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是非恩怨

  看著周毅和吳行雲，老鼠愣住了。

  把手裡的工具都放下，老鼠轉過身來，目光在周毅和吳行雲身上轉了好幾個來回，張了張嘴。

  

  最終，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對周毅和吳行雲遙遙的點了點頭。

  「嗯……」

  想了想，看了看身旁的吳行雲，「我想和他聊聊。」

  吳行雲看了看老鼠——他手邊就有雕刻石料用的錘子和鑿子——又看了看周毅，點了點頭：「我和王師傅不會走遠，有什麼事情，招呼一聲就好。」

  這話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被不遠處的老鼠聽個清清楚楚。

  周毅點了點頭：「好。」

  吳行雲深深的看了周毅一眼，又掃了不遠處的老鼠一眼，轉身和王印一起離開了。

  「嗯……」

  等兩人離開了，周毅看看站在原地的老鼠，想了想，從有些皺巴的煙盒裡摸出兩支煙來。

  自己叼上一支，手裡拿了一支，遙遙的沖老鼠揚了揚。

  「來一支？」

  老鼠猶豫了一陣，點了點頭。

  「好。」

  慢慢的走到周毅身旁，老鼠接過周毅遞過來的那支有些皺巴的香菸。

  周毅摸出火柴來，「嗤」的劃著名一支，用手捂著火頭，送到老鼠面前。

  「嗯……嗯。」

  老鼠下意識的仰頭躲了躲，然後略顯謹慎的歪著頭湊過去，用手捂著火兒，將香菸點著。

  湊著火柴上那殘存的一點火頭，周毅將香菸點燃。

  深深的抽了一口，周毅看著面前的老鼠，點了點頭，「咱倆應該還沒有正式見過面吧……我叫周毅，在郭哥那鬧事、打傷了你手下那個小兄弟的，就是我。」

  「啊……」

  老鼠抽了一口煙，看著周毅，「我，老鼠，這您應該知道了……我認得您。之前在工地大門口，遠遠的見過您一面。」

  「嗯。」周毅點點頭，微笑道：「如果不是吳行雲當時正好過去的話，咱倆那天就該正式認識了。」

  說起之前的那點恩怨，周毅的語氣淡淡的，就像是在和老熟人聊一件往事。只是老鼠實在咂摸不准周毅這話里到底有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只能幹笑一聲，點點頭，算是應了話頭。

  「那天咱倆在工地外面遠遠的打了個照面之後，郭哥就沒你的消息了。」

  抽了口煙，周毅不急不緩的說著，「我之前不是在郭哥那傷了你的小兄弟麼，總覺得過意不去，後來去跟郭哥賠不是。那時候，郭哥還以為是我幹了什麼事情，就跟我打聽你。」

  老鼠張了張嘴，「……老郭？」

  「對。」周毅點了點頭，「郭哥這麼跟我一打聽，我才知道原來你在江城的街面上沒消息了。」

  「後來，我跟那位宋老爺子打聽，總算是知道了你的消息。至於你在哪兒，宋老爺子不肯跟我說，我也就只能跟郭哥一個你還活著的消息，算是個交代。」

  「現在麼……」

  周毅看了看面前的老鼠，笑了笑。

  老鼠除了一身上下髒點之外，沒什麼問題，全身零部件沒短沒少。

  「……我以後要是再見了郭哥，總算是能給他一個踏踏實實的交代了。」

  「啊……」

  聽著周毅說話，老鼠愣著神，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

  周毅這一席話里，說的事情實在是不少，老鼠得把腦筋多轉幾圈才能琢磨出個大概。

  緩了緩神，老鼠看著周毅，還是顯得有些愣神，「……勞煩您了。」

  除了這話，他現在實在不知道說什麼話才算是合適。

  「稱不上勞煩，稱不上。」

  周毅搖了搖頭，「這事兒本身就跟我有關係，我得幫著郭哥全了這份義氣。另外呢，我也真想知道知道你的消息，看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咱倆當時那個衝突……」

  周毅說到這，老鼠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周爺，我……」

  周毅擺了擺手，打斷了老鼠的話頭，「咱倆那件事情，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衝突。你的那個小兄弟傷了人，我跟他講不通道理，就傷了他，算是有欠有還；你要為你的那個小兄弟出頭，來找我的麻煩，站在你的道理上，那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指了指老鼠，又指了指自己，周毅笑著說，「從這一點上來說，我能理解你。」

