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自爆
2024-05-22 03:22:28
作者: 青瓜檸檬
桶內水紋波浪起伏,一潮起,一潮落,像是潮汐擊打著礁石,在一次次洶湧的潮水中忽顯忽淹,濺起水花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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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內燭火灼灼,將人影都設在屏風之上,只能看見一起一落的緊實粗壯的手臂死死裹著少女的細腰,升起,淹沒,周而復始。
沒有了藥物作用,兩人的神志無比清明,少女奄奄一息的趴在他的肩上,軟綿綿的就像是一隻剛出生的小獸,孱弱的甚至連呼吸都未學會。
他的五指深深嵌入了她的髮絲,按住她搖擺的頭,強迫她張開唇瓣,卷著一股強勢和極端的力度深入。
雨松青喘不過氣,卻在下一刻被他帶入水中,突如其來的窒息感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水緘默了她所有的思緒,她只能依存他的氣息,雙手緊緊捁住他的脖,在唇舌糾纏中索取一絲空氣。
沒有聲音,沒有呼吸,她只能依存他。
至死糾纏。
從水中出來時,長已經被打濕,李熾伸手將她髮鬢間的玉簪取下,如瀑的長髮就這樣垂落在他的指尖。
他愛極了她這一頭猶如上等絲綢般順滑的長髮。
在黑水縣昭獄的那一晚,在她求著他給他賞銀的那一晚,她的髮絲不小心纏上他的。那時候他就在想,這小姑娘要是能與他一直糾纏著就好了。
出浴美人自然是絕美的,何況她還帶了幾分深陷霧裡探花的恍惚,上手輕觸粘攏,她就嬌嬌的情難自禁,淚眼婆娑,一時間把要詢問的話忘了個一乾二淨。
調整了呼吸,雨露含水的身子越出水面,水紋似花紋般滑落,她一字一句問他,「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榮王?」
「兵變。」
停頓了片刻,他的聲音比冬日初雪般更柔,「比兵變更早,應該是在碎屍案之前。」
「任統和蘭為生的死……是榮王做的?」
她還記得,殺害這兩人的兇手,至今都沒有一個結果。
「準確來說,他被李憲利用了。」
雍王李憲?
為什麼和他又扯上了關係?
隱約之間,那雙一直牽扯著他們往迷霧真相中的手開始浮現,她不由得出神。
後頸被他握住,李熾在她耳旁呼氣,掐著腰的手往身前遊走,咬著耳朵低低悶哼,「青青,在這種時候,你非要提起其他人的名字嗎?」
雨松青真怕了,她可憐兮兮的搖搖頭,淚水從眼眶中悄然冒出。
腹指摸著她的臉頰,她不知道自己這般模樣更會惹得人想要狠狠欺負,甚至變本加厲。
在有些方面,他總是不肯放過她,逼得她兩眼通紅的委委屈屈的歪在他的臂彎里,眼淚啪啪的掉個不停才肯罷休。
雨松青只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天旋地轉的從浴室回到房中,又到妝檯上,聽著擺放在妝匣上的瓶瓶罐罐砸在地上,她心裡又氣又怒,偏偏無可奈何。
「賠你。」
他哄著她,聽著窗外瀟瀟雨聲,看著燭火一點點晃在她的含嬌帶羞的臉蛋上,心底那股不為人知的念頭又升起來。
雨松青憤然,手臂攀伸在他寬闊的後脊,故意去扯他的傷口。
醫生嘛,總知道哪裡是人體的痛楚,可這點痛楚在他身上就像是小貓咬了一口。以卵擊石。
「青雨台如此危險,別人避之不及,就你偏偏不要死的跑過來。」
她微張著嘴,輕盈精巧的腳趾都忍不住顫慄繃直,幾乎無處求援,聽著他這話,總有一種農夫與蛇的感覺。
那時候,她其實什麼都沒想,只想快快跑到他身邊去,只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事情。
拽傷口他不動如山,她就拽頭髮,「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石門那日,你明知道危機四伏,卻比任何人都要瘋。」
愛人在對面,就算是死,那也要死在一處。
最後的記憶她有些模糊,或許剛遇生死劫難,兩人的心底都很緊張,所有的情緒都融合在前一起,忘記了塵世間的俗世繁雜。
以至於過了很久,她始終深覺,李熾特別適合做特工。
