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強的她

2024-05-22 03:43:08 作者: 陸南樓

  大宋給女囚設立獨立牢房,並配有專門的女看守,但這裡既非汴京,又非登州府衙,不過一個縣衙,自然規矩就沒那麼嚴明。

  幽長昏暗的走廊間,時不時傳出犯人的嘆息聲和受不住拷打後的呻吟聲,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宛如人間煉獄。

  

  「有人嗎?有人嗎?求求官差爺爺,幫請個郎中來吧,我女兒快不行了!」一名中年婦人搖著牢門,絕望地喊著。

  同牢房的桑雲被吵醒,借著微弱燈火,看到婦人懷中的小姑娘燒得滿面通紅,忙爬起身,將牢門搖得「哐當」響,幫著喊道:「來個人啊!這裡有孩子生病了!」

  雙腿翹在桌上,正在打鼾的衙役被聲音驚醒,一臉不耐煩地走過來,將牢門打開,「大半夜的,喊什麼喊!」

  「官差爺爺,求您幫請個郎中,我女兒實在燒得厲害,許是得了風寒。您放心,我有錢……」婦人忙不迭將自己脖子上的一條細金墜子拉扯下來,捧給衙役。

  衙役困意立刻沒了,雙眼盯著墜子,露出貪婪的目光。他一把將墜子拿走,轉身就要走。

  婦人察覺不對,抱住他的腿,「官差爺爺,這墜子能當個三四貫錢,您行行好,幫請個郎中來,剩下的都是您的。」

  「去你的!」衙役一腳踹向她的心窩子,「你忘了你怎麼進來的了?行竊!敢情你這金墜子也是偷來的,我這是繳獲你的贓物,還敢喊!」

  說著,他就要重新鎖上門,桑雲見況,直接攔住衙役的動作,不卑不亢地說道:「這金墜子是她唯一的陪嫁之物,才不是偷來的。再說,她偷東西也是為了一家人的生計,現在進來了,是她應得的下場。但你身為官家人,拿她的東西,跟強盜有何分別?」

  「哦喲……」衙役借著燈火,上上下下打量她。

  這丫頭進來時,他就留意到了,唇紅齒白的,看得他心猿意馬。但是牢頭兒對她也有興趣,他只能按捺下心思。這會兒牢頭不在,他可就沒必要忍了。

  衙役將她拉出牢房,又將其餘人鎖在裡面,隨後開始解衣裳、脫褲子。

  「你要做什麼?」桑雲警覺道。

  「做什麼?自然是做點快樂的事。」衙役將她撲到身下,急慌慌地就要占她便宜。

  牢內關著的幾人此刻全醒了,除了中年婦人外,還有一書生打扮的柔弱男子也露出著急神色。

  他扒著門喊道:「我朝不許衙役私自侮辱女囚犯,你這樣做是犯法的!快些住手!」

  衙役哪裡肯聽他的話。畢竟,看守牢獄這活兒多是子承父業,地方勢力盤根錯節。收受賄賂、偷換囚犯,都是稀鬆平常的事兒。至於女囚,但凡長得好看些,都會淪為衙役們的玩物,甚至一些有錢的男囚,只要願意出錢,也能分一杯羹。很多知縣都是科舉出身,從外地來上任,根本鬥不過這些地頭蛇,只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桑雲可不是那些坐以待斃的弱質女流,眼看自己要被侮辱,她一腳踹向衙役的下身,趁衙役吃痛鬆開自己時,她一個翻身,騎坐到衙役身上,將金墜子奪了回來,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朝他臉上直呼巴掌。

  「你敢欺負你姑奶奶!我叫你色令智昏!我叫你見死不救!我叫你貪戀不屬於你的財物!」桑雲手勁兒很大,左右開弓,一邊罵,一邊打,很快,衙役臉上就出現血痕。

  犯人們看到這一幕,紛紛興奮起來,為她吶喊,畢竟,平日裡,他們都被這些衙役欺負得不輕。

  許遵走進牢獄時,剛巧看到這一幕:桑雲騎在值夜的衙役身上,嘴裡罵罵咧咧,打人巴掌還打得極其有節奏感。

  鍾大看得興致勃勃,他還從見過這麼厲害的小娘子呢,但自家公子的目光掃過來,他趕忙出門叫了人進來。

  幾個大男人上前去,才將桑雲拉開。

  被打的衙役嘴角滲血,衣衫不整,狼狽地跪倒在一邊,見到許遵,忙告狀道:「這個女囚謊報病情,趁機逃出來毆打公門中人,必須處死!」

  桑雲瞪著他,雙目通紅。

  許遵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衙役,再看了看等著自己下令的官差們,蹙眉道:「將這女子帶走。」

  官差正要上前辦事,桑雲卻制止道:「等一下!」

  眾人看向她,只見她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朝許遵磕了一個頭。這個動作令人驚訝,因為宋人見官家都不必下跪,更不用說一般的百姓見官員,哪怕她是嫌犯。

  「許大人,犯人的命是不是也是命?除了刑律外,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對犯人處以私刑。胡二娘偷竊犯罪不假,但她的女兒只因將母親偷來的食物吃了,也被關在此處,如今天氣涼,她感染風寒,二娘將自己身上唯一的值錢物件兒給了這名衙役,可是他奪人錢財,見死不救,還要欺侮我。我毆打公門中人是錯,但事出有因。」

  「我可以跟大人走,要殺要剮我都認,但請大人憐憫無辜稚子,幫請個郎中來看看。」

  桑雲將金墜子捧在手上。

  許遵看到她眼底的堅韌和倔強,莫名被打動,他低聲吩咐鍾大:「去請個郎中來。」

  那衙役見勢不妙,忙喊道:「知州大人,您可別聽她胡說八道。她連她官人都敢殺,一個殺人犯的話怎麼能信呢!」

  鍾大忍不住開口:「她殺沒殺人,這事兒還沒個定奪。就算她真殺了人,她是殺人犯,又不是欺詐犯,說的話怎麼就不能信了?」

  許遵看了他一眼,鍾大忙縮回腦袋,轉身去辦事了。

  「誰說要殺你剮你了?你暫且起來,我有話要問你。」許遵清清冷冷的一句話,卻讓桑雲聽出了溫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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