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怎得小船

  千帆資本辦公區。

  昨晚接到李英兒的臨時通知，所有員工都要周日過來加班，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本來這種通知挺喪氣的，不過還有五天就要過年了，大家臉上都喜氣洋洋的，絲毫沒被周末加班的事情影響到，張淼、周筱萌還有杜凱三個人在工區打打鬧鬧，差點把路過的陳鳴絆倒。

  「哎呦，小兔崽子們！老實點！跟小封總好的不學，在這兒學拆家呢？」

  周筱萌連忙把陳鳴拉起來，滿臉歉意地打哈哈：「陳總對不起，沒看見您呢！」

  陳鳴被拉起來，又哼哼唧唧地問周筱萌：「今天周末，到底是什麼事情需要老大突然要把所有人都召回公司？你們李總跟你說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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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問了，李總也不知道，她就說是老大微信跟她說的，說是每個人都要到，不能請假。」

  張淼裂嘴笑道：「你們說是不是老大要給我們發紅包啊？不然為什麼不能請假？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得發壓歲錢呀！」

  「異想天開！你都多大了還要壓歲錢！」陳鳴拍了下張淼的腦袋，這時劉希寧也從辦公室出來，他得意道：「筱萌同學，有個好消息，你的基金從業證書下來了，老大之前准了你把基金從業掛在咱們基金，以後你也是有基金從業的從業人員了，可喜可賀，以後說不定人機靈點，乖巧點，得老闆們的歡心，就真的可以去投資部借調了也說不定哦！」

  杜凱一個大寫的贊：「我靠，從前台轉去投資，周筱萌，你要是真的成了，我以後就叫你萌姐！」

  「那我一定成！」

  周筱萌開心壞了，在工區蹦躂，正巧黃齊齊也到了，看到這熱熱鬧鬧的一大家，也上前湊熱鬧：「說什麼呢？這麼開心？今天老大把我們叫回來幹什麼？」

  李英兒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紅唇妖嬈，妝容精緻，完全看不出是有娃的年齡：「誰知道啊，黃sir你這麼位高權重也不知道，我們哪裡會知道。」

  許洋的辦公室在李英兒隔壁，他倚著門檻，看向李英兒：「李總今晚有約？」

  李英兒笑眯眯地吹吹新做的指甲：「新相親了個小奶狗，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嘛，萬一成了，你們都別忘了隨份子錢啊！」

  黃齊齊大笑：「哈哈，那我一定隨個大的，畢竟是小栗子乾爹嘛！」

  陳鳴拿起保溫杯，吹了吹茶水，全當沒聽見。

  劉希寧翻了翻褲兜，乾笑一聲：「不好意思啊李總，錢都被老婆拿走了，支持不了你第二春了。」

  李英兒看向許洋，笑得賤兮兮的：「你呢，許財神爺？」

  許洋面無表情：「三個月前才隨了小栗子升學的錢，你這是打算靠辦紅事發家致富是吧？」

  「哈哈哈哈，有道理，創業有道啊！」

  「老許你珍惜吧，以後李總嫁人了，咱們想支援都支援不了了！」

  「小栗子今天怎麼沒來啊，我們還想和他一起玩呢！」

  「他上輔導課呢，想來湊熱鬧逃課，被我一巴掌拍回去了。」

  「李總，虎媽貓爸一人分飾多角啊。」

  「簡稱就是母老虎。」

  「哈哈哈哈，許總你好損啊！」

  眾人說說笑笑，邊打邊鬧，鬧著鬧著，大家才發現，封騁沒來，黃齊齊解釋道：「你們沒看昨天的新聞麼？炳烈總生病住院了，小封總正在那邊處理樂一的事，估計周一就要接管樂一做董事長了，唉，世事難料，所以說，人平安喜樂，無病無災才是最幸福的。」

  劉希寧也道：「確實，不過按老大和小封總的關係，難不成今天要我們來，是為了幫小封總處理樂一的事。」

  「有可能，」黃齊齊捏著下巴分析，「不過小封總好像還不知道這個事，昨晚他拜託我聯繫靠譜的媒體，估計是要公關，他還約了我今天在公司碰面，我當時還挺好奇的，老大通知所有人今天來公司，唯獨沒通知他麼？」

  大家都看向通知發布者李英兒，李英兒莫名其妙：「都看我幹什麼，老大說了不用通知大魔王，我當然沒通知，他都已經是到期的實習生了，對公司也沒什麼格外幫助，說不定老大是覺得他沒用？」

  「不對啊……」黃齊齊有些疑惑，還沒等說什麼，前台入口處，傳來宋之涵的聲音：「各位久等了，我有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聽到宋之涵的聲音，大家都莫名的安心和有號召力，年輕的同事像小兔子似的蹦到工區的空地處，總監們信步走在後面，所有人都覺得這只是一次平常的會議，快過年了，每個人都很高興。

  「老大，你來啦！」

  「老大，今天什麼事呀？」

  「老大，春節快樂！恭喜發財呀！」

  宋之涵看向大家，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對待家人般的喜悅和快樂，她在路上組織的語言在一瞬間頃刻瓦解，嗓子裡像是壓了個大石頭，她甚至無法說出那些殘忍的話。

