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班師回朝

  巳時初，驕陽盛，奪下青州。

  汝陽王同寧芳笙匯合之時，看見她愣神了好半晌。

  最後眼中微微濕潤，重重拍了兩下寧芳笙的肩膀，緩緩道：「好小子，人還在。」

  

  收編了殘餘西北軍，清理州城，所有人休整一日。

  而後過冀州，擒蕭鄂同黨，一路歸京。

  遇北蚩人，與孫將軍的兵馬前後夾擊，耶律北潰敗，攜數十親兵逃回北蚩領地。

  兩撥人馬整合，一起踏上歸京之路。

  而青州收復之時，寧芳笙「死而復活」的消息就已經傳開了。

  百姓尚且不知其中內情，只道是「上天顯靈」，庇佑寧王府，庇佑夏雲。

  叛亂平息，朝廷之前遠派的欽差就沒有了意義，於是召回燕京。

  於此同時回到京城的，還有蕭其瑄和蕭旭。

  御書房中，夏瑞景屏退四下，高深莫測地看著跪下的兩個人。

  「你和蕭旭想要活著？」

  這要求其實不高，但問題在於蕭鄂謀反，而這兩人都是他的兒子，即便蕭其瑄及時棄暗投明，他們二人的死罪也是免不了的。

  蕭其瑄自然知道，說：「不是，罪臣只求保下蕭旭一人。吾乃罪臣之子，不可饒恕，但弟弟尚且年幼。請殿下看在他迷途知返的份上，饒他一命。」

  蕭旭眼神一震，扭頭詫異地盯著蕭其瑄。

  抬起頭，他正要說話，蕭其瑄在他開口之前按住他的手。低聲道：「不要任性，不要說話。」

  蕭旭不忿，上面夏瑞景接著問出他的疑惑。

  「你知道蕭鄂活不了，不為他求情，那你為何不為自己求一求？本殿與你是有些舊情在的，你若開口，本殿或許真會饒你。」

  聽見這話，蕭其瑄便想起自己匆匆上京的原因。他抬起頭，「寧太傅，不會饒過罪臣。」

  「為何……」

  才問出這話，夏瑞景對上蕭其瑄的眼神，腦中瞬間將之前的種種串聯起來，一下子了悟。於是眼眸沉下來。

  蕭其瑄知道寧芳笙的女子身份，比夏瑞景更早。而夏瑞景對寧芳笙的身份起疑，原因還在於蕭其瑄當初的挑撥。

  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是蕭其瑄故意的。

  提起這件事，夏瑞景便讓蕭旭退下。

  蕭旭不肯，是蕭其瑄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才退下。

  夏瑞景看著蕭其瑄，「你怎麼知道她要殺你？」

  寧芳笙知不知道蕭其瑄勘破她的隱秘，尚且未知；但若是真知道了，不管蕭其瑄說不說，他都是個威脅，寧芳笙必留不得他。

  蕭其瑄苦笑一聲，「不然殿下以為，為什麼此次出征西北，寧太傅一定要來呢？」

  「在她同孫將軍未匯合之前，她先去了封信問我，這又是為什麼呢？」

  她知道了。

  夏瑞景便不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你為何要幫她保守這個秘密？」

  蕭其瑄輕輕嘆息一聲，眼底清明而無雜色。

  「我並不欲害她。」

  只看他平和寧靜的神色，便能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夏瑞景有些詫異，繼續追問：「可是她與蕭鄂幾乎勢不兩立，蕭鄂未曾逆反之時，她似乎就鐵了心要置蕭鄂於死地，這你也無所謂麼？」