就算到了這種時候,他骨子裡面的職業道德也會使他對很多事情三緘其口,那是一種無論如何都撬不開嘴的警覺。
可月夜還長。
……
……
她醒來時,窗外依舊暗沉,昨夜一場秋雨淅淅瀝瀝而下,垂落無數葉片花卉,也正式帶來了初秋的涼意。
而她身側的人仍然未醒。
雨松青想要開窗透氣,可緊捁在她腰間的手卻制止了她的動作,他沉沉睡著,眉峰之間卻還緊蹙,就像有無數的愁緒攢在眉間。
心側一動,她便心軟的回到他的臂彎。
思緒卻跑了很遠。
重新復盤入燕都之後發生的事情,似乎每一件事情都在縈繞太子李繼。
關稅入京失蹤,蘭為生任統碎屍案,清水寺的大火,兵變榮王遇刺,宮變青雨台倒塌。
「醒了?」
窗外晨光透過雲層,照進了窗欞,再透過柔和的青紗羅帳在他眼皮一晃,他才發現身邊的人已經醒來很久。
他難得睡得這般沉。
「我還是不明白,這些事情……究竟和李憲有什麼關係?」
「關稅,碎屍,兵變……」
雨松青不能理解他的邏輯,腦袋裡來來回迴轉著。
李熾悶笑,事已至此,她想知道就由著她。
「我當時保下李憲,你是不是懷疑過?」
「是,也不是。」
「因為那時候我已經知道太子為了削藩故意栽贓陷害雍王,但後黨卻是想保他。但雍王明知太子陷害,卻要將計就計,甚至不惜自爆讓太子達到目的,開始削藩。私鑄加上養私兵,其實已經構成謀逆死罪,但你卻拿出證據證明私兵一事其實是無中生有,才保住了他的命。」
「我一不解,他為何自爆;二不解,你為何要保他。」
「再者,關稅一事上,南省遇刺的幾名官員若是後黨所殺,那麼任統和蘭為生,究竟又是何人所殺?又是誰要殺羅庭生和柯萬東,逼得他們困於清水寺的地下室?為何他們會舉火自焚?」
轉過身去,靜默了一下,她終究還是問出了她心底最大的疑惑。
「阿熾,當日智言大師,究竟給你說了什麼?」
李熾微怔,他不曾想她居然如此敏感。
若是旁人攪入燕都這場局中,恐怕早就深陷泥潭,連死都不知道如何死。
這份聰慧,他實在不知道是應該欣賞還是擔憂。
「雍王李憲,是唯一一個知道太子身世的人。」
「什麼?」
青雨台內他說出這辛秘的時候,在場的人雙手都能說出來。
但藩王們如今砸得被砸死,昏迷的昏迷,受傷的受傷,可以說,現在唯一可以透露消息的人,只有他。
能入京的藩王,就是太子黨。
這些人,是不敢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恣意胡說,也不敢生二心。
「你的意思……李繼……不是……」
捂住嘴,雨松青心頭「咚咚」直跳,眉梢上並不是震驚,而是幸災樂禍。
大燕的儲君被人掉包。
真是一個令人欣喜若狂的消息。
那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玩狼人殺的時候,她就知道一個規則,狼人自爆往往可以摘除懷疑。而雍王就是為了用了這一計謀。
他第一個跳出眾人的視線之下,將秘密代入暗處,這也就能解釋他為什麼當時要在黑水縣順水推舟,利用太子的人讓自己由明轉暗。
從風口浪尖退下來,他自然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隔山觀虎鬥。
而關稅是國策,這期間只有後黨和太子黨的人在爭鬥,就如同她當日所說,不管這錢能不能收回來,有沒有關稅,吃虧的總是百姓。稻田上沒有了基礎的稻穀,取而代之是要兩三年才能長出來的蟬絲,這樣的事情,必須在風調雨順的盛世才敢做,只有在有糧草豐盈的時候才能做。
今年的稅能收,明年的,那就不一定了。
梁京玉是後黨,又是戶部尚書,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李繼也不可能不知道潛在的隱患。
但這一條國策就是實施了。
也就代表,李繼真的要拿之後兩三年的國家的穩定做賭注,也就代表,他眼底是真的沒有蒼生。
他目光直視她,柔柔的接著道:「是李憲殺了任統蘭為生,將稅銀擱置在清水寺。」
「為什麼?」
「是為了將我引入清水寺。」
嘆息一聲,李熾突然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似乎是為了……借智言大師的口,跟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雨松青心臟漏跳了半拍,「他說了什麼?」
「他讓我心中要有家國天下,試圖,讓我反……」
「咚——」
雨松青眼底有一絲心虛的閃躲,她腦袋裡突然浮現徐泰那日質問。
他問她,接近李熾,是為了利用他報仇嗎?
