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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攸寧趙承淵番2

2024-05-21 19:50:15 作者: 沉莫莫

  韓攸寧起床時,身邊已經沒人。

  趙承淵早早地起來,早朝去了。

  他是個比趙承徹還要勤勉的帝王,他登基以來,看似行事不溫不火,用的卻是雷霆手段。他一直在努力,祛除趙承徹在位期間留下的弊政,還有常年戰爭給大周百姓們帶來的創傷。

  

  韓攸寧梳妝妥當,用過早膳過便出宮了。

  陸凜和趙湘兒的婚期近在眼前,她是長輩,是要關切一二的。是以長輩、朋友的身份,而不是皇后。

  實則皇后這個身份,她從來沒覺得好。這個身份從她沒出生就是個詛咒,給她、她的家人帶來無盡的災難。

  而如今,她應驗了這個皇后的身份,更是讓他如鯁在喉。

  至於趙承淵的帝王之位,她不知道趙承淵喜不喜歡,但她是不喜歡的。

  趙承淵原本是個無欲無求的謫仙,如今雖貴為九五之尊,卻要受諸多祖宗規矩的束縛。

  他登基不過三個月,案頭已經不知堆積了多少奏請他大開選秀廣納後宮的摺子。各級官員悄悄甄選家族中的女兒,請宮中放出去的教養嬤嬤教規矩,摩拳擦掌想要趕上新帝第一批秀選。

  那些摺子,趙承淵要麼駁回,要麼留中不發。可那些朝臣卻拿著祖宗規矩說事,言辭懇切,聲情並茂,甚至長跪朝堂,一副你不選秀就是愧對先帝愧對祖宗的架勢。

  趙承淵似乎也是不堪其擾,聽大哥說他在早朝上少見地沉了臉。

  他拒絕一回兩回可以,一年兩年也可以,可天長日久下去,他當真抵擋得住群臣的壓力嗎?偌大的後宮裡當真能只有一個皇后嗎?他可還是那個獨屬她一人的神仙哥哥?

  總的說來,韓攸寧很不喜歡皇宮裡的生活。

  出了皇宮,守在宮門口的陸凜便熱情地迎了上來,隔著帘子請安。

  「皇嬸是要去哪裡,要不要侄兒護送?」

  整個皇宮只有韓攸寧一個女主人,只有她一個人坐馬車進出,而且還會有霍山隨行。陸凜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韓攸寧在裡面。

  韓攸寧撩開帘子,便見一張春光燦爛的笑臉,意氣風發,充滿年輕人的朝氣。

  自從趙承淵登基,安陵候府不必再小心翼翼地「留苗」,陸凜也不必刻意將自己養成一個廢物。如今的他如同換了個人一般,漸漸有了武將世家子弟的英武之氣。

  這或許就是趙承淵登基為帝最大的好處,所有的忠臣良將不必再小心翼翼地活著。

  韓攸寧笑道,「還有幾日你便大婚了,我去安陵候府看看,舅母哪裡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然後……」

  韓攸寧停了下來。

  陸凜眼巴巴盯著她,「然後去哪裡?」

  韓攸寧莞爾一笑,「然後便去成郡王府,給湘兒添妝。」

  通常作為皇后,是在大婚當日給新娘子送去賞賜,算是皇后給她的體面。

  不過那只是皇后的禮,韓攸寧還想以韓攸寧的身份送一份,那才是她真正的心意。

  陸凜臉上頓時露出諂媚來,往前又靠近了一些,「我看皇嬸帶的侍衛不是很多,要不侄兒隨侍?」

  韓攸寧笑道,「成親前哪裡能再見面,即便你去了成郡王府,也會被成郡王趕出來。」

  陸凜頓時泄氣,「什麼破規矩。」

  韓攸寧很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她與趙承淵成親前也是這般被父親約束著,她彼時雖還沒太弄明白自己對趙承淵的感情,可並不妨礙她想見他,期待著他悄悄去尋她。

  她心軟了,「到了成郡王府,記得莫要亂走,惹惱了成郡王。」

  「好!謝皇嬸!」

  陸凜諂笑著幫韓攸寧放下錦簾,興高采烈的去牽馬,顛顛地跟在馬車旁。

  從皇宮去安陵候府是要經過太子府的。

  此時的太子府門前凋敝,一個侍衛也沒有。路邊堆積著落葉殘紅,也無人打掃,顯得有些荒涼。

  這裡本是全京城最受人矚目的府邸之一,卻隨著主人的離去,不復見往日輝煌。

  這個府邸,韓攸寧一直以為是圈囿他的地方,是給他帶來不幸的地方。可實際上,趙宸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護她,他以為這座府邸能護她周全。

