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曹操的曹
2024-04-29 13:41:06
作者: 楚野狗
周毅下午回到工地上的時候,把那年輕人也帶上了。
年輕人把那一套板正的西裝脫了,換上了周毅的一套衣服。他倆身材相差不小,衣服穿著並不合身,但也湊合了。
找了工頭,周毅說這年輕人是他遠房的一個親戚,來投自己,尋思著給他在工地上找個活兒。
遞了幾根煙,說了一些好話,工頭也應了下來--最近這天氣實在是熱,工地上缺人,這大個子看著有力,幹活兒該是不差。再者來說,他和周毅也認識了挺久,知道這年輕人十分靠譜。有他作保,也讓人放心。
看了那年輕人的身份證,談攏了每天一百二十塊的工價,工頭就讓周毅帶著這個年輕人上工去了。
這年輕人的名字倒是特別,叫曹愚魯。工頭一琢磨,這不就是又笨又莽的意思麼?實在想不透誰家大人會給孩子起這樣的名字,興許是賤名好養活?
他也不管這個,只要這個叫做曹愚魯的年輕人不是什麼通緝犯,留下就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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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毅乾的是除鏽磨砂的活兒,曹愚魯卻被分撥去扛鋼材、油漆一類的建築材料,不住的上下來回。雖然極耗體力,卻有個得閒的時候。
得閒了,曹愚魯就來周毅這有一搭沒一搭的扯閒篇,捎帶著打打下手幫幫忙。
閒聊著,就說起了今天下午來時的一件事情。
「爺們兒,」曹愚魯看看工地大門的方向,跟周毅打聽:「門衛處那位老大爺,你熟啊?」
兩人今天下午來時,門衛大爺探了個頭,說謝謝周毅早上給他帶的早點,挺不好意思之類之類的。周毅和他顯得十分熟稔,連說不用客氣。曹愚魯看在眼裡,才有這一問。
「算是熟吧。」周毅空轉了一下手裡的角磨機,嗡嗡的響。又看看很有些刨根問底的架勢的曹愚魯,道:「倒也沒什麼,就是剛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懂,那位梁大爺很關照我。送份早餐,也算是表個心吧。」
「原來還有這麼個事兒,」曹愚魯點點頭,「明白了。」
之後又說了一點閒話,曹愚魯便被喊走繼續忙活。
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五點來鍾,太陽西沉,暑氣落下,總算不再那麼燥熱。干起活來,比之前也輕快的多。只是勞累一天,即便這會涼快了很多,也提不起多少勁頭了。
曹愚魯下工倒比周毅早了一個鐘頭,就蹲在周毅邊兒上等著,時不時的幫個忙打個下手。
工錢是日結,曹愚魯下工的時候就拿到了半天的工錢。給周毅打下手的時候,就盤算著用剛拿到的六十塊錢買點啥。
別的就不說了,一套合身的衣服總得有吧?
差不多還有半個鐘頭,周毅就要下工。這時候,工地大門口那卻傳來了一陣小騷動。
看門的梁大爺揪住了一個小伙子,死活就是不放手。那小伙子不住的掙扎,卻不敢大做聲。
眼瞅著快抓不住那不斷掙扎的小伙子,梁大爺一抬頭,「抓小偷了!」
這邊的騷動,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只是沒怎麼上心。聽梁大爺這麼一喊,就知道不是倆人吵嘴,一個個圍了上來。
都是工地上幹活兒的漢子,一個個打熬出的好力氣。那被梁大爺揪住的小伙子,相比起來實在是瘦弱了太多。
這些個漢子,一人給他一拳,這小伙子都夠嗆。
周毅和曹愚魯也走了過來,在外圍看著。曹愚魯不斷去看身邊的周毅,卻見他沒什麼表情眼色,咂吧咂吧嘴,也不說話。
眾人一湊,就聽梁大爺說了事情的經過,知道是這偷兒來工地上偷油漆,卻被梁大爺逮了個正著。
工地上油漆雖然不是這些工人買的,但閒著也是閒著,揍這偷兒一頓也算是找個閒樂兒。工地上也不興找警察那一套,遇到小偷小摸的,打罵一頓,讓他下次不敢來也就是了。
看著一群人圍上來,估摸著自己難逃一頓好打,這小染著黃頭髮的伙子把頭一梗,大叫:「你們他媽的知道我是誰麼?我他媽是老鼠的人,老鼠!老鼠你們知道麼!」
「老鼠?我還是貓呢。你個小黃毛兒……」
一個工人笑了一聲,捏著拳,就要給這小伙子一通老拳。
「嘿,嘿!該說話說話,別動手!」
那個工人正要動手,一邊卻來了一個中年人,看上去有個四十來歲上下,叫住了這工人。
工人們都認識他,他叫孫元,是工地上的項目經理。不過他這項目經理和其他的項目經理不同,管的不是工地上的事兒,專門跟工地外的人打交道。
孫元熟悉街面,跟城裡的大小混混都有個過面熟的矯情,說的上話。有這麼一個人在工地上應事兒,能解決很多麻煩。
這場小混亂他一直看著,就是沒近前。聽這小伙子說自己是老鼠的人,孫元才走了過來。
見他出面,一邊的工人也就不動了。
分開眾人走過來,孫元掃量了面前年輕人一眼,「兄弟是鼠哥的人?」
「啊,是。」
小黃毛看看孫元,撇了撇嘴,「你認識我們鼠哥啊?」
孫元笑笑,「見過,一起吃過飯。我叫孫元。」
「哦……」小黃毛看看孫元,「那我給鼠哥打個電話啊?」
孫元又笑:「這就不用了,兄弟來玩兒,誤會了,還打什麼電話。」
又看看一邊的門衛梁大爺,孫元點點頭,「老梁,誤會了,讓這小兄弟走吧。」
「我……」
梁大爺看看孫元,又看看那臉上有點得意的小伙子,想給自己辯解幾句。但一想,也只嘆了口氣,放開了那小伙子。
他也知道孫元是幹什麼的,既然他都說話了,那就是這人有點關係,不好辦。雖然心裡不舒坦,但也只能放開這小子。
「哼,哼哼!」
小黃毛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看看身旁的老梁,又看看孫元,「元哥是吧?你說,這種眼瞎不認人的老狗,你留著幹啥?看門都不好使。」
說著,小黃毛忽然一轉身,把手一抬一落。
啪!
