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離死別（加更）

  據參軍來報，蕭溫送來的糧食有近三成被雨浸過，已發霉發臭，無法在給將士們食用。

  趙元賢在帳中聽到這個消息，並無太多意外，他與眾將打氣：「前幾日我已命人八百里加急，另請父皇派出一隊糧草，按日子算，三日內即可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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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將聽完，大喜過望。

  「還是大將軍深謀遠慮！」

  「大將軍英明！」

  「我軍有大將軍在，豈有不勝一說！」

  屏風後，玖月剛卜完一卦，心裡更是不安，天天還在溫書，她叫了武辛過來，吩咐道：「小武子，過不了幾日，就會有場大戰，你先帶著天天回招搖山，我處理好這裡的事情會去找你們。」

  武辛一臉沉重：「明白了。」

  天天抬頭，不禁好奇道：「娘親，凡間戰事對我們不過皮毛，為什麼我們不留在這裡幫爹爹？」

  「凡間諸事皆有因果，天族不可擅自施法擅動凡間氣運。」

  天天點頭：「孩兒明白了。」

  事不宜遲，武辛抱起天天，召出一朵雲彩，他臨走前不免擔憂道：「九爺，這次的雨太過蹊蹺，在凡間私自布雨乃是大罪，正元神君在此渡劫，引得好幾路神君俱在，你可千萬要小心啊。」

  玖月點點頭：「我明白。」

  送走武辛和天天后，玖月又看向遠方的陰雨，土地、慕白、玉珥、師父，到底是誰布下這連綿的大雨，而幕後的人，又有什麼目的？

  她，一無所知。

  ——

  這幾日，蕭溫天天給玖月寫信，讓她去十里外的宅子和他同住，每次玖月都敷衍一番，遲遲不動身，兵營這邊陰雨不斷，士兵們也開始生病，瘟疫逐漸在軍中蔓延，甚至已經有死屍出現。

  「咱們軍中的死人還算少的，聽說虜人那邊死的更多！」

  「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雨水，虜人常年生活在乾燥的地方，好多人都受不了這鬼天氣，得了怪病，身上生了疹子，過不了幾天就全身潰爛而死了。」

  「死人太多了，都沒地方掩了，聽說亂葬崗那兒都要屍變了！」

  玖月聽著將士們的議論，心裡沉沉，趙元賢點兵回來，把頭盔摘下，風塵僕僕：「最近軍中太亂了，我明天送你去城中，你在那裡，等我回來。」

  玖月搖搖頭：「我不怕這些。」

  趙元賢攔住玖月的腰，探身去吻她，亂世之中，他唯一能慰藉的就是她。

  可惜，甜蜜的光景太過短暫，他們在房中剛吃完午飯，就聽外面的士兵高喊。

  「不好了！！！屍變了！！！全部都是殭屍！！往軍營這邊來了！！！」

  ——

  軍營外頃刻之間已一片狼藉。

  原本葬在亂葬崗的死人如今都活了過來，它們面如惡鬼，獠牙吮血，見人就咬，瘋狂地沖軍營沖了過來。

  玖月心中大亂，是屍靈，有人在軍隊裡傳播瘟疫，增加死屍數量，再把它們煉化成屍靈！

  仙人面對屍靈尚且吃力，凡人絕對不可能有勝算。

  屍靈沒有痛覺，但移動迅速，即便自己腸穿肚爛了，仍然要咬死對方，吸食血液，他們四腳著地快速爬行，有的嘴裡甚至還叼著別人的手指，軍營里的將士雖然常年征戰沙場，但也沒見過這種陣仗，嚇得邊打邊退，毫無招架之力。

  「眾將聽令！列陣！！禦敵！！」

  趙元賢指揮將士們擺陣，陣型由鐵甲盾牌組成，無數利刃穿插而出，把屍靈圍在外面不得進入，可屍靈數量過多，像是會源源不斷產生似的，不斷擊退趙元賢的防線。

  玖月知道，它們是受人驅使，而那個人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將趙元賢置於死地。

  「趙元賢，這些東西怕火，讓將士們用火攻！」重圍中，玖月高聲向趙元賢喊道。

  「好！」

  趙元賢聽罷，立刻讓灶台兵去取熱油熱酒，澆成小壇點燃，向屍靈砸去。

  只聽「砰砰砰」的聲音響起，屍靈的攻勢果然弱了下來。

  玖月又沉聲道：「你在這裡禦敵，我要出軍營看看。」

  趙元賢猛地拉住玖月：「不行！」

  玖月卻道：「這些東西是屍靈，不是凡間之物，它們必定是被人操縱才會攻擊這裡，我要去召出那個幕後黑手。你的安危重要一些，你千萬不要出去。」

  趙元賢眼神一頓：「為什麼我的安危重要一些？」

  「因為你的這裡，有它們想要的東西。」

  玖月指指趙元賢的左胸，那裡正鼓鼓跳動著。

  慕白把他的半顆心臟給了趙元賢，如果誰殺了趙元賢，就可以擁有半顆慕白的心臟，那是比和他共享修為靈力還恐怖的力量，也正是幕後主使想要得到的力量。

  玖月早應該想到，連綿的大雨，成群的死屍，這和那位老相識的手段頗為相似，五百年沒見，也是時候再和他碰碰面了。

  「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出去！」

  玖月翻身上馬，從屍靈中殺出一條重圍，軍營外已是一片火海，漫天的屍靈嘶吼著，從四面八方湧入，遮天蔽日，玖月觀察局勢，要從陣中找尋一個突破口，把幕後黑手揪出來，正當這時，她看見眾多屍靈中間，有一單薄身影，正奮力殺敵——