  雖則趙宸沒有將前世的事說明,可事到如今,前世的事幾乎已經經歷了一遍,韓攸寧心裡已經明白,也相信,趙宸一直是在努力護著她的。他從來沒想過去傷害他,只是他的情感太濃烈,濃烈到灼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她欠他的,她無力去還,也還不起。她只能將這份虧欠壓在心底,不再去觸碰它。

  安陵候府已經看得出喜慶的氣氛,處處整潔一新,掛上了紅綢和紅燈籠。

  陸老夫人盼這一日委實盼得太久,誓要將憋悶已久的情緒發泄出來,這婚事便籌辦得格外隆重。雖則離著婚期還有好幾日,可那些不明所以的人經過侯府,還以為這家人今日大婚。

  韓攸寧將自己備的禮放下,又聽著陸老夫人中氣十足地對著她的肚子說許久的話,感慨陸太后馬上就要有孫兒了云云。

  陸老夫人和老侯爺之前並不知曉趙承淵的真正身世,趙承淵在登基後追封寶榮公主時,他們才知曉真相。可這並不妨礙他們對趙承淵的親情,他們始終認定了,既然陸皇后將趙承淵當親生兒子看待,那他便是她的兒子。他們陸家,便該是趙承淵的親人。

  這個世間,當真是真情更多些。

  陸凜已經迫不及待,一遍遍給韓攸寧使眼色。

  韓攸寧與陸老夫人告辭,去往成郡王府。

  成郡王府比起來,就不若安陵候府那般歡天喜地的。成郡王馬上就要離京,女兒出嫁雖說是喜事,卻也總是有諸多不舍,府里便顯得安靜很多。

  成郡王妃從宮裡離開後,實則有些後悔。皇后當時那臉色著實算不得好看,很顯然是對宮變那夜的事並不知情。

  她不太清楚是其中哪句讓皇后如此,細細回想,似乎是在她提到太子之後,皇后便有些不對勁了。她惶惶了一夜,唯恐給郡王爺帶來麻煩。

  此時見韓攸寧笑吟吟的,與湘兒談笑風生,一如之前的親昵,成郡王妃的一顆心才落了下來。

  雖說就陸凜一直在園子裡晃悠,她也就忍著不說什麼了。

  趙湘兒高興地接過韓攸寧送來的滿滿一匣子珠寶首飾,她嘰嘰喳喳的,「我就知道,你雖當了皇后,卻定然會額外送一份禮來的。」

  韓攸寧笑,「這都是陳家銀樓出的,大都是京中沒有的式樣,你挑著戴。」

  趙湘兒重重點頭,「嗯!」她摟著韓攸寧,「等著我戴出去,定然要把她們饞壞了!」

  她說的她們,指的是京中的一眾閨秀。

  韓攸寧笑看著湘兒在那裡擺動首飾,成郡王妃卻是被震驚到了。這些頭面件件不凡,有的分明是老物件,怕是定國公夫人嫁妝里的東西。若是去慶春樓售賣,這麼一匣子怕是要賣出天價。

  「娘娘這添妝未免太重,您也太寵著湘兒了。」

  韓攸寧自從進門看出來成郡王妃的不安,昨日她思緒紛亂,成郡王妃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現在地位的差距,成郡王妃已經很難再如之前那般對她親近,只敢保持君臣之禮。

  韓攸寧有心打破這因著權利帶來的壁壘,笑道,「封后大典王嫂送的那株千年雪蓮,可是多少銀子都換不來的。這些頭面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母親體內的毒能得以肅清,那株千年雪蓮功不可沒。父親送信時說,若是沒有那株千年雪蓮,饒是玄智大師和無敵道長醫術再高明,怕也不能將母親體內的毒清理乾淨。母親的病情,治療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成郡王妃低頭抿了口茶,笑道,「那是郡王爺無意間碰上了,那農人並不識貨,沒花多少銀子。」

  郡王爺教她如此說的,她彼時當了真。可現在想來,在郡王爺給她雪蓮之前,他接見過一個人——前太子府長史梁忠。

  再聯繫到昨日韓攸寧的反應,她似乎猜到了什麼。

  韓攸寧去年曾經病重,需要千年雪蓮救命,她在宗室中地位超然,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她甚至還隱約聽說太子久久不歸,是去西涼雪山尋雪蓮的謠言。

