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啦

2024-05-22 03:44:02 作者: 陸南樓

  許遵定睛再一瞧,菩薩還是那尊菩薩,清淨莊嚴。

  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將床鋪下和箱籠內這些容易藏納東西的地方細細查探一番,什麼都未發現。

  許遵盤坐於蒲團上,心中暗道:老夫人,您離世前,究竟看到什麼了呢?

  周圍的一切漸漸模糊起來,眼前的菩薩又露出微笑,並且流下兩行血淚。

  許遵皺眉,不明白自己為何頻頻生出幻覺,閉上眼睛,使勁兒搖頭,再睜開眼睛時,幻象又消失了。

  他站起身,走到院落中,陽光從頭頂傾瀉而下,許遵有種重返人間的感覺。

  過了會兒,桑雲跟著阿岳匆匆邁入院子。

  「你來過後院兒幾次,我想看看,根據你的直覺,還能不能找到些遺漏的證據。」許遵開口的同時,目光落到她腳上一雙嶄新的藍色布鞋上,內心生出滿意。

  這丫頭還不算蠢,總算知道對自己好點兒了。

  

  「嗯,岳大哥都跟我說過了。」桑雲點頭,就要進入正屋開始工作。

  許遵心中生出的那點滿意,又變為不爽。她怎麼管誰都叫「大哥」呢?別人命里缺功名利祿,她命里缺大哥?

  桑雲自是看不破許遵心中所想,她滿滿的心思都在找線索上。

  「似乎沒什麼特別的,我們上次來時,這裡也是如此。」桑雲找了一圈之後,沒發現什麼,隨後又使勁兒嗅了嗅鼻子,頓了頓道:「不過......空氣里的檀香味很重,好像又不是檀香。」

  許遵聽她一說,嗅了嗅鼻子,似乎也察覺到了。

  他素來不信神佛,所以對香的氣味不敏感,也分辨不出好歹,但進過寺廟,進過宗祠,被人這麼一點,總歸還是察覺出不對。

  「這個味道......」許遵皺眉,望了一圈屋子,快步走到佛龕前,發現這股奇異的香味越來越重。

  他低頭,手指插入香爐,攪了一攪,看到金黃的香砂底下居然埋了一層淺褐色的不明粉末。

  許遵捻了一丁點兒,放入鼻下,奇異的香氣鑽入身體,他一陣恍惚,抬頭時,又看到菩薩像露出微笑。

  他倒退一步,一個踉蹌,桑雲眼疾手快地撐了他一下。

  「許大人,你怎麼了?」

  許遵搖搖頭,看了桑雲一眼,將手指伸到她鼻下,「你聞聞。」

  桑雲嗅了嗅,許遵凝視著她,「什麼感覺?你看看菩薩,有何異常?」

  她奇怪地看看許遵,又看看菩薩,不明白許遵話里的意思,回道:「沒什麼異常啊。」

  許遵看著她一雙杏眼,澄澈得不含一絲雜質。

  「你沒有看到菩薩在笑?或者流出血淚?」許遵問。

  「啊?」桑雲覺得許大人魔怔了。

  許遵似乎有些猜到老夫人是怎麼死的了,但是他想知道的是,他手裡捻著的這點粉末到底是什麼,若是能使人產生幻覺的迷藥,為何桑雲沒事兒,而自己卻中招了?

  「你果真沒看到什麼?」許遵又問了一遍。

  桑雲覺得今日的許大人很奇怪,她順著許遵的話想了又想,對著他身後的菩薩看了又看,才開口道:「大人,據說菩薩是無相的。你心中裝著什麼,就會看到什麼。」

  許遵一怔,與她對視良久——

  「公子,公子,陸大人那頭有消息了,他說......」鍾大一路小跑著邁進屋內,看見眼前一幕,突然察覺自己似乎打攪到什麼,尷尬地往後縮回腳。

  「如何?」許遵回過神來,輕咳了兩聲。

  「陸大人自個兒的鑰匙沒丟,倒是小吏身上的鑰匙不見蹤影,經陸大人查訪,那小吏有一日去喝花酒,醒後丟了錢袋子和鑰匙,怕被上級罵,也怕被家裡的妻子罵,根本不敢吱聲。他喝花酒的青樓豢養打手,應當沒有賊敢惦記。而那日陪小吏的妓女,莫名失蹤了,至今未找到。」鍾大一口氣回道。

  「怕是凶多吉少。」許遵沉聲道。

  「咱們的人已經去找了,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鍾大又說道。

  「嗯。」許遵點頭,鍾大做事兒,他一貫放心。

  許遵再看了眼身後的菩薩,走過去,將香爐中的香灰倒出一些來,拿鍾大的錢袋子裝了,隨即要走。

  「大人,這香灰到底有什麼問題?」桑雲問。

  「有什麼問題,回去叫黃明子一驗便知。」許遵低聲道。

  黃明子是仵作,卻也懂些醫理。這事兒叫外頭的大夫驗,難保他們的嘴不會泄露什麼,所以,只能由黃明子來。

  幾人離開老夫人的院子,正打算向李抻辭別,卻聽到李家傳來一個很突然的消息——房氏有喜了。

  原來,她剛剛在靈堂昏倒,是因這個緣故。

  「後宅我們不便去,你代我去表達一下心意吧。」許遵摘下腰間荷包,丟給桑雲。

  「是。」桑雲掂了掂荷包的分量,心中暗道,許大人真是有錢。

  走到房氏的院子前,門外守著的下人,原本是不讓桑雲進的,聽說是許大人的意思,這才讓了條路。

  整個李家都掛著白幡與白色燈籠,李家子孫披麻戴孝,一片悽然。然而,房氏院子裡卻喜氣洋洋。

  桑雲走進去時,剛巧聽到大夫在和李抻說話:「令堂去世,令夫人卻有了喜,這難道不是令堂不捨得這個家,不捨得你,又回來投胎了嗎?」

  若非大夫的行裝,一看便知其身份,桑雲以為這是哪裡跑來的神棍,在這裡胡言亂語。

  但李抻分明被他這番話安慰到,有些將信將疑,繞過屏風,對著躺在床榻上的房氏,態度溫情了幾分。

  「你既有喜,便好好歇著,想吃什麼,儘管叫人去做。」

  屋子中的下人,都是房氏的人,各個面露喜色,尤其那日扇婢女巴掌的婆子,對李抻說道:「大娘子這把年紀又有了孩子,真是上天垂憐吶。保不齊真是老太太又回來了呢。」

  床上躺著的房氏看上去很虛弱,桑雲離得遠,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知她聽到「老太太」三個字時,裸露在外的手臂,顫了一顫。

  而屋子中的其他人,面色就精彩多了。

  秋氏的不屑是寫在臉上的,自打和房氏徹底撕破臉,她已經懶得再裝嫻靜。而李氏似笑非笑,眼神沉沉,不知在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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