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龍聖
2024-05-22 13:24:47
作者: 孫晨露
那日重夜坐在酒樓窗前,提著酒壺卻不是在喝酒,而是凝重的想著心事。他有心事時喜歡獨自坐於繁華鬧市安靜的沉思,恍若世外之獨樂,猶如石像一般,他心頭升起一絲隱隱的不安,想是千頭萬緒理不順,將酒壺扔在桌上,百無聊賴的走到窗前。忽的眼前一亮,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興致濃濃道:「那是何人?」
侍衛江若白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眼底一驚,平靜道:「是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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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夜見他遲疑,不禁望去,看到他臉色略是顯凝重,心頭思索道:「估計是在思考打不打的過。」
他挑逗之意忽濃道:「長的不錯。」
果然江若白身形一顫,無意識後退一步,鄭重而嚴肅的施禮稟道:「王爺。」忽覺不妥,改口遲疑道:「在美顏公子榜,他排第二。」小心的說完這句話又微退了退,手抖兩下,他實在擔心說出這幾個字是什麼後果。或者實在膽怯重夜接下來要做的事。可是,誰又能阻止的了呢?這位皇子不更荒唐一些,已經三跪九叩、直呼感恩蒼天了。誰知他什麼時候又會找新鮮的玩法,自己跟著也是時時擔驚受怕。
這下重夜不淡定了,一個山賊怎可越居他之上?可是,天下這麼認了,他豈能坐視不理?他這個人也有一套做事原則。所以,必定要大家都要好好看清楚。神采奕奕的坐下道:「把他與我擒來。」
江若白遲疑片刻道:「請……王爺勿與他……相爭。」他思來想去用了「相爭」一詞大為不妥,忽得跪下。
重夜佯怒,心頭卻樂開花,倒想好好爭一爭,忽然有了喝酒的興致。
江若白紅著臉,補道:「冷星孤月曾找過他。」垂首不語。懸著的心略略安穩,甚至有點放鬆,暗道:「這下應該不不會……」
聽到一個冷冷的轉音道:「冷星孤月?」
江若白心頭一凜,再度提起來受驚的小心臟,小心的吊著,俯首道:「是。」
重夜臉色慢慢逼近,認真的問道:「真有此人?」眉開眼笑的浸著濃濃的興致,可是嚇了江若白一跳,他轉世的後悔,提誰不好?偏要在此時提孤月,這簡直是要老命又要小命的節奏。也許他只一時心血退潮,不久會忘了此人此事。可如今看來此人成了第一要事。自己真真神催命,好好的把自己的命催掉了。
果然,王爺一笑准壞事兒,尤其色眯眯一笑,事兒准壞。比如此時,只聽他悠閒慵懶的問道:「那山賊是何來歷?」
江若白深感回天乏力,認真道:「那山賊名喚浩瀚凌空聖賢……」
豈料,重夜不淡定的截住他忿忿道:「什麼?一個山賊竟枉自稱聖賢?他可曾讀過書?可曾識字?太汗顏,還有這麼無恥的?我真是望塵莫及。一山賊?啊,聖賢?真是哭笑不得。看樣子,我若不捉他……」眯起眸子似打定主意道:「待本王親自去。」
本來他想的挺好:戲耍人家一番,可這一次蒼天開了眼,一個劈雷狠狠劈了他。他的想法是英雄救美,不過被他改的體無完膚。他是這樣想的:
在山賊出沒的附近,自己身負重傷,一定要重傷將亡,在他出沒時求救。自己一副嘔血顫抖的倒霉相,雖然眼神堅毅的像一位百折不屈的英雄。卻厚著臉皮喊出兩個欠扁討罵的字:「救命。」
此時,龍聖優雅轉身像撈美女一般溫柔的撈起自己,自己則像揪住稻草一般胡亂揪扯的人家有點狼狽,然後倒在人家懷裡。極度虛弱惹人憐的噴出一口血,深情款款的看著人家。無力道:「救我。」趁人家尋藥之際,自己一個華美轉身:左手一旋打在人家胸口,右手擋開其手上攻擊,翻身踢翻其腿上功夫,同時轉身將其按倒,並將其雙手倒扣在背上。搖身叼出一朵玫瑰,眼神明亮的妖冶,手下卻毫不猶豫、乾脆利落的將人綁了。二話不說把花插入其髮髻,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花,滿臉白蓮花的姨母笑道:「美人,可美?」
