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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因果,循環不失

2024-05-22 03:23:09 作者: 青瓜檸檬

  十幾歲的時候,她認為愛就是兩個人無話不談,甜言蜜語,是海誓山盟,是哄女人開心的一句「我愛你」,成了梁允溫後,她也曾寄希望於梁寰,但他們之間的感情,連親情都算不上,是提防又利用,是暗無天日的猜度。

  她曾經擁有很多,但每一個都是加注在沈允溫這個身份上的,至於她自己,沒人關心。

  雨松青翻來覆去想了想,她與李熾也不是沒有隱瞞,也不是沒有齟齬,李熾也從未跟她表達過對她的感情,他是一個沉毅寡言的人,做了十分只會說一分。他肩上的責任,重若泰山。

  可是卻願意為了她,不惜拿千軍萬馬的性命來換她一人的命。

  她何德何能?

  「雲谷塞守不住。」

  冷不丁的,他握著她的手,似是猜出了她的愧疚,柔柔道:「調度過河的北伐軍有限,區區幾萬人,雖能強攻雲谷塞,但若兀涼主力部隊趕來,最多堅持三天。」

  「那你為何?」

  為何會強攻雲谷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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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你在兀涼。」

  因為她在古蘭朵手裡,因為古蘭朵想利用雲谷塞做局,因為他沒有任何選擇。

  巴圖已經老了,但他膝下兩個兒子都將成為草原里角逐的王者,烏蘇爾尚有大閼氏替他鎮守,可是古蘭朵身後,形單影隻。

  雲谷塞之戰,本就是為了給烏蘇爾當頭一棒的猛料。

  眾星拱月之下成長,性格驕躁易怒,利用這一點,足以讓他在兀涼各部落之間威望受到質疑。

  首戰就讓魯勾和雲谷塞陷入困境,部落首領還會一如往常支持他上位?

  「所以……這場戰役,是你與古蘭朵的合作,他的目的是為了打壓兀涼部落對烏蘇爾的支持,而你的目的……」

  「是你。」

  他好像哽咽了一下,捻了捻粘在她唇邊的髮絲,輕輕拍著後背。

  「青青,對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照顧一個人,很多事情是我沒有處理好。我太固執,也太獨斷……以後,我都和你商議,尊重你的意見。但是青青,你不要再一聲不吭的離開。」

  李熾一直都明白,她一直是一個敢愛敢恨,敢說敢作的人,不是後宅能被約束的婦人,也不是被人圈固的金絲雀,她有她的驕傲底氣,也有她的秘密。

  所以他怕,怕萬一有一日她會頭也不回的離開,義無反顧的要回到她原有的位子上。

  不管她是誰,是梁允溫,還是雨松青,他只認她一個。也不管她與前遂究竟還有什麼糾葛,和梁寰……

  提到這個名字,就如同在他心上開了一道口子。

  他怕她在乎他。

  即便是一個死人,也正是因為是一個死人,所以他沒辦法爭。

  智言的話就像是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刀,他不信命不信神,可唯獨在事關於她,他就什麼就慌了。

  「拉鉤!」

  雨松青伸出小拇指,昂頭笑著,「空口無憑算什麼。」

  這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戲。

  李熾似嘆了一口氣,實在是拿她沒辦法,冷硬的肌肉卻終於鬆動著笑了,溫熱的手指微微勾起她的。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你要是在騙我,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雨松青得意的嘰嘰了一下,直起身來去親他的側臉,然後乖順的又回到了大氅之下倒頭就睡。

  ……

  ……

  古蘭朵聯合李熾合作的這一場反間計的確奏效。

  即便雲谷塞破城後又被烏蘇爾收回,但他的聲望和能力都得到了質疑。從北庭出兵到循夢山僅僅一日,後方就被大燕打了個措手不及,甚至於魯勾縣都差點被一支人數不過五萬的北伐軍打得抱頭鼠竄,毫無章法,這讓很多部落首領對烏蘇爾的指揮應變能力產生了質疑。

  這個二殿下,雖說是大閼氏的獨子,但可不時巴圖的獨子,在兀涼講究能者上位的兀涼,可沒有嫡長子繼承制。且格爾蘇在這幾次戰役中都大敗,也為從前支持大閼氏的部落搖搖欲墜。

