扯下肩頭的包袱,墊在她頭下。又扯下她的包袱靠在身後。

  太陽穿透了雲層,陸亦涵猛的驚醒,大呼道:「昱哥哥。」見自己在荒野里,推醒身畔熟睡的姐姐道:「姐姐,姐姐,天亮了,天亮了。」

  陸亦舒猛的坐起來,惺忪的眼睛裡望見明亮的陽光,一副擾了人清夢的煩惱,無奈道:「趕路,繼續趕路。」

  陸亦涵已挎起包袱,扶起她的同時把她的包袱挎在她肩上,欲走又道:「等一下,」撕下麵條在樹上打兩節道:「哥哥,一定會找來的。」

  兩個人確實是一對合理的搭檔,此刻她拉著仍睡意朦朧的姐姐。一天很快又過去。陸亦涵道:「我們要儘快找家客棧,不能再露宿荒野了,可是,怎麼走了一日,連村落也不曾見?」

  陸亦舒道:「再往前走走或許有了。」

  忽然響起一道驚雷。兩人急匆匆的翻山越嶺。天嘩嘩的下起了雨。兩人頂著大雨,遠遠的見到一所茅舍。急急的跑上前,叩開門。出來一位拄杖老漢。老態龍鍾,咳聲不斷。望著那佝僂成大蝦一樣的老人,二人心頭升起一絲慌張。她們見的都是衣著光鮮亮麗、身姿挺拔的人,哪裡見過如此窘態之人,不禁有幾分畏懼,無意識的緊緊靠攏,緊了緊握包裹的手。

  陸亦舒已四下掃了一番,壯著膽子道:「老人家,我二人趕路至此,突遇大雨,欲借寶地休息片刻,不知可否?」

  老人沙啞著笑笑,道:「二位請進,與人方便,與已方便。出門在外不易,莫要如此客氣。」腰隨著聲音一起一伏,艱難的慢慢移動腳步,讓出一條路,伸手做個請的動作。

  兩人掃著靜悄悄的茅舍,略警惕的走進來。陸亦涵微微點頭道:「謝過老人家。」

  老人抬手關上了門道:「莫要客氣。請。」拄著杖小步小步的前行,二人仍心有餘悸的向後轉四下張望,他們忽然覺得露宿荒野也是好的。

  老人家倒是極為輕鬆熱情道:「兩位想必趕了許多的路,怕是又累又餓又渴。老漢飯沒有,水還是有的。」

  兩人互望一眼,陸亦舒道:「有勞老伯。」

  老人家道:「莫要如此客氣,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也就靠相互幫襯。今日我幫助你二人,希望有一日,我兒孫落難,有人能助他們。」

  陸亦舒道:「若他日我二人飛黃騰達定不相忘。」

  陸亦涵溫和道:「敢問老人家,子孫在何處?」

  老人道:「被朝廷徵兵征走了。」

  陸亦涵一驚,急道:「在何處當兵?」陸亦舒一扯她的手,瞪她一眼。陸亦涵嘟著委屈巴巴的小嘴向後一縮。

  老人已打開門,道:「二位暫且在此將息,若有需要盡可喚小老兒。小老兒去取些熱水來,二位稍等。」

  二人已進門望著窮徒的簡陋四壁,陸亦舒客套道:「有勞老人家。」望著老人步履蹣跚的走開,扯一下陸亦涵道:「出門在外,萬勿小心,切忌向他人透自己的行蹤,免得落入歹人之手。」取下包袱,又停在手,在草蓆上摸一把,但見有一床襤褸的薄被,輕嘆一口氣。

  陸亦涵打著濕漉漉的衣服道:「姐姐,我看你是多心了。那老人家挺好的。」

  陸亦舒道:「誰會告訴你,我是壞人?總之,要多些防範。我看你是在家嬌養壞了,哪裡知道天下險惡著呢。」

  陸亦涵不滿道:「你不也是在家裡嬌養著的嗎?」

  陸亦舒最終把包袱放在炕上,坐在炕沿上道:「我可與你不同,怎麼也是見過人性醜陋的。」把手堵在嘴邊做個噓的動作。

  老人步履艱難的提一桶水過來,陸亦舒上前遞給他一點碎銀道:「多謝老伯,勞煩老伯弄個炭盆來。」既然能燒出一大桶水,必然是有柴的。

  兩人正烤著衣服,老人敲門道:「小老兒拿來些熱水,二位將息喝吧。暫放門口了。」

  陸亦舒喊道:「多謝老伯。」

  第二日,陸亦舒睜開眼睛,但見陽光已穿透窗欞。忽然聽到有人議論道:

