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運去英雄不自由

  異數聖人和命數聖人註定是不死不休。

  這是昊天秉持的觀點。

  但事實上，兩者之間不死不休的理由又是什麼呢？昊天當然不可能從太古諸聖的口中得到答案，所以祂只能靠自己去猜測。而猜測的結果，就是命數聖人需要通過滅殺異數聖人才能藉此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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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猜測昊天當然是證實過的，猜測本身也沒有錯誤，命數聖人若是能吞噬異數聖人，確實有望超脫。

  若非如此，

  昊天也不會精心設計，想方設法推動陸行舟成就異數聖人，然後再和自己的分身鎮元子合二為一了。

  然而----

  昊天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祂推演出的超脫法固然沒錯，但卻不是昔日太古諸聖選定的超脫之路。

  命數和異數。

  定數和變數。

  天地四大極數，就如陰陽兩面，各有千秋卻又表里一體。對於命數聖人而言，雖然得益於命數，但也受限於命數，而他們渴求的超脫，是在維持自身偉力的基礎上，掙脫來自命數大網的束縛。

  換而言之，

  就是白嫖。

  但命數自身的特性，又註定了聖人們不可能白嫖。所以才必須求助於異數，以此來打破命數大網的限制。

  在這個基礎上，

  昊天推演出了命數異數合一的超脫法，畢竟如果真的有一位聖人，能夠同時兼顧命數統御眾生偉力的特性，以及異數不受束縛的特性，那和超脫就真的沒有區別了，昊天對此自然是堅信不疑。

  但太古諸聖卻選了另一條道路，原因很簡單：昊天的超脫法，完全契合了祂究極利己主義者的作風。

  命數聖人可以有很多個。

  但異數聖人呢？

  只有一個。

  歸根結底，昊天推演出的超脫法，在同一時間段內只能給一個人超脫。而太古卻是諸聖並存的時代。

  一人超脫。

  誰有這個念頭，誰就是其他聖人的生死大敵，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但昊天偏偏將其忽略了。

  「這就是人性。」

  「或者說，昊天你和眾聖終究不是一路人，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己度人的結果就是南轅北轍。」

  意識戰場中，隨著七寶妙樹的徹底開放，萬象寶筏內億萬界空在這一刻都在響應陸行舟的號召，蓬勃的人心念力不斷匯聚而來，聚攏在陸行舟的城牆下，開始圍追堵截昊天衝進了城內的大軍。

  而在這個過程中，昊天儘管表面上依舊不為所動，但內心卻是漸漸沉了下來，顯然已是隱有所悟。

  陸行舟同時也是言語不停，繼續說道：

  「太古眾聖攜手尋求超脫之路。」

  「於公於私，都不可能選擇那種只有一人可以超脫的方法，所以經過幾番推演後，眾聖敲定了另一條路。」

  「如你所說。」

  「眾聖之所以無法超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命數大網的因果牽絆。追求異數也是因為異數的特性，它就像是一柄利刃，可以斬斷這種牽絆。你的方法是將其納為己用。而眾聖則想要借刀殺人。」

  「這柄刀。」

  「就是你！」

  陸行舟的聲音宛若雷鳴，在意識戰場中轟然迴蕩，就像是一道道震天的擂鼓聲，驅使著軍隊發起反擊。

  「眾聖受限於命數的因果牽絆很單純。」

  「一，在於道統。」

  「二，在於眾生。」

  「所謂道統，便是當初紅極一時的天仙道，以及由此而生的諸多仙人。而眾生，則是因為聖人偉力本就源於眾生，自然和眾生結下了大因果。這兩者，便是眾聖身上最為牢不可破的因果牽絆。」

  「但是。」

  陸行舟的聲音戛然而止，但不需要他再講下去，昊天已然反應了過來：這兩個因果被眾聖轉嫁出去了！

  如何轉嫁？

  異數！

  眾聖點化異數，為其啟蒙，最後催化了昊天的誕生。昊天認為這是眾聖想要把它當作韭菜養起來，然後再割掉。但事實根本不是如此，眾聖之所以會點化昊天，是為了讓昊天承接他們的因果！