  古蘭朵這一招兵不血刃,雖說是陰狠了些,但也為自己再度重掌兵權和收攏人心上謀取了最大的利益。

  而李熾的這一次退兵,也不是全無收穫。

  雲谷塞近乎一半的糧草和軍械都被他帶走,至少在之後的幾個月之內,給深入草原後繼無力的大燕北伐軍狠狠的加了一次血。

  可以說,這場戰役除了烏蘇爾被人算計的體無完膚之外,雙方都是共贏。

  算計人心,李熾簡直就是天賦異稟。

  魯勾城外不足五十里,就是大燕北伐軍總營。

  營內戰旗飄飄,守衛站崗的將士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玄甲軍,當所有人步入安頓之後,整座大營能做到鴉雀無聲。

  這才是北伐軍真真正正的令行禁止。

  比起容邊略微散漫的軍紀而言,此處的將士絕對幾乎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回營用了兩日的路程,她也在李熾懷中昏睡了兩日,這些日子,她與古蘭朵斡旋,跟趙雲成鬥法,表面上風輕雲淡,實則沒有一日睡個安穩覺。如今到了李熾的地盤上,她這顆懸掛了很久的心才放下來,躺在僵硬簡陋的木板床上,蓋著他的被子,就像是擱淺的魚兒回到了水中,無比踏實。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一日一夜。

  李熾一身戰甲未退,悄聲走近帳營內側的床榻上,立在她身邊幾步距離時,又回身將自己的手用爐火烤熱,才踱步走近。

  他默默看著她,白皙安靜的小臉,瓊鼻櫻唇,側身窩在被褥里,很乖巧,也恨惹人憐愛。

  但他深知,她也只是看著乖。

  分開的近一個月,沒有他在身邊的一個月,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得知她被前遂插入兀涼的人劫走,得知她差點被兀涼士兵侵犯,即便是以殺止殺也不能消磨他的怒意。

  想起這些事情,李熾就忍不住想起探子的密報,那一夜,她被古蘭朵抱回營帳的那個夜晚……

  李熾緊蹙著眉,眸中瀰漫著沉沉的鬱氣。

  古蘭朵為人,他雖不能說十分知曉,但應該不會胡來,可沒有那個男人不會介意。

  「哎。」

  榻上的人嘆了一口氣,李熾苦笑一聲,袖口就被她拽住。

  「怎生還嘆氣了?」

  「夢見一隻呆狐狸,明明一肚子壞水,卻非要故作深沉,欲言又止。」牽著他的袖口讓他坐在床榻邊,雨松青順勢盤踞在他的身側,歪著頭直視他的眼睛,「我剛要問他為什麼不高興,就看見你了。」

  她直起身環住他的脖子,又矮了下去,一雙瀲灩的秋瞳波光流轉,嘟著嘴,「那你告訴我,他為什麼不高興。」

  「青青。」

  李熾無奈的替她扯被子,知曉她的含沙射影,「戰事多,軍情緊,身為北伐軍元帥,操心的事情很多。」

  雨松青似信非信,不點破,也不嫌棄他身上滿是冰雪,勾著他的脖子親了一口,「阿熾,你可是愛死我了?」

  「……」

  這般露骨的話,顫得他一哆嗦。

  「此話,怎講?」

  他好像是石化了,全身僵硬。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他心底想的什麼她也能猜得到七七八八,她與古蘭朵循夢山大營裡面的「謠言」傳得風生水起,烏蘇爾又火上澆油,他心底一直窩著氣,卻又扯不開面子來問她。