完美收官。他好開心。
而事實是:
當他裝扮成狼狽的亡命徒後覺得不夠慘,把自己衣服扯得襤褸。狼狽的衝出來,正欲開口,龍聖一個箭步消失。
重夜迷茫的無語道:「怎麼本王傷成這樣,竟還被本王的威嚴嚇跑了?」抄近路追去。見龍聖尋尋覓覓的背影,像在找什麼。忽然發現他手上的弓箭,眼色變得忽明忽暗道:「不會是真的來狩獵的吧?一個人,連親隨也不帶。」想到酒樓中,江若白曾言:孤月曾找過他。不禁暗自猜測道:「難道他是峻山的人?」眼底的笑意更濃,精怪的笑道:「先擒了再說。」逃命一般踉踉蹌蹌的扶著一棵樹跑來,模樣如同馬上歸西一般,虛弱的幾乎說不出話,道:「救……」
豈料,龍聖眼前一亮,背著弓箭又跑了。重夜又一次撲空。定睛一看,他在追一頭鹿。一氣之下踩倒一株可憐的小樹,怒道:「豈有此理,難道本王還不如一頭鹿?」
好容易再次衝上來,還沒擺好姿勢。一陣疾風襲來,極快,極勁,重夜還沒來的及抬起眼,便直直倒下去。迷茫的眼睛中,龍聖好像在說什麼。他笑了,雖然有點像二傻,伸出的右手上面還沾著血。龍聖一襲白衣,衣袂翩翩飛旋,單膝蹲下來,神色頗為凝重,伸手欲查看他的傷勢。重夜左手捂著箭,血浸濕了衣衫,一下抓住龍聖探過來的手,抖的緊緊。龍聖星光閃閃的眼睛裡映著重夜楚楚的委屈。重夜臉上滿滿的求生欲。欲言又開不了口,這表情觸動了龍聖心底那份柔軟的東西,本欲抽出的手放棄了掙扎。風吹起龍聖漆黑如瀑的柔軟長發。
重夜眼睛裡流露著心痛大於身死的悲哀、落寞,看向他低低的呢喃著道:「救……」眼角淌落一滴讓人心碎的淚水。
龍聖自然也看到,目光緩和道:「你先別動,待我看看你的傷勢。」也虧得龍聖此時不知他平日所為,否則即使逼真到這地步,定以為他蓄意而為之。
重夜眼底滿是感激,龍聖果然放下些許警惕,放下弓,俯身,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微頓,似下定決心,即將到達重夜衣服之時,眼神慢慢凜下來。重夜見狀,神色突的凝重,猛然伸出手,雙腿果斷的擒來。只龍聖更快一分,身形一縮,提弓飛出去。而重夜偷襲個空。只撫到龍聖一絲衣袖。這意外讓他氣歪了嘴角。不由扭頭看去,那背影正在不遠處的草叢中小心察看。
重夜吐出一口惡氣,暗道:「原來有獵物。這個獵物狂,有意思。」突的傳出一聲熟悉的異響,重夜心頭一驚,凌利的目光已盯上前,耳朵微動,臉頰一緊,眼中凌光犀利,突的瞥向身後,一條細長的黑影牢牢鎖定他,他手下極輕快,以人未反應之際狠狠的將那蛇扎倒在地。
龍聖抽回匕首,回身之際,重夜剛剛躺倒似不曾動過一樣,只是奇怪自己胸口突得沉悶起來,仍以楚楚可憐的求、助的目光看著龍聖。龍聖卻冷冷的盯著他,如面對敵人一般,手上帶血的匕首動了動,臉色突的蒼白。重夜心頭一驚,眼中略帶疑惑,目光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胸口,心頭不免一沉。即使龍聖再傻,他也是裝不下去的,他胸口的箭上插著一條蛇,重要的是那蛇竟沒死絕,還在掙扎。他多年來打鼠、捕蛇、殺狼練就了一手絕技,一擊斃命。後來他覺得沒意思,便改為一擊致絕卻不致命,留下蛇鼠狼的命,讓他們掙扎,同時自己近在咫尺卻絲毫不受傷。任他們如何掙扎,離目標只差那麼一點點。可是,註定的不僅是失敗而是喪命。他自得樂的看著它們掙扎而總結出不少人生哲理、處事之道。此時此刻,他面不改色的坐起來,那坐姿豪放不羈。更是笑得醉花醉人醉春風,起身之間已瀟灑得整理好秀髮、衣物,優雅的舉起那箭像舉著叉燒包,甜甜道:「兄台勿憂,見面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