  「老大，你怎麼了……」

  李英兒率先看出宋之涵的異樣，她剛要走過去，宋之涵卻開口：「我沒事。」

  宋之涵的表情絕不像是要宣布希麼好消息，總監們都有種不好的預感，陳鳴甚至對周筱萌說：「筱萌，老大可能是渴了，你趕緊去給她倒杯水。」

  「不用。」宋之涵道，「我要說的話不多，我說完了，很快就要走了。後面還有很多事需要我處理。」

  「走？」劉希寧疑惑，「老大你要去哪裡？出差麼？時間很趕？」

  「不是。」宋之涵看向所有人，「各位同事，我今天臨時把大家叫出來，確實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她沉了沉嗓音道：「因為我個人的原因，無法繼續在千帆資本全職工作。所以，千帆資本將面臨解散或者轉賣，我以後也沒辦法再與大家做同事一起工作了。」

  宋之涵說完，工區大廳里鴉雀無聲。

  大家甚至還無法接受，周筱萌傻傻地喃喃道：「……什麼意思？我好像腦子不轉了……」

  李英兒也懵了，她呆呆地看向許洋，又呆呆地看向黃齊齊、劉希寧、陳明，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困頓無助的，他們甚至在彼此互看，來證明相互之間沒有聽錯。

  黃齊齊不確定道：「老大，你剛剛是說……你要解散或者轉賣千帆？」

  宋之涵看著她昔日的戰友們，挖心挖肺般的疼，她用盡了所有的力量，輕聲說道：「是。」

  明明聲音那麼輕，可卻像一個炸雷在工區炸開，更像是所有人美夢中的一聲晴天霹靂。李英兒看向宋之涵，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早就對她掏心挖肺，她定定地看向宋之涵，向她求證：「解散或者轉賣千帆，你的意思是，你不要我們了，對麼？」

  話還沒有說完，李英兒的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掉了下來，當年被前夫拋棄，她也未曾掉下一滴淚，而那時，讓她振作起來，帶著兒子好好生活下去的人，明明就是她啊！

  眼淚哭花了漂亮的妝容，李英兒不解地看著宋之涵：「老大，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在做什麼？」

  「我知道。」

  宋之涵咽了咽喉嚨，劇烈的痛感猶如在嗓間吞咽利刃，她極度吃力地說道：「解散或者轉賣，我會盡力協調成轉賣，這樣大家都還有一份工作，不至於馬上失業，我會讓秦欽妥善處理這件事，大家不用驚慌……」

  「可你還是要把我們賣出去啊！！」李英兒淚流滿面地沖宋之涵吼道，「我們只想跟著你干，你明不明白！！」

  「老大，你不要走……」

  「為什麼突然要解散我們啊……」

  工區里，周筱萌和幾個女生已經哭的泣不成聲。許洋上前抱住李英兒，李英兒抖著肩膀，強忍著嚎啕，無助地哭了起來。

  失望，傷心，悲憤……

  所有人都無法承受這突然而來的噩耗……

  陳鳴拿著保溫杯，吸了吸鼻子，沖宋之涵慘笑一聲：「老大，我還以為我能跟著你干到退休呢，你這一走，還有哪個公司能要我這個老邦菜啊。」

  宋之涵眼眶發紅，她無法解釋，卻聽黃齊齊道：「好了，都別在這兒哭喪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老大是不會做這樣的決定的。」

  黃齊齊看向宋之涵，雖然已經是萬分難過，卻還強打精神：「老大，就像當年我跟著你從天亦出來一樣，我還是那句話，你的決定我永遠無條件支持，即便……」黃齊齊說道這裡，聲音突然顫了起來，他笑笑：「即便有一天，我不能再和你共事了，我這句話也作數。」

  黃齊齊明明是笑著的，可眼裡卻熱了起來，他抬頭忍忍淚水，又趕緊催促：「哎呀，老大，你剛剛不是說還有事麼，有事的話你就趕緊先去忙你的去吧，這裡有我，我能處理的好，後面的事，我和秦律師交接就行了，放心，這些活我還是乾的利索的。」

  宋之涵覺得仿佛有人在她胸口絞肉，她痛的快不能呼吸了，她是劊子手，在凌遲一個個她愛的人、忠心於她的人、也在凌遲自己……她想要說話，卻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她只能無力地站在這裡，看著所有人，走向早就寫好的結局……

  劉希寧看宋之涵站在原地不動，也強顏歡笑道：「害，老大，你怎麼啦，以前不是老颯老雷厲風行了，沒事，都是小事，不用擔心我們，我這個人力總監還在呢，有我和黃總在，萬一真的解散了，我也跟你保證一定站好最後一班崗，你去忙你的吧，我們可以的。」

  宋之涵閉了閉眼，眼淚已經順著臉龐滑落，她輕聲道：「謝謝大家。」

  剛要轉身之際，周筱萌的哭喊聲就傳了出來：「老大！你別走啊！！！你別不要我們！我以後會乖乖的！老大，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老大，你可不可以別不要我們啊！！！」

  張淼也崩潰了，他大聲喊：「老大，你回頭看看啊，這是我們的千帆啊，我們一磚一瓦建的騷怎得小船啊！你怎麼忍心，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老大！別走！別拋下我們！」

  工區里哭成一片，那些日日夜夜風雨同舟時刻，那些歡笑與淚水，成功與失敗，都深深刻入所有人的腦海中，沒人能拋棄這個他們雙手搭建起來的美好又欣欣向榮的集體。

  這是他們的騷怎得小船啊，是他們的避風港，是家，是朋友，是小夥伴們，是一起吃瓜的騷怎得小船啊……

  可無論如何，這一步還是要走出去。

  宋之涵強忍住淚水，轉身向外，卻看見封騁站在門外，以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表情看著她。

  良久，封騁緩緩問道：「你要解散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