  「師父！？」

  玖月脫口而出，雙目欲裂，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應該在十里外的宅子裡麼？！

  玖月一個飛身沖向蕭溫，蕭溫一手持劍，一手捏訣，周身散發著金色佛光，不斷逼退屍靈，他看到玖月後，在血山血海中，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酒兒。」

  玖月急道：「師父！你身體才好，怎麼可以用法術！」

  「我在城側聽聞這邊有屍變，猜到了可能是屍靈，我擔心你，就快馬加鞭過來了。」

  蕭溫用佛光給玖月結了一個結界：「你在裡面好好待著，外面危險。」

  玖月掙扎：「不要，師父！！這裡的屍靈太多了，你一個人打不過它們的！」

  「絞殺屍靈是我的職責所在。」蕭溫淡然，「我一直記得，只是酒兒你忘了。」

  玖月一怔，她確實是忘了……

  她的師父向來以拯救蒼生為己任……

  她怎麼會覺得蕭溫變了……

  結界外，蕭溫懸於空中，如漫天黑霧中的一個光點，不斷地絞殺著附近的屍靈，可蕭溫的法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他吃力地應對不斷襲擊他的屍靈，沖向軍營的屍靈，直到他抬起左手，捏住了一個無上法印。

  玖月知道那是什麼，在結界裡崩潰大吼：「師父，你在幹什麼，不要啊！！！」

  可她的聲音被屍靈的嘶吼聲淹沒，她眼睜睜地看著蕭溫竭盡全力地祭出所有佛光，像太陽般炙烤著所有的屍靈。

  嘶吼聲變成哀嚎聲，極目所至，屍靈已經被烤的無法動彈，不停地嘶鳴，再化成一縷灰燼，無聲無息。

  玖月看著這滿目的愴然，心動大震，突然，她覺得禁錮她的結界消失了，遠處的蕭溫像斷了線的風箏般，從空中墜落。

  「師父！！！」

  施咒的人如果沒有法力了，結界才會被打開，玖月聲嘶力竭，飛奔到蕭溫面前，可蕭溫已經面色慘白，鮮血直流，他本就法力微薄，還要強行施法，最後只能力竭到祭出本原，灰飛煙滅。

  「師父，師父……」

  玖月慌亂地捂住蕭溫的傷口，可沒有用，這個堵住了，那個還在流血，那個堵住了，還有別的地方在流血。

  蕭溫像血人般倒在血泊中，鮮血染紅了玖月的雙手，她哭喊著，祈求著，慌亂地胡言亂語：「別，師父，你別嚇我，求求你，別丟下我，我馬上就去給你找大夫，你一定會沒事的……」

  她顫抖著地從懷中掏出救命的棕色藥瓶，全部倒在嘴裡嚼碎了渡給蕭溫，可南熙的藥救不了他，蕭溫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弱了。

  玖月崩潰：「師父，不要！！求你了！！」

  她豆大的淚珠掉落：「師父，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你罵我好了，打我好了，求求你，酒兒知道錯了，你不要死，求你……」

  蕭溫抬手，替玖月擦擦臉上的淚珠：「我從未埋怨過你，也沒記恨過你，你是我的徒兒，如果錯了，那也是我的錯。我知道你喜歡慕白，也知道你對趙元賢動了心。那日是我不好，嚇到你了，讓你對我避之如蛇蠍，如今好了，你我師徒把誤會說開了，即便我魂飛魄散了，也無牽無掛。」

  玖月搖頭痛哭：「不是這樣的，師父，不是這樣的，我從來沒有對你避之如蛇蠍，我從來沒有……」

  「酒兒，以後我不在了，要記得照顧好自己，莫要再被正元欺負了……」

  蕭溫摸著玖月的臉，話音未落，他眼中的光已經慢慢隕落，手無力地落到了地上。

  「師父！！！」

  玖月抱住蕭溫，仰天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麼蠢，為什麼她要懷疑他，如果她和他在宅子裡，他就不會死，如果她聽話一點，或許他們還能有很多回憶，為什麼！！為什麼！！！

  屍靈被剿滅，趙元賢領著一隊人馬趕了過來，屍山血海中，他看見玖月抱住已經沒了氣息的蕭溫，心裡一緊，連忙下馬，剛要上前，就被玖月一個眼神殺了回來。

  「你不許動他。」

  玖月赤紅著雙眼，一字一句：「師父不喜歡你，你滾。」

  趙元賢愣在原地：「你說什麼？」

  「師父是因為你才死的，如果不是你有慕白的半顆心臟，就不會引來這麼多的屍靈，如果不是你纏著我，我和師父就不會生隙。我不想再見到你！」

  玖月抱住蕭溫的屍體，按住自己的脖頸，生生抽出了自己的仙骨，她沒有法術，但可以用這個帶蕭溫離去，正在此時，只聽天空中一聲炸雷，接著雄鷹翱翔，紅魔的聲音在天空中迴旋：「我了個去，什麼情況？？？屍靈火葬場啊？？？我們是不是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