  可現在看來,那分明不是謠言。

  韓攸寧並不知成郡王妃心裡是如何想的,她已經與趙湘兒說起了話。

  趙湘兒拿著首飾一件件在頭上比量,讓她幫著看哪件好看。

  韓攸寧知道她要做什麼,便饒有興致地幫她挑選,搭配今日穿的衣裙。

  成郡王妃未再打擾她們倆親近,告退出去。

  趙湘兒是知曉陸凜跟著來了的,從他們剛進府,她的丫鬟便悄悄來送信兒了。

  她見母妃走了,便拉著韓攸寧去花園裡的亭子說話,與陸凜遠遠地眉目傳情。

  韓攸寧也裝作看不見,好心情地配合她。

  --

  大周皇陵在宜平鎮的陵山腳下,位於京城東北一百里處。

  陵山實則是燕嶺山脈東側的一座山,延綿的山脈成為皇陵的一道天然屏障。也因著這道屏障,皇陵哪怕是在陽光普照的白日,也顯得陰森。

  陵墓是在高高的山丘底下,山丘上面種著高大肅穆的松柏,如同一列列士兵,守衛著趙氏皇族的龍脈。

  在山丘的陽面,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搭著一個草廬。

  草廬是竹子搭建,屋頂上覆蓋著茅草,門敞開著,裡面的情形從外面便可一覽無餘。

  草廬小小一間,裡面一床,一桌,一椅。

  這些家具都是竹子製作的,粗陋簡單,床上鋪著的是一層稻草,再搭上一塊麻灰色的粗布。

  趙宸坐在竹椅上,手裡握著一本《地藏經》,一雙暗沉的鳳眸低垂,落在那經書上。

  外面傳來腳步聲,梁忠走到草廬門口,拱手行禮,「王爺,卑職回來了。」

  趙宸沒有抬頭,淡聲道,「京中如何?」

  梁忠道,「回王爺。京中一切安好。皇上接連罷免了幾個官員,朝中風氣似乎比以往好了不少。皇上還下了幾道減免賦稅、體恤民生的旨意,頗得民心……

  安陵候府小侯爺和嘉和縣主的婚期定在五月初十,女兒出嫁後成郡王應就趕往北疆了,他已經見過幾個回京探親的定北軍將領。看起來,應是針對王爺您的……」

  梁忠事無巨細,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講了。

  王爺守在在皇陵,身邊的人只留了他和衛霄。王爺約束著他們不讓他們離開皇陵,不過如今三個月過去,王爺終於肯放他出去一回,讓他打探京中情形。

  想到皇陵外大山中悄悄駐守的兵馬,梁忠和衛霄都以為,自家王爺是在韜光養晦,不會甘心只做一個王爺。

  所以梁忠此次回京,打探的消息全是朝政大事,大多都是關於正和帝的。

  趙宸:「還有呢?」

  梁忠:……沒了呀。

  那是不可能的,主子既然這麼問,那定然就是還有自己沒有稟報到的事。

  梁忠心念一轉,有些猜到了什麼。

  關於韓攸寧的。

  「還有,皇后今日出宮一趟,先是去了安陵候府,又去晉王妃給嘉和縣主添妝,在那裡呆了半日。如此看來,皇后身子是極康健的。」

  他一邊稟著話,一邊打探主子臉色。主子這幾個月,終日沉默寡言,無悲無喜,一直無甚情緒,不如之前容易揣測心思了。

  趙宸抬起了頭,看向他。

  韓忠頓時知道自己猜對了。不過,他說了這些後,王爺也不說讓他退下。他便猜測,王爺還想多聽一些。

  於是,梁忠挖空心思,將自己聽來的關於皇后的事情一一講了,囉囉嗦嗦,雞毛蒜皮的事都能講上好一會兒。

  趙宸目光專注,聽得很認真。

  梁忠終於想不出來說什麼了,停下來不說了。

  趙宸揮揮手,讓他退下。

  趙宸重新垂下眸子,看著手裡的經書。

  那經書,許久沒有翻過一頁。

  草廬前的松柏,不知酷暑嚴寒,常年鬱鬱蔥蔥。就似外面的時光流逝,與這裡毫無干係。

  皇后生了一個小公主,母女平安。

  皇后為小公主擺了百日宴。

  小公主會走路了。

  皇后又有身孕了。

  大皇子出生了。

  皇上駁回了朝臣選秀的奏請。

  松柏們在陪伴草廬里的人時,聽到的大致便是這些。

  它們習慣了草廬里的人不說話,習慣了他坐在那裡靜靜看書,它們以為,他會和它們一樣,在這裡長長久久地呆下去。

  可突然有一日,這人卻收起手裡的書,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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