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心換命

  一聲鷹叫響徹天空，四魔從空中跳下，藍魔看了眼玖月和她死死抱住的屍體，沒有說話。紅魔得瑟地走到趙元賢面前，呦了一句：「嘿，就是他把我和白魔噶了的？看著也不厲害啊。」

  黑魔語氣不善：「這是慕白在凡間的轉世。」

  原來，玖月之前讓銀雀鳥送出去的信件終於到了魔界，四魔看完後，馬不停蹄地往回趕，但魔界和人界時日相差甚多，等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後了。

  趙元賢眯了眯眼，手中的利刃架在面前：「你們是誰？」

  白魔拍了拍趙元賢的肩膀：「你的債主。」

  可惜，話音未落，他就被一股力量彈了出去，正巧坐在一個屍靈屍體上，他噁心地急忙爬起來，呸呸呸了好幾句：「晦氣！」

  紅魔好奇：「怎麼回事？不是說是個凡人麼？怎麼還能把白魔彈開？」

  黑魔盯著趙元賢：「因為他身體裡有慕白的半顆心臟，妖魔都沒辦法近身。」

  

  藍魔冷嗤：「看來慕白也知道自己在凡間樹敵眾多，還知道剖半個心留給轉世當護身符。」他走到玖月身邊，將她的仙骨收回她的體內，蹲下來看了眼蕭溫：「九爺，離修已經沒氣了，算了吧，塵事已了，讓他入土為安吧。」

  玖月抬頭，不甘的淚水滑落：「你們有辦法救他麼？」

  紅魔道：「這只是離修的肉身吧？他只要魂魄不散，就可以繼續在凡間轉世，不需要我們救吧？」

  黑魔搖搖頭：「離修早就渡完了轉世劫數，是他遲遲不肯回仙界。這具不是他在凡間的轉世，而是他的真身。」

  藍魔摸了摸蕭溫的鼻息：「況且他施用法術過多，已經魂飛魄散了。」

  玖月心裡巨震：「那怎麼辦？我師父不可能救回來了麼？」

  「也不是，」黑魔瞥了一眼趙元賢，「眼下就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剖心救人，」黑魔道，「這個凡人有慕白的半顆心臟，只要他願意自己把心剖出來給離修，離修就可以復活。」

  黑魔看向趙元賢：「不過，剖心的那個人必死無疑。」

  趙元賢：「……」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趙元賢的身上，他身後的將士們聽完，全都匍匐在地，大聲哭喊：「不可啊，王爺，不可啊！！」

  「這些人全都是妖怪，他們的話不能信啊！！」

  「王爺，蕭溫本就是你的死敵，他死了就死了，切不可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他的性命啊！！！」

  「明明是他建議撤換大將，奸相佞臣死不足惜！！！」

  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女人，她雙足流著鮮血，踉蹌撲倒在趙元賢懷裡：「不要，不要！！」

  趙元賢扶住玉珥：「你……怎麼在這裡？」

  玉珥來雙眼垂淚，不停地搖頭：「我本就應該在你身邊，君上，我是你的部下，即便你棄我、怨我，我仍然是你的部下，五百年來，你心裡一直放不下她，可她呢？她心裡從未有過你！她只會害你傷你！你不可為她剖心啊！」

  趙元賢怔愣一瞬，微微嘆了口氣：「我雖不知道你說的什麼，但大概是將我認錯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個君上，我是趙元賢。」他擺擺手，命人將她扶下去：「我已經有決定了，大家無需多言了。」

  蒼涼戰場上，屍橫遍野，趙元賢走到玖月面前，蹲下身子，拂去她臉上的血淚：「我這條命本就是你救的，現在也應該還你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劍，低頭笑了笑：「其實我早應該猜到，你口中的那個惡霸，就是天天的爹，他負你一世，欺你一世，你恨他，我頂著他那張臉，替他還了，如果有來世，我們還能做夫妻，莫要再負我了。」

  玖月抬頭，看著趙元賢一劍貫穿自己的胸膛，鮮血順著劍鋒不斷滴落，他的胸前被剖開了一個偌大的口子，裡面有半顆跳動的心臟……

  那是慕白的心臟……

  也是趙元賢的心臟……

  「趙元賢……」

  玖月的眼淚不停地從眼眶裡流出，趙元賢痛的連呼吸急促了起來，他將自己的心生生拽了出來，捧到玖月面前：「玖月，離開谷底的日子，我盼著你來找我，你來找我了，我又盼著你能喜歡我，能真心嫁我……我是真的想和你白頭到老，兒孫繞膝……可終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心臟落進蕭溫的體內，趙元賢無力地想去再摸一下玖月，卻怎麼也摸不到了……

  他是慕白的肉身，即便死了，也沒有屍身，而是湮滅成煙……

  他迷茫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變得透明發光，扯了扯嘴角，又抬頭看向玖月。

  所有人都知道，慕白回來了。

  他輕嘲一笑：「五百年了，我在你心中，永遠都是那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玖月看著他：「慕白，在旖旎宮等我，我會去找你。」

  「好，我們不見不散。」

  ——

  旖旎宮溫泉池旁，沉睡許久的仙身終於緩緩坐起。

  慕白撐著額，凡間的記憶在他腦海里不斷浮現，他吃力地消化，再苦笑一聲，心口流出汩汩鮮血。

  趙元賢，又何止他凡間的一具肉身這麼簡單？

  有什麼能比自毀靈源去救老婆的相好更讓人頭頂冒綠光的事情？

  很顯然，沒有。

  他起身走出溫泉水池，所到之處，旖旎宮落敗的景象便變得生機盎然，乾枯的桃樹下，慕白輕撫樹幹，桃樹立刻長出新葉，抽出新條，沒多久，就重新變得茂盛搖曳。

  微風徐徐，慕白站在樹下，微闔了雙眸。

  她說過，她會來旖旎宮。

  ——

  可玖月並沒有去，最起碼她沒有很快就到。

  蕭溫有了慕白的半顆心臟，果真活了過來，可畢竟是半顆心臟，比不了全顆，蕭溫現在身子虛弱，需要玖月一直照顧。期間四魔也在，可誰也沒插手，畢竟離修還是佛陀首席弟子，避嫌這點事，他們都懂。

  這天，玖月給蕭溫餵了藥，服侍他休息，她在蕭溫身側輕聲商量道：「師父，你先睡一會兒，我出去一趟，別擔心我。」

  蕭溫咳嗽了一聲，抬眸去看玖月：「去找正元？」

  「……」

  玖月：「他手上有月老的紅繩，我想跟他說明白了，將紅繩解了，免得再糾纏。」

  「可那紅繩需要他自己願意才能解開，」蕭溫搖搖頭，「罷了，你去吧。」

  玖月：「……」

  知道慕白在蕭溫這裡沒有好名聲，玖月也不爭辯，正在此時，黑魔和藍魔走進了房間，黑魔淡聲道：「九爺，如果慕白願意，順道去取點他的血回來吧。離修大師身子弱，有他的血會恢復的快些。」

  「知道了。」

  玖月行動迅速，收拾好東西出發了。屋內只剩下黑魔、藍魔和蕭溫。

  藍魔似笑非笑，坐在玖月剛剛坐的位置上：「怎樣，離修大師，我們現在打開天窗說亮話怎麼樣？或者，我們的第一步，先要確定你到底是誰？是佛祖座下第一大弟子離修，還是凡間佞臣蕭溫，又或者是什麼與魔祖定下契約的可憐人，還是……」藍魔一頓：「佛陀為涅槃而無情撇下的一縷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