推翻李氏的江山?
「那他……為何要自盡,為何清水寺的人會自焚?」
「智言自盡緣由,我不知。至於清水寺僧人,是太子。」
那日,如果不是青青發現寺廟內的秘密,柯萬東和羅庭安連帶著那些銀子,都要困死在那方不見天日的地下室。
清水寺此舉,的確激怒了太子。
而燒寺,是給後黨的一個威懾。
「那兵變……」
「青青,此事與我無關。」
如果說前面幾件事他的確有所參與私心,但是兵變那日,的確令他意外。
他最開始也以為刺殺榮王的人,應該是太子的人。
但那日太子託辭了大朝會,並且一直守在帳外時,他就沒有再懷疑他。
李繼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沒有好處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最容易懷疑的是他的話,那麼偏偏就不是他做的。
因為此事,既得利益者,不止是他。
所以他當日第一個懷疑的,其實是李憲。
攪渾水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
但昨日,他又否決了。
「其實是他自己?」
有一種被欺騙的惡氣堵在心頭,雨松青立刻從床上撐起來,發現自己沒穿衣裳後,又飛快鑽回被褥里。
「他是真的不怕死啊?」
那日的危險歷歷在目,如果沒有她,榮王一定活不下來。
榮王,真的能敢給自己下這樣狠的手?
沒有這麼簡單。
她腦子裡突然彈出徐泰的臉,總覺得這件事情有前遂的人在參與。
如果榮王當時死了,李繼雖說會被懷疑,但若查出來是他自己行刺自己為了栽贓陷害,那麼太后也只能吃暗虧。
如果他沒死,事情按照李朝的路走,既可以潑髒水,又可以……將她的身份驗出來。
當然,這只是她自己的猜測。
砸吧砸吧眼,她抿了抿乾澀的唇,就算是李熾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給她都解釋了,她還是有一種雲裡霧裡的感覺。
感覺身側的人亂動,雨松青扼住他的手臂,踢他,「你別太過分!」
這樣的警告跟隔靴搔癢一樣不管用,因為床榻之上,她根本沒有發言權。
男人一旦破了葷,就像是放狼入羊圈,這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
他面色有些陰沉,順著她的下巴,到頸脖,最後再到漂亮的鎖骨上。在昨日留下的吻痕上塗抹添色,一點一點玫瑰色的痕跡逐次浮現。
「睡在本座身邊,腦子裡裝著其他人。」手握在大腿內側,將位置放好,滾燙的,莽撞的,甚至夾雜著胡作非為的粗暴。
「青青太不乖了。」
「啊!」
短促的一聲尖叫,雨松青氣暈了頭,死死咬在他的肩膀上,問了一個憋了很久的話,「那日在京畿軍中受傷,是你自導自演的?」
「是。」
他這回答甚至還有幾分驕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朝可以做戲,本座也可以。」
這混蛋!
把她也繞進去了!
……
……
床幃上旖旎無邊,但宮內,已經是變了一片天。
從青雲台內拖出來的藩王們,被木樑砸死了兩個,砸得半死不活的兩個,唯獨剩下還能說話,神志清楚的,只有靖王和魏王。
靖王經此一事,本來就孱弱的身子更是床都下不了,反而最活躍多話的魏王,成了唯一的幸運兒。
如今的局勢,越發複雜。
成華二十一年,大亂之局。
自古以來,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肱骨重臣,明日就淪為階下囚。榮王的逼宮叛亂直接逼的太后氣急攻心,那些曾經的後黨的「舊臣」,在榮王死,靖王倒,李紹被太后管束暫禁府內後,一個個又將目光瞄準了太子。
儲君麼,自然是得天獨厚的。
沒有人想要做別人的試金石,也沒有人願意再做案板上的魚肉,太子手段雖戾了些,手中的錦衣衛也太橫了些,可成華帝那一口氣就在當下,他一旦去了,無人敢再來提奪嫡之爭。
不過很快,太子李繼並非李氏血脈的這傳言,很快就席捲了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