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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熾,你現在想不想成親?

2024-05-22 03:23:11 作者: 青瓜檸檬

  「女施主身上這三世因果,難道你自己不知嗎?」

  

  果然是跟隨著李輝打天下的和尚,一雙眼睛又辣又毒,幾乎一瞬間就將她所有的一切秘密全然拆穿。

  可又能怎樣?

  她還能影響朝綱天下不成?

  上輩子成為梁允溫都沒有改變大遂滅亡的結局,難道她這輩子只想安安分分的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還能攪和天下風雲?

  雨松青輕笑一聲,眉眼間寒意一片,「大師是病糊塗了嗎?您還真的需要吃藥了。」

  「若天下興亡擔在我一介女流身上,天生這麼多男人是作何的?若區區因果就能攪動朝堂天下,要那些將軍文官作何?你們男人啊,總是愛把的罪孽和錯處怪罪在女人身上。周亡了怪褒姒,西漢亡了怪趙飛燕,唐滅了怪楊玉環,明亡了怪陳圓圓,多的是藉口和理由,有的是推辭和筆墨。如今……也為了一個莫須有的東西,就認定我會影響天下……」

  「荒謬至極。」

  智言垂眼凝視,手中的佛珠飛速轉動,「女施主該知道,你的身份和大將軍的身份,不匹配,你也不是他的良緣。你們之間相隔的,豈止千山萬水?且你不是當世之人,悖世而來,遲早有一日離去。也就是我那日所說,女施主的面相,不是長壽之相。」

  雨松青簡直要被他氣笑,「行,你話多你有理,我不是長壽之相,我也不跟你爭。大師,我瞧你面色紅潤,聲音硬朗,也不是有病。稱病見我,也就是為了讓我聽到這番話,知難而退……可我不會如你所願。」

  「我的命,我自己走,生也好死也罷,懸崖我都跳。可我不會因為外人的一句話而離開他,尤其……是這樣荒誕不經的話。」

  好心好意給他瞧病,卻被人說教一通,任誰的臉色都不會好看。

  雨松青扭頭就走,軍營也不願意回,乾脆在附近的河畔邊散步,將河邊的小石子踢到河中去。

  偏這石子咕嚕嚕滾了一圈也沒有被踹進河中,氣上心頭,雨松青乾脆撿起來,使勁往外一扔,咕咚一聲,卻從水面上反彈而起,落到了它旁邊的冰凌之上。

  連個石子也要跟她作對?

  雨松青怒不可遏,從地上又摸了幾塊碎石子往那一處砸去,但每一粒石子都像是第一次一般,像是砸向了一個鼓囊囊的包塊,往上反彈。

  「哎!你在幹什麼!」

  玄甲軍朝遠處呵斥一聲,踏著步子小跑來,定睛一看,人個子生的小巧,模樣還是有些面熟,不由得收起了怒斥的語氣,不解問道:「還不快回去,在這兒作何!」

  雨松青趕緊拽著一人的手腕,示意他往河面看去。

  「兩位官爺,你們看哪兒!河面往東北方,那塊冰凌旁邊,是不是,是不是有個東西?」

  因這幾場大雪,將萬物都換成了銀裝,此刻太陽一出,河面上的雪融了一半,便能看見一坨褐色摻著泥土般的物體浮浮沉沉,在水面一上一下。

  玄甲軍的警覺性很高,兩人面面相覷,立刻招呼人去打撈,不多時,便召集了十幾個拿著麻繩和撈刨的將士,眾人都拿出了吃奶的勁兒,合力去拉那塊物體。

  「什麼東西這麼沉?」

  「不知道啊!」

  像是個用麻布口袋包紮的麻皮口袋。

  也不知道裡面到底裝得是什麼東西,死沉死沉,十來個將士費了吃奶的勁兒才將它打撈上來。

  「我去!」

  「好臭!」

  就像是死耗子還摻雜著惡臭的腐敗味,濃郁熏天,抬上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捂著口鼻,隔了幾米遠。

