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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將計就計1

2024-05-22 13:25:06 作者: 孫晨露

  那時重夜的神態一如此刻這般,迷離的眼神漸漸射出兩道綠光,從一隻開乖萌的小白兔蛻變成一頭兇猛狂霸的狼王。

  江若白被這氣勢嚇得一身冷汗,心頭慘叫不疊,暗道:「完了完了,他不會去救凌修吧?」立刻自答道:「娘的,我太了解他了。真真猜對了,算了,拼了吧。」咬牙上前一步欲勸。

  重夜已開口道:「龍聖繼續運糧,我與江若白立刻返程。」

  江若白收回邁在空中的腿,正色回道:「是」。

  重夜對看過來的龍聖使個眼色,龍聖冷哼一聲,面色凝重。

  夜色暮然降臨,對於戰亂之時,夜總是沉重的令人憂懼恐慌。

  

  重夜在半路上,救了正與齊國陸千塵、薛、蔣兩將打的狼狽不堪的凌修及典、歐陽三人。江若白因此負傷。重夜護著凌修先走,一路行至大營中,重夜將時間把握的剛剛好,專等眾人議事之際沖入帳中。他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救了俊山的兒子,儘管俊山一再暗害他,若在往日俊山可以不去理睬道義、人們的評說。可今天還有四將在的局面,俊山不得不考慮。所以,至此無論戰況如何,重夜處在一個進退自如的位置,他心頭無盡的欣喜,大局的基調終於落定,他甚至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可他仍然覺得這一戰停的詭異,眾將都窩著一口火。然從傷亡、戰利品來看,齊軍勝,齊收穫的礦山自然是燕軍不知道的。可是,蕭澤昱卻面色凝重,心頭極沉重,忍不住嘆一口氣。抬起筆懸在空中左右沉思。片刻放下,巡完營、慰問傷員後,換一身裝扮消失在夜色中。

  重夜大喊道:「阿修,勝敗兵家常事,不必介懷。如今我們立刻搬師還朝還來的及,遠的不說,就齊國常勝將軍不也落入我朝手中麼?想當初太師親帥大軍,名將強兵比比皆是,不也無功而返麼?楚之戰神也死在陳、齊的屠刀之下。當初齊、楚交界崛起的陳國多麼不可一勢,最後不也被齊國常勝將軍滅了麼?誰又能知道誰的命運如何?誰的命運又能掌握在誰的手裡,不僅是強不強能決定的。」

  凌修狠狠的摔杯,怒斥道:「竟敢亂我軍心,拖出去一百杖。」那架勢狠不得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無論如何他是皇子,凌修不敢輕易殺他。

  重夜怒目嚇退士兵。

  凌修怒不可遏的躥起,狠狠的指著重夜道:「拖下去。打一百軍杖。」

  一百軍杖下去能活下來,也是最後一口氣。

  兩士兵上前拖重夜,重夜甩開他們,怒道:「放手,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踏入大營,然而征戰沙場靠的是前方將領衝鋒陷陣,方可戰無不勝、威震四野。今你集合大將議事,我坦誠獻策,坦蕩的言明利害,倘若主帥執意攻打,我自然拼死追隨。如今本王回營救援、直言諫見便是忠勇之心,絕非私下亂議的奸妄,雖無功卻也是無過吧,犯不著打軍杖,只是肯請主帥切記穩定軍心,末將告退。」

  他一向無理,冷哼一聲,逕自退去。然而最後二字「末將」也算是安撫了軍心,想他這般狂放不羈的王爺都認他為主帥,別人豈不誓死追隨?

