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算盡
2024-05-22 02:10:37
作者: 據說很厲害
蕭溫面色如常,從床上起身,他的臉上仿佛還印著佛光,可卻如被紗蒙著似的壓制而割裂。
他平靜道:「佛祖將我從他的神識中剝離,以離字開頭,又讓我自我修行,以修字結尾。我是佛祖的惡念所生,自然叫離修。」
藍魔問:「那蕭溫一名,又是從何而來?」
「我變成人的第一世,我的生身父母起的名字,溫……」蕭溫一頓,「君子溫如玉,別人都以為這個字是取溫柔雅正的意思,可誰能想到,他們是食不果腹的農民,只想求個溫飽食暖,這個名字寓意不過溫飽。」
「可那一世,你為了生存,將你的生身父母吃了。」黑魔看向蕭溫,「貪嗔色怒痴,佛祖將所有的惡念剝離,誕化出你,自己卻涅槃度化。」
「沒有人會喜歡劣根惡念,佛祖也是,但我沒有選擇,」蕭溫抬眸,不見一絲波瀾,「我在人間流浪數載,很快就學會了隱藏自己卑劣的天性。我潛心修行,到了第三世就可以熟背佛法經倫,勘悟其中真諦,十六歲那年就受到佛陀賞識,位列仙班,成了西方大弟子。」
藍魔低聲一笑:「佛祖的惡念也能成佛?」
蕭溫看向藍魔,眼底露出一點猩紅:「你應該信守我們之間的承諾。」
「我並沒有違背,」藍魔道,「當年很多事情我沒懂,讓你擺布其中,現在時過境遷,我也想明白了。」
「五百年前,你犯色戒被貶下凡間,你跟玖月說是因為你與魔祖定下生死契約,才擁有法術記憶,但其實是因為你本為佛祖孽欲,無法蕩滌心中慾念,所以才擁有法力和記憶。你被貶入凡間之時,選擇和我,十魔中貪慾最強的魔結盟,將玖月騙去血池,誆她祭出招魂幡,逼她入魔。」
藍魔繼續:「你需要我幫你控制招魂幡,你更需要無數屍靈供給靈力和修為,但我沒想明白,玖月對你忠心可表,視你為親人血肉,你為什麼要逼她入魔?」
蕭溫注視著玖月放在一旁的藥碗,緩緩道:「仙魔不兩立,我已是魔,我愛她,當然也希望她墮魔。血池裡的屍靈雖然兇險,但可以熬損她的意志,不出七日,她就會墮魔,那個時候,我們就一樣了。」
黑魔一陣惡寒:「你瘋了。」
藍魔笑道:「但沒想到造化弄人啊,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五日,來了個不速之客,一把風鳴劍劈開了血池的入口,單槍匹馬把玖月救走了,不但救走了,還與她成了親,結了共靈咒,教她讀書施法,在她心裡生根發芽,怎麼祛除也祛除不掉。」
藍魔譏諷:「所以說,機關算盡也枉然,如果不是你硬要玖月墮魔,她也不會認識慕白,更不會喜歡上他,因果循環,你這才是報應。」
「砰」的一聲,藍魔坐的凳子突然斷了一腿,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藍魔氣急敗壞:「你?!」
蕭溫淡道:「我不喜歡聽的話,建議你不要亂說。佛祖與魔祖平起平坐,你覺得你有幾成勝算能打過我?」
藍魔:「……」
黑魔輕嗤:「離修,如果不是我們,你根本不可能有慕白的半顆心臟,現在反而要倒打一耙了麼?」
蕭溫道:「你不是也想公報私仇,讓慕白吃些苦頭,所以才說慕白的半顆心臟能救我?我們只不過是彼此彼此。」
黑魔:「……」
藍魔道:「那也比你強!明明是你布雨引疫,讓凡間生靈塗炭,後又驅使屍靈向凡人襲擊,自己卻裝作好人魂飛魄散,讓玖月替你向趙元賢要心,一步步一招招,你覺得玖月知道了這些,還會在你身邊麼?!」
「她不會知道的。」
蕭溫看向窗外,勾起一抹笑意:「即便她知道了也無妨,因為到那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
「……」
——
玖月先去了趟招搖山,見了天天和武辛他們,天天吵著要見趙元賢,玖月只說趙元賢已經歷劫結束,回了旖旎宮,不便相見。天天氣餒,委屈地又要掉金豆子,玖月心裡亂七八糟的,胡亂安慰了幾句,就往旖旎宮趕。
