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第一條魚

  小院裡，王獄緊盯著周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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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家從來就不把法律當回事情，違法亂禁的事情做了太多。但是，做地痞流氓、黑道混混的座上賓、忘年交，甚至低頭為黑道混混做事的墨家門人，還真是沒聽說過。」

  「墨家法家雖然一直都有爭鬥，但墨家自有自己的規矩，也有自己的氣節，所以雖然做的事情都和法家所堅持的相悖，但我們法家還是願意給墨家以及墨家門人一些尊重。兩家之間的爭鬥，也都是當作理念之爭。」

  盯著周毅，王獄一字一頓：「但是，如果墨家的門人墮落成了黑道混混的馬前卒，那這份尊重到底還能留存多少，那就實在不好說了。」

  靜靜的聽完王獄的這番話，周毅笑了笑：「法家的尊重……王警官，聽您這話的意思，您這個法家門人，倒有心替墨家清理門戶了？」

  「如果你只是和宋如晦交好，有點私交，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王獄避而不答，話鋒在另一處上用力：「但你現在做了宋如晦的手下，這就不一樣了。」

  「我做了宋如晦的手下？」周毅有些意外的看看王獄，「王警官這麼看麼？」

  王獄冷笑：「難道不是？如果你只是和宋如晦有點私交的話，會去動於雲的人？沒有宋如晦的授意，你怎麼會去動於雲？」

  「宋如晦和於雲的交情不錯，宋如晦為什麼會讓你去動於雲，我不清楚。不過這些混混之間的事情，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可講。今天是朋友，明天是敵人……哼，家常便飯。」

  「嗯……」周毅看著王獄，「原來你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有就難怪會有這樣的誤會了……我去找於雲，不是宋如晦的意思，是我自己要去。」

  「至於手下麼……」

  周毅搖頭笑笑：「我現在的確是涉入了這些事情里，但只是幫宋如晦幫個忙，辦點事，和做他的手下是兩回事。這一點，還是要跟你說明的，免得你誤會了。」

  「幫個忙，辦點事……」王獄臉上冷笑更濃：「你別忘了，我是警察。這話，我可是聽不少人說過。」

  「你倒是說說，你幫他什麼忙，又辦點什麼事兒？」

  王獄冷笑著，盯著周毅：「是幫他看管生意，還是幫他傷人？或者……是幫他殺人啊？」

  周毅微笑著說：「是保住他的命。」

  「哈，哈哈……」

  聽周毅說完，王獄收起了冷笑，然後認真端詳著周毅。

  看著看著，王獄毫無徵兆的大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哈哈哈哈……有意思，哈哈……有意思啊……」

  王獄邊說邊笑：「哈哈……宋如晦這個江城的黑道龍頭，在黑道上誰能要他的命？哈哈哈哈……如果他要死的話，那也是死在監獄裡，或者是死在法場上。」

  「你保他的命……哈哈哈哈……」

  王獄突然收起了笑容，面沉似水，緊盯著周毅：「誰要殺他？你要怎麼保他的命？」

  周毅面色淡然：「誰要殺他，我眼下也不清楚，但是已經有人對他下手了。前幾天，他從於雲那離開，就被人用刀捅了，現在人在醫院呢。」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會摻和到他的那些事情里。眼下眼看著有人要對他下手，看著我和他的那份交情，以及他幫過我的那些人情，不幫他一把也不合適。」

  王獄定定的看著周毅，而後點點頭：「之前你去醫院，就是因為這個？」

  「你還真是一直盯著我啊……」

  周毅看看王獄，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點點頭：「不錯，就是因為這個。」

  攤了攤手，周毅道：「我向來以誠待人，對你也是一樣。你盯著我，因為於雲的那件事情來找我，也正好能讓我跟你碰個面，說說這些事情。」

  「哦……」

  王獄微微眯著眼，打量著周毅：「這麼說，我來找你，是你算計好的？」

  「談不上算計什麼的。」周毅擺了擺手，「這麼長時間你都沒有再露過面，沒有過消息，我也不清楚你是不是真的還在暗中盯著我和曹愚魯。如果沒有，那我就一身輕鬆，再不用琢磨這個；如果還繼續盯著我和曹愚魯，那這兩天裡也就該找上門了。」

  笑著看著王獄，周毅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正好和你聊聊。」

  深深的看了周毅一眼，王獄道：「墨家的門人，果然都不好對付。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你好算計啊。」

  「哪兒算什麼算計。」周毅笑著擺擺手，「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情罷了。」

  「哈……」

  王獄揚了揚嘴角，算是一笑，問道：「宋如晦被人襲擊……當真？」

  「當真。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我算一個，現在你也算是個知情人。」周毅點點頭，看著王獄：「法家墨家，彼此之間都有一個尊重在。我和你開誠布公的談這件事情，是想把你我之間那些拐彎抹角、揣摩猜測的功夫省下來，方便說話。」