  「再者來說，咱們當時也沒算是真的起了什麼衝突。」

  周毅笑著搖頭，「畢竟當時沒真正的碰面，所謂衝突啊什麼的……都還沒落到實處呢。」

  老鼠輕輕的點著頭，謹慎的應著周毅的話茬，「您說的是。」

  點了點頭，周毅笑道：「所以我得知道，宋老爺子把你怎麼辦了。如果真的把你怎麼著了，那也不是個道理，對吧？」

  老鼠沒敢接這話茬。

  「倒是你。」

  周毅看看老鼠，又看了看四周，「我有個話，其實挺想問問你的。」

  老鼠點點頭，「您問。」

  指了指不遠處的圍牆，周毅問道：「你腿腳方便，也沒人鎖著你、關著你、看著你，你怎麼沒從這逃出去呢？」

  聽周毅說這話，老鼠的眼神明顯的一變，有些遲疑的看著周毅。

  「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

  周毅擺了擺手，「我就是單純的想要問一問……大門口就是大馬路，跑個二十分鐘，就能到一個村子裡。別的就不說了，你打個電話，讓人過來接你，應該還行吧？接你的人來到之前，躲藏一下，應該是有太大的問題的。」

  看了老鼠一眼，周毅問道：「你為什麼沒跑呢？」

  老鼠看著周毅，眼神一連數變。

  周毅眼神平淡，毫無避閃的和老鼠對視著。

  「您……應該不知道吧。」

  對視了一陣，老鼠避開了周毅的視線，看了看周圍，「我要是想從這地方走的話，不用翻牆，直接從大門口走出去就行，沒人會攔我的。」

  「哦？」周毅眨了眨眼，微微點著頭，「這我還真不知道……」

  一邊說著，周毅又遞給老鼠一支煙，「把我不知道的事情都說說吧，我想聽聽……煙差了點，你湊合抽。」

  「啊……」

  老鼠點點頭，接過了周毅遞過去的菸捲。

  他低頭看著菸捲，聲音顯得有些低沉，「吳爺……那天晚上，我正睡著覺，吳爺就找到我了。」

  「工地外面見過吳爺之後，我就知道，我不該惹您。當時就想吧……我得有一段日子不能在江城待著了。」

  「然後呢，我就去買了車票……買的是外省的票，在鄰市下的車，然後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下了。」

  「當時就覺得，就算您事後要找我，應該也找不著了。花點力氣沒找著我的話，估計您就忘了這回事了。」

  「但是沒想到……」

  老鼠搖了搖頭，「吳爺是真厲害。我當時正睡著覺呢，吳爺就把我叫醒了。」

  抬頭看了看周毅，老鼠笑了笑，「不怕您笑話，我當時真是快被嚇得尿褲子了……跑到鄰市還被找到，來找我的還是吳爺……我當時就想，我這禍闖大了。就算是人沒完，身上的零件也得被卸下來點。」

  「但是吳爺當時跟我說，說只要我不鬧騰，老老實實跟吳爺回來，他就不會傷了我。」

  「然後，我就跟吳爺來這了。」

  舔了舔嘴唇，老鼠說著，「來到這之後，吳爺就跟我說，說讓我待在這，該幹活就幹活，該吃飯就吃飯，不該跟旁人說的就不說。等什麼時候差不多了呢，就讓我走。」

  往石料廠大門的方向看了看，老鼠的眼中流露出一種隱約的渴望，「吳爺當時說了，說如果沒讓我走，但是我自己想走的話，隨時都能從這石料廠的大門走出去，沒人會攔我。」

  收回了視線，老鼠看看周毅，又把視線落到了手裡的香菸上，「但是如果我這麼走，吳爺就會親自去找我。找到我之後，就把我帶回來……」

  老鼠拿著香菸的手抖了抖，「……然後打斷我的腿。」

  沉默了一陣，老鼠這才再度開口：「別人說這話，可能是在開玩笑。就算是認真的說，一百個人里，也得有九十九個人辦不到。」

  「吳爺就是那一個。」

  「這話……我信。」

  嗤。

  一聲輕響，周毅劃著名了一根火柴，把火頭湊到了老鼠面前。

  看著老鼠湊著火頭點著煙，周毅問道：「恨我麼？」

  「啊？」老鼠一愣。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問一句。這事兒畢竟跟我有關係。」

  周毅語氣平和，「如果沒我的話，你也不會被困在這。你要是恨我的話，也是應該的。」

  老鼠搖了搖頭，「不恨……這事，怪我，不能怪您。」

  「嗯……」

  周毅看著老鼠，「實話呢？」

  看看周毅，老鼠沉默的抽著煙，抽的兇猛，一支煙燒的飛快。

  一根煙將將抽完，老鼠的勇氣似乎攢足了，點點頭，「一開始……恨，恨的厲害，但也只敢恨。」

  「您是宋爺的客人，吳爺又親自來辦這件事情，我就知道您在宋爺那的份量不一般。心裡再恨，也知道以後不能再招惹您，只能恨著。」

  「後來……想了想，想的多了，就不恨了。」

  將手裡的的菸頭又狠狠的抽了一口，順手扔掉，老鼠看著周毅，「當時，怪我太狂。要是我沒那麼狂的話，事情就不是這樣了。」

  「如果沒您這件事，我一定還照舊那麼狂著。」

  「不一定哪天就狂到了頭，栽在誰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