一個響亮耳光,打在了老梁臉上。
這一巴掌勁兒大,老梁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栽倒在地。踉蹌了幾步,這才站穩,嘴角一個勁兒的淌血。
周遭的工人一看,又要打這小黃毛,卻見這小黃毛指著眾人,青筋亂跳:「動?動?動我一下試試!我他媽老鼠的人!動我,一個個收拾你們!」
許是這一番氣勢足,也有可能是因為工人都偷眼打量的孫元沒什麼表示,一時間,倒是沒人上前了。
噌楞……
周毅耳邊響起了一個低低的聲音,想都不想,他就往前挪了一步。
正擋在曹愚魯前面。
曹愚魯站在周毅背後,手裡握著半截鋼筋。
鋼筋有一尺來長,是切割下來的廢料,扔在地上,卻被曹愚魯撿了起來。切口處十分銳利,往人身上一桶,一定能捅出來一個血窟窿。
看著周毅擋在身前,曹愚魯一愣,咬著牙,壓低了聲音:「巨……爺們兒,不能不管啊……」
「哼,哼!」那個小黃毛看沒人敢再上前,冷哼了幾聲,揚長而去。
看著小黃毛一步步離開工地,曹愚魯牙咬的更緊了幾分,手更有點發癢,很想把手裡的半截鋼筋就手甩出去。
「不是地方。」
周毅背對著曹愚魯,曹愚魯也看不到他的臉色如何。
「不是地方啊。」周毅轉過身來,看了面前的曹愚魯一眼,也不再說話,徑直走開了。
曹愚魯一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又一笑,把手裡的鋼筋扔了,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工地。
周毅也不去看那位挨打了的梁大爺,逕自回到了他幹活的地方。拿起角磨機,繼續給身旁堆著的那許多工件除鏽。
一晃神的功夫,半個小時過去,收工的哨子響了。周毅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去工頭那領了當日的工錢,出了工地。
工地不遠處,曹愚魯正蹲在路邊抽菸。見周毅從工地出來,便快步走了過來。
「怎麼樣?」周毅看看面前的曹愚魯,問道。
「跟了那龜孫一路,摸准了。」
曹愚魯點點頭,和周毅並肩往前走,壓低了聲音說著:「這會兒他正在一個飯館裡吃飯。看起來,那飯館也不怎麼幹淨,裡面的人都和他挺熟。看著,那該是個專門宰外地人的黑店。」
「蛇鼠一窩。」周毅聲音不大。
「那……」曹愚魯搓了搓手,「一個還是一窩?」
周毅想了想,「再看吧。」
兩人不再言語,曹愚魯帶路,帶著許七來到了幾條街之外的一個飯店裡。
這飯店不大,百十平方,裡面坐了十來個人、基本上都是店裡的廚師、服務員。在這些人里,有一蓬黃毛十分的惹眼。
此刻,這黃毛已經吃飽喝足,正抽著煙和邊兒上的人扯淡吹牛。聽他吹牛的,是幾個店裡的廚師,看起來和他很熟。
看周毅和曹愚魯走進來,坐著玩手機的服務員連忙站了起來,笑容滿面:「兩位吃點什麼?」
「不吃東西,找人。」
周毅跟服務員搭話的同時,曹愚魯已經晃到了那小黃毛身邊。
看了看那正在吹逼扯淡的小黃毛,曹愚魯沖他一挑下巴,「認識我麼?我叫曹愚魯。」
「操。」小黃毛抬頭看看曹愚魯,嘴裡不乾不淨的,要罵,「什麼曹什麼什麼,我操……」
砰!
沒等他把話說完,曹愚魯一手把住他的腦袋,摁著他的腦袋往桌子上狠狠一砸!
頓時菜打湯飛,驚叫聲、桌椅聲、小黃毛的叫痛聲響成了一團。
在這紛紛雜雜里,曹愚魯的聲音不高不低,「我叫曹愚魯,曹操的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