  凌修沉重的臉色緩和,只一失神重夜已離去。暗道:「算你識相,肯定了本帥的主帥之位,穩住了軍心。否則戰前擾亂軍心之罪難逃。」只是,他不知道,這不是重夜以退為進之計,他就是要斷了大家的退路。

  夜色再次籠罩大地,燕國軍營已是一片寂靜,除巡邏的士兵,大都已休息。這一戰雖結束的離譜,卻經歷一天一夜。眾將兵早已累垮。然而,此時一道黑影悄悄閃過,一個黑衣蒙面人幾番躲閃騰挪來到燕軍中心大營。他動作輕盈,連一絲風也不曾驚起,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主帥帳中只有凌修呆呆坐著,愁容慘澹的臉上寫滿前途未卜,可是他必須堅持下去,必須想盡辦法嘗試,必須在走投無路中廝殺出一條血路。開弓沒有回頭箭,來了戰場,不能空手而歸。本來他以為可以退,而到了這裡,他改變了想法,不可無功而返。有時人的想法很奇怪,明明給自己留了後路,可到後來,還是自己斷了後路。他不禁苦澀的笑笑,從原來不得已硬著頭皮上戰場,只想著依靠別人,只要不打敗仗就好,可現在偏偏要自己主導且還要打勝仗。哪怕峻山不能誇獎他一句,也總是不能輸的太丟人,否則在朝堂之上,在她的面前,顏面何存?

  那黑影繞向右側及後方,忽聞一陣慘烈哀嚎,他已在大營中轉了一圈,轉向傷兵營。他的眼神一驚,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抖的有些淒涼,道:「很快不疼了。很快會回家的,不要害怕,一切都好起來了。」

  果見那青年雙手鮮血,正按住一位年輕士兵的胸膛,那士兵扭曲的掙扎,蒼白的臉上滿滿的恐懼,喘著粗氣,顫抖的拉著他的手腕,瞪到決裂的眼神中寫滿不想入地獄,充滿恐懼掙扎,他不怕痛,不怕苦,只想活著。然而命運卻是又痛又苦還活不成。戰亂之苦,讓人多麼辛酸、無奈啊。血流的很快,也許我們什麼都來不及,生命已然消逝。哪怕只是一聲交待、一句叮囑也來不及說出口,世界上走的最快、最不留情的是將亡的生命。不知是勸住了,還是無力了,士兵停止了掙扎。手指動動,似乎認命,悲愴的臉無盡的蒼涼,沒有了一切的情緒,也許他想通了,放下了所有希望、不甘、憤怒,帶著那些想做的、未做的期許離開。青年悲憫的淚水突的打轉,喉間一陣乾澀,望向他倒在腰間的手,還在最後的掙扎,似抓著全部的希望。在停住的那一刻,青年掏出幾塊碎銀子,沓下士兵的名牌,掏出一個小袋放入其中,輕輕道:「放心,我一定帶到。」

  那士兵純淨萌萌的笑了,笑的很輕鬆,噙滿熱淚的眼睛純淨的像初生的嬰兒,閃爍著憂傷的喜悅。青年愈發心酸,一手捧著帶血的銀子,一手按著他的胸膛。鮮血還在流淌。青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水洗過,只有一個希望:「活下來,多活一會兒。拼盡全力的按住那血口,空中飄著一個淒涼的聲音道:「堅持一下,只要多堅持一會兒,就多一分希望。活著,活下來。多活一會兒,多活一會兒。你的家人都在盼著你歸來。回家,活著。」略帶哭腔的聲音泛著蒼茫的淒涼。一出口便輕柔無力的飄散。

  士兵模糊的重複了一下地址,一切結束了。

  青年雙眼通紅的伸手扯過一塊布蓋在他臉上,回望一眼,血肉模糊的呻吟著的士兵,慌忙又沖向另一個掙扎著的滿身是血的士兵,他腿還沒來得及完全衝出去,被一個黑影一陣風似的掠到帳外。他眨巴著兩明亮的大眼睛,但見一黑影閃過,來不及開口被一把拽走。那人帶著他竟能輕易躲過哨兵,他一路上極乖,不掙扎也不開口。不知道是相信黑衣人,還是二人的默契,黑衣人也沒有掩住他之口。一路行至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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