不知道是不是趕巧了,終年大雪的招搖山山頂竟然沒下雪,還預留出了一條清掃乾淨的山路,玖月沿著山路,很快就到了旖旎宮門前,土地公和他座下的幾個小仙童正熱火朝天地給旖旎宮大掃除,看到玖月來了,土地公熱情地跑過去。
「小娘娘!」土地公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小娘娘可好啊!凡間一別也快一個月了,咱們的小天孫還好嘛!」
土地公從懷裡掏出一對福祿壽娃娃塞給玖月,一副老人家的和藹:「我土地公供奉少,但小天孫可是咱們招搖山第一個神君娃娃,又是你和君上的孩子,我這個舔做長輩的,沒啥別的能給它的,就做了這對娃娃,可為小天孫增加運勢修為,還請小娘娘不嫌棄,給小天孫平日裡當個解悶的玩意兒也行呀。」
玖月心裡感動,連忙接過道:「多謝土地公了。」
講完小朋友的事情,就該講大人的事情了,土地公捏捏鬍鬚,嘆了口氣:「小娘娘,自凡間一別,君上就一直在旖旎宮等你,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你待會見到他,可得好好勸勸他,他如今只剩半副靈源,可不能像從前般糟蹋自己了。」
玖月道:「慕白他早就辟穀,靠日月精華修行,他捨不得糟蹋自己。」
土地公:「……」
「君上雖說靠日月精華修行,但修為靈力又不是源源不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五百年前,小娘娘你多次受到共靈咒反噬,但沒一次危及性命,你可有想過,那些反噬的天懲,最後都落到了誰的身上?」
玖月頓了頓,共靈咒可以共享修為靈力,當然也可以共享天罰,如果她沒事,那就是慕白替她受了所有的懲罰。
「……」
玖月的語氣軟了下來:「慕白他在麼?」
「在的,君上就在裡面。」
——
玖月謝過了土地公,隻身進了旖旎宮。
上次來看還是遍地寒意寸草不生,才短短數月,這裡又變得鳥語花香春意盎然,玖月看了眼鋪在地上的玉石路,那塊被她扣下來給小老虎當酬勞的玉石已經用更大更晶瑩的寶石替代,看著分外奪目。
這就是慕白的能力,他用來鋪路的是人家頭上戴的,在他的襯托下,每個人都活成了窮鬼和廢物。
玖月暗自唾棄了一下自己臨陣談判時高看別人一眼的窩囊表現,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三進院。
春風習習,慕白正倚在桃樹下,用她慣用的姿勢,將一本書搭在臉上,掩面小憩,那舒服的樣子一點不像沒了老婆只剩半副靈源的倒霉蛋,倒挺像要風光再娶鑽石王老五。
玖月走近慕白,把書拿下,慕白沒有醒,像是進入一個沉沉的夢境,只有薄薄的眼皮微微顫了顫。
玖月看著慕白,相比於帶著少年英氣的趙元賢,她面前的這位,才是真正的一代戰神,殺伐於天下的正元神君。
她與慕白在凡間的那些,不過兒戲罷了。
想到這裡,玖月釋懷了不少,隨意拿起手中的書一看,三觀瞬間震碎。
——《風流王爺俏狐妖》????
這踏馬是什麼鬼???
「什麼時候來的。」
慕白禁慾的聲音突然響起,玖月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往後退去,奈何腳下不穩,眼見著就要摔倒,被慕白一把抱住。
兩個人在地上翻滾了一圈,隱約之間,她聽到慕白嘶了一聲。
玖月急忙道:「我撞到你了?」
「嗯,」慕白回答,「撞到我心上了。」
「…………」
玖月無語,一把推開慕白:「兒子都能打醬油了,別總是為老不尊的行麼?」
慕白坐起來,將一條腿隨意支起,順著玖月的話說:「難不成我端著一副神君架子,就可以抱得妻兒歸?」
「……懶得理你。」
不知道這位老神仙又要說出什麼做出什麼石破天驚的事,玖月下意識地起身,想離他遠點,結果身子才起來一半,就被慕白抓住手腕,一把攬入懷中。
玖月隱忍著的那根弦剛要爆發,就聽見慕白埋在她肩窩處低低地說了句。
「好痛。」
掙扎之間,血腥味在兩人之間蔓延,玖月急忙拉開慕白,鮮血已經從慕白的胸口蔓了出來,像在他的白袍上畫了一朵妖艷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