  這不是一般的臭味。

  雨松青幾乎敏銳的察覺。

  「這是屍臭。」

  還不是一般的屍臭味。

  就像是用蒸籠將一種味道烹飪,向四周散發出的濃厚綿長的味道。

  「打開!」

  玄甲軍指著那袋在泥地沼澤里沉浸了許久的口袋。

  「我帶要看看是什麼東西。」

  好奇心還是戰勝了恐懼,幾個士兵從營帳外拿了剪刀,沿著口袋用麻繩栓緊的死結慢慢剪開,最終從裡面滾出來一個正面呈灰白色,背面呈黃白色的屍體。

  此人略微肥胖,有明顯臭味,他的四肢、面部、胸部、腹部、臀部幾乎被油膩膩的物體連成了一體。並且胸、腹部屍蠟也連成一片,就像是一塊巨型的橙黃色肥皂,渾身滴著水,觸摸濕潤滑膩,皮膚稍稍按壓就掉出一小塊,按壓的不為甚至往內凹陷。

  「這是什麼玩意兒?」

  將士們或許殺過人,卻沒看將過這樣長得奇形怪狀的死人,一時之間不知是怕更多還是好奇更多。

  「這是屍蠟化現象。」

  雨松青簡直不敢想行自己的眼睛,居然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目睹法醫界極為難得一見的屍蠟現象。

  這種情況,她也只是在教科書上看見過,親眼所見,這是第一次。

  因為形成屍蠟的條件實在是太苛刻了。

  不僅需要死者身前有大量的皮下脂肪組織,還要求埋藏屍體的環境通風潮濕,多見於浸在水中或埋在水分豐富的泥土,才有可能出現屍蠟情況。

  屍蠟形成的原因,大多數學者認為是由於體內脂肪先水解為甘油與脂肪酸,脂肪酸同蛋白質分解所產生的氨結合,形成脂肪酸銨,再與水中的鈣鎂等離子 結合而形成不溶於水的皂化物,這就是脂蠟樣物質。

  這樣的屍體,莫說一兩年,就是十幾二十年都不會腐爛。

  恰好軍營駐紮在烏河自然裁彎取直的牛軛湖旁,以前原本的河道被遺棄,而原本是沼澤地的地方被河水沖刷形成較為淺顯的河道,水流沖刷之下將隱藏在沼澤地內的屍體直接帶了出來,又因為前段時間降雪封冰,這兩日出了太陽,一冷一熱之下,屍體就這樣機緣巧合重現人間。

  「這還真是怪,居然有人死了不會腐爛。」

  「看起開倒不像是兀涼人也不想是牧民,怎麼……」

  膽子大的人探身看他的樣貌和衣著,喃喃道:「怎麼像是我們大燕的士兵?」

  你一言我一語,就有人開始動手動腳,小心翼翼的將屍體鋪平,大喝一聲,「還真是!這衣裳像是十幾年前的……這……這難道是當年跟著李承……李將軍北伐的那一批戰士?」

  李承意?

  這個名字太敏感,所有人都不敢擅作主張,立刻去通知主帳通知了李熾。

  「十幾年前的屍體?」

  河畔已經被人圍的密不透風,直到李熾前來玄甲軍才把閒雜人等清理走,等到都是自己人,雨松青這才開口回答李熾的問題。

  「是,屍蠟化的屍體保存很好,並且他的衣著和樣貌都是中原人,可能就如將士們猜測的一樣,是當年的北伐軍。」

  雨松青蹲下來,用小刀劃破他身上鼓囊起來的口子,這些口子瞬間像是油蠟般流了下來,從他懷中「撲通」掉出來一個類似龜背一般刻滿密密麻麻文字的東西。

  燕暮將它洗淨之後遞給李熾,嘖嘖稱奇,「這是當年的……」密信兩字被他吞進了咽喉,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龜背看。

  「脖頸錯位,是被人拉扯脖子窒息而亡。」

  屍蠟化的屍體較為容易分辨出死者當年的死因,可惜,就算是知道了死因,也不能找出兇手,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何要用麻布口袋將他投入沼澤。

  「安葬了吧。」

  既是當年的北伐軍,自然得厚葬。

  被人遺棄在這荒郊野地數年,沉寂在冰冷的烏河水畔,用盡全力保全了軍情密信不落入敵人手中,所謂馬革裹屍,還也不歸鄉。

  傍晚,李熾穿著甲冑坐在堪輿圖旁凝視著地形,雨松青坐在一旁不停的轉著那枚龜背,即便是感覺上面刻滿了東西,她也無法看清究竟都寫了一些什麼。

  李熾扭過頭去,就看見她對著那一小塊龜背琢磨,百思不得其解的對著燈望,又對著暗處看,小臉比麻花都糾結。

  「青青,你試試滴一滴水上去看。」

  「水?」

  雨松青就這身邊的水壺用手指沾了一點滴在龜背殼上,立刻浮現出了一個小字。

  「這這這!」

  她又驚又喜,「這是在水中篆刻小字,然後傳訊。」

  真聰明啊。

  她不由得感嘆。

  「軍中傳訊,保密是第一位,在這是當年昭烈帝部下時常使用的方式。」

  不過,李熾似乎對這裡面的內容並不好奇。

  「他戰敗當年,我就知道了他所有的行軍路線和安排,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除了做個念想,沒有其他作用。」