  「這下可發了,沒想到遇見兩個有錢人。這些日子兄弟們都快餓死了。」

  陸亦舒只見自己與陸亦涵手腳被綁了,塞住了口。她掙扎過去過使勁的撞陸亦涵。外面仍在議論:

  「這兩個是什麼來路?帶如此多的錢?不會是什麼大戶人家吧?」

  「管他呢,被賣了大戶小戶都一樣。就這兩妞兒能賣好價錢,一個比一個標緻。」

  「老大眼睛夠毒的,一眼便看穿這是倆姑娘。」

  「你傻呀?那忸忸怩怩的能是大老爺們兒?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越是大家主兒越好嚇。聽說把他賣了,哭著喊著哀求。」

  二女相互靠在一起,陸亦涵淚水汪汪的。陸亦舒四下里搜索,並無可用之物。通紅著眼睛,喘著粗氣,滿滿的不甘心。眼見陸亦舒頭上的簪子,自己躺倒在她手上,不停的用簪子戳她的手。陸亦涵終於明白了,使勁兒拔下她的簪子,藏入袖中。陸亦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取下她頭上的簪子藏入袖。二人累的動不得。只聽外面還在議論道:

  「咱們沒見過這般俊俏的美人,這麼賣了多可惜?」傳來一陣敲門聲。來人正是陸千塵,他得到消息是昨天下午,帶人一路搜尋不見蹤影,心頭升起一個可怕猜測,她們定是走錯路了。如此便難尋了。不過,他很快找到可能出錯的位置,他派人地毯式搜索。陸亦舒的為人,他是了解的,既然她肯去北郡,便會尋最快最安全的辦法。也就是靠他的護送,所以,必定傾盡全力的逃出京,再找馬車。便以大家小姐最快腳程算定了她的位置。他確信她一定會留下線索,讓自己找到她。果然,很快有人發現布條,可此時已下大雨多時,地上早已毫無蹤跡。他便命大隊人馬暫回驛站整息。分幾隊人馬,沿不同的方向搜索。自己親帶一隊,果然正走在她們行來的方向。

  兩女聽到的正是陸千塵的聲音,拼盡全力掙扎嘶喊,無奈發不出多大聲音。只見陸千塵騎著高頭大馬道:「可有兩人於此經過?」

  一人一副憨厚的笑臉道:「不曾。」陸千塵向內望去,但見一普通的農家草院,一人正在菜地里翻著土種菜籽。

  那人憨憨的跟過來,嘿嘿道:「爺可到茅舍休息片刻,小人去取些熱水為爺解乏、洗臉。」恭恭敬敬的殷勤著。

  陸千塵已接近那間茅舍,回看他一眼,轉動眼睛毅然離開。屋內除了床空無一物,方才陸亦舒心頭一橫掉在地上。被另一人悶聲刨地掩了過去。聽到馬蹄遠去,兩人徹底絕望。她們很快被丟上一輛馬車。昨天那老漢竟是壯碩的青年男子。留一人看家,他帶著其中一人各扛一個。可是,把陸亦舒丟入車中,她緊緊的扯住他的衣袍。哪怕對上兇狠的目光,她不僅毫無懼意,更是一副壯志赴死的目光,緊緊揪住他的衣袖,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那漢子四下打量,心下有些好奇。陸亦涵驚呆呆的望著她一動不敢動。那漢子跳上車,對那人道:「走。」

  陸亦舒眼睛裡不僅毫無懼色,反而滿是高高在上的傲氣。那漢子不禁好奇這一柔弱女子意欲何為。更好奇她如何又能否打動自己。


關閉
📢 更多更快連載小說:點擊訪問思兔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