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之行（三）

  封騁不屑：「怎麼個簡單幹脆法兒？」

  李越鑫道：「解散智心，把屬於韌心的專利吐出來，我從頭到尾，只有這一個訴求。」

  封騁聽完不禁冷嗤道：「李總，恐怕你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吧，現在誰抄襲了誰還不一定。說不定最後法院判決書下來，判定抄襲的是韌心，那麼需要解散的就是韌心而非智心。我為什麼要在判決書下來之前，答應你這些痴人說夢的條件？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下待會如何向聯交所那邊的人交代，畢竟如果帶著訴訟案件去申報上市，申報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黃齊齊從公文包里掏出來一沓文件遞給封騁，封騁把它扔到李越鑫面前：「特意為你準備的歷年帶被訴訟案件申報上市最後被聯交所退回的案例，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韌心科技訴訟案件沒結束之前，你們的核心專利所有權將會遭到嚴重質疑，也就意味著，韌心科技核心競爭力存在瑕疵，持續經營都保證不了。如果我是聯交所，我絕不可能通過你們的申請，即便你們走了大運通過了，那二級市場也不會認你們，照樣一天跌成仙股。」

  李越鑫盯著著那一厚摞的材料，一言不發。在坐的都是明白人，他們知道，如果封騁沒有十成十的把握，絕不會說這種話做這種事，而他之所以幹了，就說明已經做好了血戰到底的準備。

  每個陣營的訴求不同，李越鑫想要是韌心上市，智心解散，而封騁和宋之涵想要的是智心活下來，好好活下來。

  封騁和宋之涵是背水一戰，他們只能拼盡全力。

  時間似乎凝固了，段嘉甚至都能聽見老式的立鍾發出的滴滴答答的聲響，這是一場決定生死的談判，所有人都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兩方陣營的人都在盤算著自己的得失損益，也在默默估量著對手的下一步反應。

  直到談判桌上傳來一絲若有似無的氣聲，像是嘲笑又像是自嘲，所有人都向聲音發出者看去，李越鑫抬了抬眼，像是醞釀著巨大的風暴，卻又如此的平靜。

  「即便我們敗訴了，還可以再訴。有一審，就有二審，還有終審。你們用韌心是否能上市要挾我，無非就是覺得我會為了韌心上市放棄起訴智心，可你們錯了，在我心裡，沒有什麼比讓抄襲的人受到懲罰更重要。」

  李越鑫起身，把面前的資料灑向天空：「你們，準備好智心的葬禮吧。」

  ——

  高聳林立的寫字樓中，一輛加長林肯緩緩停在寫字樓前，宋之涵站在落地玻璃前，靜靜地看著李越鑫與竇晨出現在寫字樓門口。

  封騁微微眯眼，等到看清了加長林肯裡面坐著的是誰，才把視線挪向宋之涵：「你早就猜到他會油鹽不進？」

  「我認識他很久很久了。」宋之涵看著加長林肯里出來的秦欽和梁清，又輕聲說道，「他們也認識他很久很久了。曾幾何時，我們都是朋友。」

  「朋友。」

  封騁又看向相隔百米之下的地面，梁清似乎正在和李越鑫聊著什麼，旁邊的秦欽也附和著，他們三個人似乎在商量著什麼，只有竇晨一個人，還是背著他那個雙肩包，在一旁沒有融入。

  落地窗的另一側，段嘉幾乎把臉貼在玻璃上，她似乎想看清樓下發生了什麼，直到好心的黃齊齊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遞了杯咖啡：「段總，不必太緊張，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段嘉回頭，又趕緊搖搖頭：「不是的，我不是在擔心這個，我在擔心我師兄。」她向黃齊齊央求道：「黃總，我可以下去麼？我想跟我師兄說幾句話，我也想跟李總說幾句話。」

  「……」黃齊齊拿不了這個主意，他看向宋之涵和封騁，封騁問道：「你要和他說什麼？」

  「就……就說，別太欺負我師兄，」段嘉推了推眼鏡，喃喃自語，「我們都只是搞研發的，我們不想把事情變成這樣，我們也不想輪為資本或者商戰什麼的犧牲品。」

  封騁挑眉，把段嘉沒說出來的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也不想再參和我們兩方之間的爭鬥了，所以準備退出？」

  「……」段嘉死抿著唇，不說話。

  宋之涵清了一下嗓子，對段嘉柔聲道：「我知道他們要去哪，我們帶你去。」

  段嘉猛地抬頭看向宋之涵：「什……什麼？」

  ——

  香港科技大學以科技和商業管理為主，是香港第一所研究型大學，李容和石偉曾在這裡有過短暫的交流經驗。香港科技大學面朝大海而建，號稱可以欣賞海景的大學，天氣好的時候，會有很多學生到海邊散步。

  午後的陽光溫暖地灑在每個人的身上，封騁、宋之涵帶著段嘉穿過富有東南亞特色的街景，向海邊走去。宋之涵看了眼頗為緊張的段嘉，對她輕聲道：「不知道當年你要交流的是哪個學校，是港科大麼？」

  段嘉點點頭，但此刻她似乎沒有什麼心思去欣賞這個與她擦肩而過的學校的景色。宋之涵溫柔道：「沒事，到了那裡，如果你有什麼話想直接跟竇總和李總說，我們不攔著你。」

  段嘉又點點頭，可看到封騁那一閃而過的犀利目光時，又怯懦了。

  他究竟是智心的投資人，而她身上也還是背負著二百多號人的生計，她不可以再輕言放棄，段嘉像是明白了什麼，又重新勇敢的點點頭。

  宋之涵笑著搖頭，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

  海邊，湛藍色的海浪不斷拍打著岸邊，有熙熙攘攘的學生坐在岸邊，石偉作為裡面年紀最大的，顯得和身邊的年輕人格格不入。他看著大海發呆，轉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去看那些青蔥少年的臉龐。

  他的身後傳來一陣聲音，低沉，壓抑，混合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石偉，你怎麼會在這裡？」

  石偉回身去看，終於等到了那個煎熬著他的人，這是他第一次見李越鑫，他比李容好看太多了，面相有種歐洲人的立體，但卻蘊含著東方的美感，只是身材偏瘦，和李容一樣。

  石偉還記得，李容小時候的外號叫瘦猴，每每他這麼叫他，李容都會回敬他胖虎。那個時候，他們最大的願望不過就是考出那個大雪紛飛的地方，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可這一看，就再也無法回到故鄉了。

  石偉看到李越鑫，百感交集，他雙眼渾濁，半晌才動了動嘴，啞聲道：「是瀚鑫資本的李總吧？」

  李越鑫站在離石偉兩米之外的位置，冷冷地看著他：「不，我是李容的兒子。」他面無表情，卻足夠讓人膽寒：「很明顯，我回國就是回來討債的。但我不想跟垃圾說話。」

  說罷，李越鑫毫不猶豫地轉身要走，他只是被秦欽和梁清騙到這裡來的，可還沒等他邁出去一步，就被石偉攔住，石偉的聲音有些抖：「留下來吧，聽聽我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