  ……

  雨松青擱下龜背,緩緩站在他身後,伸手按壓著他的頭,試探性問道:「阿熾……為何我從來沒有聽你談及過你的父母呢?」

  她甚至感覺,他有些怨恨他的父母。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甚至過了很久,才沉聲應她,「父債子償,我此生受他們的恩惠少,承他們給我帶來的厄境多。不怨,是不可能的。」

  以至於世人所奉的三綱五常,忠孝仁義在他眼底,輕若鴻毛。

  他的背上,永遠有為了求勝不惜用箭設散那具不知真假的白骨罵名和不孝的罪名。

  「這些情緒除了給我增添煩惱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雨松青將他頭上的發冠取下,手指穿梭在發間輕輕按壓著,也道:「沈家家教極嚴,出閣之前我連我自己的院子都不能出去。一旦犯錯,母親還沒來得及護我,父親的家法就已經懲戒在我身上了。我曾經也認為,我恨他,恨沈家,恨他那一顆愚忠的心,恨他非要把我嫁給梁寰,恨他讓我在深宮被關了八年,最後還落得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可真當李輝殺了我全家,我突然又發現,我其實不恨他。」

  她感覺他的肩膀立刻僵直,溫聲細語的寬慰著,「人生無常,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會死,不知道之後的路究竟是怎樣的,亂世之中,能為我尋求一個安穩的環境,也是他對我的愛。」

  她將雙手放在他的肩膀,摸著冰冷刺骨的甲冑,「阿熾,你的父母,也是愛你的,為你謀劃的。不過他們也不能預料後事而已。」

  愛他嗎?

  李熾自己不敢判斷。

  從小到大,與其說他在父母身邊長到六七歲,還不如說他在昭烈帝身邊長大。

  昭烈帝重視太子李繼,自然也重視他這個伴讀,但凡是李繼有的,他也會有。

  但此事,他不敢給雨松青說,他知道她憎惡李氏皇族,也知道她恨令她家破人亡的昭烈帝。

  父母……對於他來說,還不如有時候成華帝的溫厚的笑容來的印象深刻。

  不過,他現在不需要了。

  除了她,任何其他的情緒都是負累。

  ……

  ……

  在大燕軍營和李熾過得第一個新年,其實是極為簡陋的。

  比不上兀涼新年豐盛的酒肉,也沒有張燈結彩,李熾只是放了士兵們半日的假期,帶著她去雪原狩獵,替她打了一隻珊瑚紅的的雪貂做圍脖,又去當年李承意自刎的地方祭奠。

  深入錫林草原百里,四處無人,他牽著她的手走到了一處呈「s」形的河灣處,然後怔然嘆道:「這就是我父親自刎的地方。」

  雨松青在烏雛背上拿下預備好的祭奠的食物和酒,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河邊,等她擺放歸置好,李熾雙目一沉,跪在了雪地上。

  「父親。」

  雨松青後退一步,然後掀起衣角,跪在了他的旁邊。

  他緊握著她的手腕,放沉了聲音,「來見您,是想讓您看看她。」

  「她是兒子的妻子,也是兒子此生唯一的愛人。」

  雨松青手有些抖。

  他們之間其實很少談及婚嫁之事,舅父雖然跟他說過,但她自己也知道,時間太緊,事情太多。不僅是他,就是自己也有一堆破事找上門。但即便兩人默契沒有談,她也知道,

  李熾斟了一杯酒倒在地面,凝然堅定,「兒這一生,即便負任何人,都不會負她。」

  天下雪了,鵝毛般的細雪灑在他的鼻尖睫毛上,給這張冰冷如鑄的俊臉又添了幾分冷色,她忽然就看得心動,低聲問他,「阿熾,你現在想不想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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