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意

  我從始至終都在眾聖的棋盤上？

  就在盤古幡落在自己身上的同時，昊天的心中也自然而然地生出了這個念頭，緊接著便是難以壓抑的憤怒。

  不可能！

  自己是異數化身，先天神聖。若是論跟腳的話，甚至還要超過同為先天生靈的眾聖。而自己以分身鎮元子成就命數聖人，本質上已經完全不下於眾聖，可以說雙方完全是站在對等情況之下的。

  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落到了這個地步。這種認知，才是讓昊天幾乎壓抑不住情緒的理由。

  

  天意？

  曾幾何時，昊天一直認為自己就是所謂的天意。畢竟祂本身就相當於某種天意的化身，還成就了聖人。

  但是現在，

  祂竟然生出了「天意難測」的情緒。

  這讓祂近乎發狂。然而祂越是憤怒，道法運轉越是迅捷，祂的一舉一動，一思一念，一言一行就越是冷靜，甚至近乎於冷酷。隨著盤古幡的落下，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斬斷了被劈中的真靈。

  「哼！」

  盤古幡一閃而過，昊天真靈化作的光團直接被削斷了三分之一，而面對如此重創昊天卻是不為所動。

  意識戰場中，

  隨著盤古幡的出現，陸行舟的軍隊就像是突然從冷兵器躍遷到了熱武器一樣，人手突擊步槍，坦克轟炸機並排上，直接開始全面反撲昊天，然而就在這時候，本來節節潰退的昊天又有了動作。

  「不死不休！」

  大範圍潰退的昊天意志中，陡然殺出了一支奇兵，竟是以前所未有的質量和速度再度向陸行舟殺去！

  而幾乎同時-----

  「轟隆！」

  只見崇皇在虛海中倒退一步，霞衣染血，玉容慘澹，同時祂頭頂的紫霄宮，此刻竟也漸漸隱去了身形，和崇皇之間的聯繫也越來越淡。這種變化讓崇皇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神色間滿是無奈。

  「成聖者焉能假借外物。就算一時得志，最後仍逃不了自食其果。受制於人，終究有因果報應之日。」

  紫霄宮是崇皇的定世之基。

  但這件至寶，本身卻不是崇皇所煉，而是昊天的心血。此前最多只是借出而已，現在昊天要將其收回了。

  而紫霄宮一旦和崇皇失去聯繫，

  等於是崇皇的定世之基崩潰。

  結局只有一個：

  入滅。

  聖人的存在，本就是在刀尖上起舞，憑藉定世之基才得以掌控命數大網，可一旦失去了定世之基的聖人，命數大網就會成為最可怕的反噬，高高在上的聖人也會跌落凡塵，被萬丈紅塵給碾碎。

  所以眾聖才會那麼費盡心思地求超脫，畢竟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天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意外。

  何況修行求道。

  除了探求真理之外，又何嘗不是為了能夠長生久視，逍遙自在，不被任何事物和力量所束縛強迫麼。

  只可惜-----

  「終究是一場幻夢。」

  紫霄宮徹底消失，崇皇則是搖了搖頭，旋即挺直腰背，扶正道冠，眼中沒有對自身處境的哀傷和對敵人的痛恨，雖說難掩遺憾，但卻不是遺憾自己借用紫霄宮成聖，結果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對於當初的選擇，祂沒有絲毫後悔。而祂真正為止遺憾的，是沒辦法在這條求道路上繼續走下去了。

  修道人止步大道門前。

  何其可悲？

  人生至憾！

  聲音迴蕩虛海，崇皇遺世而獨立，身上的霞衣開始扭曲，密密麻麻，無可計數的人臉似乎要從中衝出。

  而祂的玉容也在不斷變化。

  眉宇。

  唇齒。

  眼眸。

  五官身材，頃刻間，仿佛有無數人在祂身上出現，而後又消失，被替換，但最後卻又回歸了原來模樣。

  緊接著----

  「師尊....抱歉。」

  崇皇.....金靈聖母回眸一瞥，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下一秒，祂的軀體便轟然崩解，頃刻間於虛海中炸開，卻又沒有掀起半點波瀾，所有神意都在向內探索，最後消弭於無形，就此再不現人間。

  而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眾聖，尤其是靈寶天尊，神色間滿是悵然，因為祂們清楚：這就是祂們的結局。

  聖人之死。

  不超脫，祂們也一樣是這個結局！區別只是現在，亦或是無窮遙遠的未來，但對聖人而言並無差異。

  超脫！

  轉瞬間，眾聖的目光就落在了鎮元子的身上，沒有了崇皇的掩護，鎮元子這回已然徹底陷入必死絕境。三清二聖齊齊動手，足以再造諸天，重開世界的偉力便朝著鎮元子的方向轟然傾覆而下。

  但是----

  「.......」

  只見鎮元子不發言語，和昊天一樣催動道法，眼中一片冰冷，沒有任何猶豫，對著人參果樹直接一拍。

  「轟隆！」

  人參果樹轟然炸開！鎮元子居然二話不說直接炸開了自己的定世之基！以此換來了花開頃刻般的偉力！

  憑藉這一瞬間的爆發，鎮元子再度為自己爭取來了一個剎那，但同時祂也和崇皇一樣開始墜入紅塵。

  但是還沒完！

  祂還有機會！

  「在徹底墜入命數大網，和崇皇一樣入滅前，滅殺陸行舟的意志，直接融合，我就有希望逆轉局勢。」

  昊天的決定冷酷而理智。

  祂有勝算。

  不可否認，原本必勝無疑的棋局，到現在已經是全盤翻轉，但前期積累的優勢讓祂依舊具備反擊的能力。紫霄宮足以抗住盤古幡，祂的意志依舊強過陸行舟。藉助紫霄宮，昊天要做最後一搏！

  紫霄宮入體陸行舟，意識戰場內，蘊含著昊天真靈意志中最核心部分的奇兵，徑直衝進陸行舟軍中。

  「死！」

  「殺！」

  面對昊天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瘋狂反撲，陸行舟同樣正面迎戰。他並沒有寄希望於通過拖延時間來等外界諸聖的援手。因為他很清楚，這裡是意識戰場，心志動搖的結果就是被對面無情地收割。

  狹路相逢，

  勇者勝！

  無聲的巨響在陸行舟體內轟然傳盪，那是昊天真靈和陸行舟真靈的直接碰撞，雙方都沒有絲毫保留。

  高高在上的天意。

  人心匯聚的天意。

  前者是究極的利己主義者，後者是萬方諸界的象徵。碰撞的結果將直接決定未來的天意究竟是什麼模樣。

  而就在這時-----

  「轟隆！」

  此前遲遲未曾降臨的最後一位太古聖人，女媧終於落入了現世。而這短短的一剎那，對陸行舟和昊天來說，卻是足以分出勝負的漫長時光。因此幾乎是同一時間，意識戰場也終於決出了勝者。

  誰贏了？

  只見剛剛降世的女媧美眸中流光溢彩，眼見鎮元子身軀崩滅，神意倒灌湧入陸行舟體內，這才輕聲道：

  「昊天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