  「阿熾若不是愛極了妾身,也不會因為旁人的流言蜚語這麼介意,所以……妾身以為,你是愛慘了妾身。」

  一口一個妾身,她比什麼時候都要小。

  他的頭卻比什麼時候都要痛。

  「姑奶奶……」

  一種油然而生的無奈深深拘著他的心,李熾覺得在她面前,看似自己占據上風,其實更多時候自己很多時候都處於被動。

  「好了,不管是那夜的士兵,還是古蘭朵,我都沒有吃虧,該報的仇也報了,該死的人現在早就成了禿鷲的盤中餐。不過……」

  眼光一轉,她立刻想到了還在兀涼背後興風作雨的趙雲成還有前遂的人。

  「你要幫我殺一個人。」

  「趙雲成。」

  「趙康明之子?」

  「嗬」一聲,雨松青微驚,不料他居然已經知曉了趙雲成的身份底細。

  李熾應是,眉頭蹙得更緊,「冬熙宮之時,便有他們的身影。」

  但這群人在燕都實在是藏的夠深,幽靈般隱匿在宮牆之內,但凡是查到一絲半點有關他們的消息,線索全部中斷,石沉大海。

  雨松青深深吸了一口氣,「此人身後是兀涼大閼氏,深受信任,如今也是烏爾蘇的人,他想利用兀涼復國,不惜……引狼入室。此人留不得。」

  三十年布局,即便李熾手腕滔天,也難以摧毀這樣的情報網,所以他查不到前遂安插在皇宮的暗線,也很正常。

  他卻突然捏著她的手,有些緊張。

  「大燕與前遂,的確是血海深仇,青青,你就沒想過……」

  「復國?」

  雨松青噘嘴,沉思了一會兒,「沒想過。」

  「一則,這不是我一個女人能左右的;二則,前遂的滅亡並非李輝謀反這一個原因,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金玉其中敗絮在內,遲早的事情。」

  李熾眼睛一眯,沒有再問,替她掖了掖被子,「睡吧。」

  「對了,」他遲疑了片刻,又問她,「你還記得當時我們在黑水縣遇到的智言大師嗎?」

  智言?

  就是那個說她活不久的老和尚?

  「前段時間,大師遊歷到了錫林,他年紀大了,有些舟車勞頓吃不消,青青有空幫我去看看他吧。」

  雨松青略微驚詫聽著他這番話,卻沒有質問。

  既說了是遊歷,又說他舟車勞頓,這話很明顯的南轅北轍。

  不過李熾難得開口,她也不好推辭。

  在接下來的日子,雨松青資源扮演著他身邊的醫官兼任小廝,不過這次她更加低調,除了李熾的營帳和軍醫帳兩點一線,哪兒也沒有亂跑。

  而李熾為了彰顯出他那日的承諾,也沒有再讓人跟著她,就算是阿琅,此刻也在距離錫林草原百公里外的情報所執行任務。

  李熾本以為她會覺得枯燥,但是雨松青向來是個愛一行干一行的主,只要不把她攆走,她做什麼都可以兢兢業業。

  軍中並沒有因為李熾用她去交換一座城的事情而鬧得沸沸揚揚,甚至她半點旨意李熾決策的風聲都沒有聽見,反而因為新加入的南北軍因為第一次跟隨大將軍就打了勝仗,且撈到了一大筆糧草而津津樂道。

  對於他們來說,上層的決議無法參與,自然沒有什麼比填飽肚子更加重要的事情。且在冰封萬里,物資缺乏的草原上,能活下來才是第一要義,至於背後的原因和朝堂的苛責,也與他們無關。

  不過朝堂上的確因為李熾擅作主張而震盪了一次。

  與兀涼來來回回打了三十餘年都沒有占領過雲谷塞,居然拱手讓人,言官們簡直氣得眼冒金星,一封封彈劾的摺子堆積成山,卻又令所有人無可奈何。

  能怎麼辦?

  恐怕李熾只會寫「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幾個字搪塞,而如今,南方這些藩王們還沒有完全平息,定他的罪,誰敢頂上去?

  「阿彌托福。」

  整個軍帳內如此開場白的人,除了智言,再無旁人。

  老和尚如今年歲與肅招歷差不多大,卻是難得一見的仙風道骨,嘴裡念念有詞,一手拎佛珠,一手作揖,很是慈眉善目。

  「女施主,又見面了。」

  的確是又見面了。

  再次見到他,雨松青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和李熾認識已經快一年了。

  「聽聞大師身體不適,不知哪裡不適?容我替你診一診脈?」

  智言有些猶豫,擺擺手,「不急……不急,今日我也是想和女施主敘一敘。」

  「敘?」

  她跟他?

  有什麼話說?

  雨松青詭異地看著他,「大師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咱們還是公事公辦吧。」

  「非也……非也,此事,定是要老衲與你道道。」

  「佛家講究因果循環,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三世因果,循環不失。可女施主身上的因果已亂,跳出了尋常綱里倫常之外,若您執意在大將軍身邊,天下將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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