  道統？因為點化昊天，掀起太古量劫，天仙道名存實亡，與之對應的諸多仙人更是大多隕落在了太古。

  而取代了天仙道地位的，是昊天分身，鎮元子開創的地仙法。

  好傢夥，

  這因果全都被昊天給接過去了！

  至於另一個因果，眾生。當初其實也被昊天接過去了大半，因為昊天本身可是天帝，祂建立天庭，就是為了統御萬方諸界一應眾生的，一旦其成就，這部分的因果自然也順理成章地由祂背了。

  雖說因果不是那麼好背的。

  但昊天作為異數化身，其特性就是化不可能為可能，以祂為對象的話，眾聖嫁接因果絕非毫無可能。

  本來的話，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最後昊天成為天帝，代替眾聖承接因果，眾聖就此脫去束縛成功超脫。

  不過可惜的是-----

  「祂們失敗了。」

  陸行舟嘴角一咧：「原因在於昊天，也就是道友你，居然在量劫的最後直接自毀，引來了天庭的崩塌。」

  天庭沒了。

  其結果不僅僅是承載眾生的因果被昊天甩開，

  更有大量生靈和界空因此而亡。

  這些因果，自然全都落在了作為量劫源頭的昊天，以及背後謀劃的眾聖身上。成為了全新的第三條因果牽絆。

  而想要斬斷它，

  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昊天。

  當初點化昊天，引發太古量劫，本是想要藉此改天換地，結果卻因為昊天，掀起了無邊的惡孽。如今想要斬斷因果，自然就只有送昊天入滅，殺了罪魁禍首，同時尋人重新背上這眾生的因果。

  這才是眾聖和昊天不死不休的真正原因。

  因為只有殺了昊天，眾聖才能藉此超脫。而昊天雖然發現了這個結論，但卻推測出了完全錯誤的理由。

  眾聖針對的，從始至終只有昊天。

  至於陸行舟？

  他的情況不如說是正好相反。要知道，天庭如今已是名存實亡，如果沒有陸行舟的萬象寶筏來承接眾生因果的話，眾聖反而會頭疼。所以對祂們而言，陸行舟甚至還是祂們需要去拉攏的盟友。

  這是一場博弈。

  從太古年間，昊天不甘心做聖人傀儡，也想超脫，結果反而壞了眾聖的超脫開始，這一場博弈便成了定局。

  誰都有希望超脫。

  誰都有可能落敗。

  很公平。

  但是-----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眾所周知，修道不是整天打打殺殺，更不是布局謀劃，是人情世故啊。」

  「轟隆！」

  話音剛落，意識戰場中，在萬象寶筏內一應眾生的幫助下，陸行舟終於在昊天的包圍圈中撕開了一道縫隙，將些許神意給顯化了出來，隨後就見其眉心法眼陡然亮起，向著無窮高處遙遙望去。

  而在那裡，此前陸行舟曾經看到過一次，最後卻與之失之交臂，只留下一句「時機未至」的黑色旗幡，

  正緩緩落下。

  兩者碰觸。

  轉瞬間，陸行舟便能感應到，冥冥中有一份沉重的因果落在了他的身上。但相應的，憑藉這份因果，他也獲得了此刻手裡這面黑色旗幡的使用權，隨著其神意注入，幡上立刻有兩字熠熠生輝：

  盤古！

  此物為元始天尊所有，號稱太古攻擊力第一，有開闢混沌之威的至寶！此刻卻被陸行舟握在了手裡。

  「住手！」鎮元子和崇皇還想出手阻攔。

  但無奈，道德天尊和靈寶天尊已經完全將其困住，別說是出手了，祂們自己都已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盤古幡被陸行舟接引入體，最後如開天神斧般劈向了昊天真靈！

  「斬！」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這一刻，昊天前所未有地生出了明悟：自己似乎已經走到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