  「同時，我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尊重，不要把這件事情傳揚出去。至少在眼下，這件事情還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如果我不呢？」王獄道。

  周毅一笑：「如果你把這消息傳出去了，你我之間的尊重就先不談，江城道上肯定是要亂了。」

  王獄冷笑：「一群地痞流氓、黑道混混，亂了就亂了，狗咬狗罷了。出了事，該抓就抓，該判就判，你以為我會在乎這個？」

  周毅嘆了口氣：「宋如晦被人刺傷的消息傳出去，他那一系的人就要亂。他那一系的人亂了，江城道上的其他人也要亂。」

  「對於他們而言，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搏一把，或許就能更上一層樓。那些江城道上的混混，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亂著亂著，或許就有人傷了，甚至死了。」

  攤了攤手，周毅道：「我知道你們法家對於混混、混子這類人是怎麼看的，老實說，我也不怎麼欣賞。但是拋開其他的不談，有一點得承認，那就是混混、混子這種人物，無論大小，總是會出現的。」

  「這些混混、混子之中如果有一個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在，那他們就很難亂的起來。即便時不時的有些摩擦，也不會到非得殺死某個人的地步。簡單來說，這就是他們之間有了規矩，也沒有引發太大的爭鬥的必要。」

  「但是如果群龍無首……」

  周毅看看王獄，「法家興於戰國，輔秦滅六國，然後統一天下。這些和法家有關的歷史，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都說讀史可以明鑑，知古可以鑒今。你倒是說說，霸主未出，群雄並立的戰國時代，到底是怎麼一個光景？」

  王獄冷笑：「一群混混罷了，還能和戰國群雄相比？笑話。」

  周毅道：「比高低，那當然是比不了，但是事情里的道理是一樣的。沒有一個最強者震懾場面，那麼任何有能力、有野心爭奪高位的人，就都不會安穩下來。」

  看著王獄，周毅說的真誠：「我可以明白告訴你，宋如晦遇刺這件事情，我已經告訴了本來並不知情的於雲。通過他，江城道上應該會有幾個人聽到風聲的。這消息雖然從我這傳出去了，但範圍不大，我還能把握的住。」

  「但是如果這消息鬧的沸沸揚揚，整個江城不管黑道白道都清清楚楚的話……亂象就不遠了。」

  王獄仍舊冷笑：「他們蟄伏不動，什麼事情都不干，想抓都不容易。如果他們亂了起來，就正好給我一個把他們一個個抓起來，一網打盡的機會。」

  周毅嘆了口氣。

  看看似乎有所盤算的王獄，周毅微微搖著頭：「你沒明白我什麼意思……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因為這件事情而死，這就是好事。以後不好說，或許會有人因為這件事情而死，但那是未定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但是，如果你把這消息捅到官面上，或者把這消息泄露到黑道上當引蛇出洞的手段，那江城眼下就要亂起來，而且難以收拾。」

  「一旦無法控制的亂了起來，那就一定有人會死。」

  伸出手指指了指王獄，周毅道：「如果你執意推動這件事情，要把這件事情推成一個席捲江城黑道的風暴的話，那就有很多原本能夠不死的人，要死在這場江城黑道上的風暴里了。」

  「換言之，是你把他們推到了死地里。」

  收回手指，周毅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王獄：「如果你想借著這件事情在江城黑道上捲起風暴，方便你把江城道上的大小混混一網打盡，那是你的事情。法家對於這類人深惡痛絕，歷來不喜，這一點我也可以理解。」

  「但是，你捲起風暴，把本來或許能夠不死的人捲入了這件事情里。這些死在這場黑道風暴中的人，可以說是因你而死。」

  「在我看來，做了這件事情的你，有自己的取死之道了。」

  曹愚魯看著王獄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牙齒。

  王獄不笑了。

  「你不在乎江城道上人物的爭鬥，也不在乎江城道上是怎樣一個亂局……那是你的事情。」

  周毅看著王獄，眼神平靜，語調溫和：「但是，兩個認為你已經有了取死之道的墨家門徒，你在乎不在乎呢？」

  王獄面沉似水：「你威脅我？」

  「不敢。」周毅笑著擺擺手，「只是實話實說，把之後會發生的事情預先跟你說明而已。」

  王獄沉默著，雙眼盯著周毅的雙眼。

  周毅面帶微笑，和王獄對視。

  「好。」

  對視片刻，王獄點點頭，「我答應你，這消息在我這不會外傳。但我答應你，是不想讓江城的大街小巷裡不定時的出現死人，不是因為你的威脅。」

  「這一點，你要清楚。」

  周毅笑著點頭，「清楚，明白。」

  「說吧，你想說什麼？」

  王獄看著周毅：「這件事情，你本來能夠不告訴我，卻主動告訴了我，這就必然有原因在。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麼？」

  「快人快語，我喜歡。」

  周毅一擊掌，指了指王獄，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我們兩個……」

  「……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