  「那是他們的恩怨，於我無關。再者，我知曉她同蕭鄂的恩怨因先寧王而起，是蕭鄂有錯在先，我無怨尤。」

  「你……」

  夏瑞景微微皺眉，「本殿不知道該說你是恩怨分明還是人情淡薄。」

  「都有吧。」

  蕭其瑄想了想宣帝，想了想蕭鄂，又想了想他這空白慘澹的人生。除了蕭旭，誰也沒給過他鮮明的感情，所以這顛倒錯亂的一生，除了蕭旭，便是自己也不值得惦念。

  呵。

  自嘲一笑，蕭其瑄彎身拜下，「求殿下，饒蕭旭一命。」

  夏瑞景盯著他的頭頂，目光浮沉。

  即便他不想暴露寧芳笙的身份，可如今，自己也容不得寧芳笙再以寧王、寧太傅的身份活著了。

  起初知道她沒有死的時候，夏瑞景乍喜尤驚，人後竟大哭了一場。可哭完之後，他便想到了寧芳笙離京之前，二人的爭執；並且，夏瑾時自西北歸京之後必會與他奪位。這二人聯手，他最後只能落得一個人、權兩空的下場。

  夏瑞景不願意！也絕不會任由事情如此發展下去！

  「饒蕭旭一命，可以，本殿甚至能夠保下你的命。但是——」

  蕭其瑄表情微凝，「什麼條件？」

  「捅破寧芳笙的身份！」

  聽言，蕭其瑄愣住，忍不住開口說：「若是寧太傅身份暴露，那便是欺君之罪，且不說如今的尊貴榮耀，便是命也保不住的。」

  「本殿不會讓她死！」

  「可……」蕭其瑄並不願意。

  夏瑞景冷眼掃過，「這是我與她的事，與你無關。若是你想保住蕭旭的命，便聽我的！否則，本殿現在就可以下令殺了你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蕭其瑄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應承下來，便退出了御書房。

  這時候，小武子與他匆匆擦肩，走了進去。

  「殿下，陛下又醒了！」

  聞言，夏瑞景立刻收斂心神，隨小武子往外走。

  外頭見著未走的蕭家兩兄弟，指人把他們押送回了東宮。一面是方便監禁，另一面也是以防寧芳笙下手。

  入了乾清殿，便見宮人們進進出出活動起來。內殿裡，宣帝靠躺在攢金枝的軟枕上，睜著兩眼正在吃藥。

  眼瞧著精神竟還不錯？

  正愣神，便聽他開口，「怎地不行禮？」

  不說中氣十足，便與他前兩次醒時、病歪歪睜不得眼的樣子相差甚遠。

  夏瑞景連忙跪下見禮，一抬頭，眼眶裡自然逼出淚來。

  「皇爺爺！您如今可算是好轉了！」

  情深意切，讓人完全看不出半分內心的真實打算。

  宣帝似有所動，下頜顫顫，「扶長孫殿下起來。」

  其實說話還有些虛浮、咬字不清，但比起之前，實在好得太多太多。

  「陛下，如今——」

  一個近侍正要點明夏瑞景已是太子，卻被他一個厲眼掃過，把話生生咽了回去。

  宣帝反應遲緩，沒留意夏瑞景，「怎麼？」

  夏瑞景大步上前，把西北平叛一事完整說了，隻字不提自己與朝臣的較量以及他的太子之位。

  聽了一半，宣帝便不安寧起來，情緒激動，但就是沒有氣昏過去。

  「殺、殺了寧芳笙！」

  「辦事不力！」

  艱難吐出這幾個字，就氣喘吁吁了。

  也可見他對寧芳笙之恨。

  夏瑞景眼眸閃了閃，說：「陛下，此事與寧太傅干係不大，最可恨在蕭鄂此人奸猾，竟聯合了青州的刺史。後太傅詐死，出其不意，領兵重平了青州。」

  然而這些話宣帝卻不想聽了，他合上眼，「朕累了。」

  夏瑞景又同他說了些一定恢復、重振天威的好話，而後服侍他睡下了。

  出了殿一會，夏瑞景的臉色難看。

  小武子知曉他憂心什麼，悄聲說：「殿下放心，如今陛下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如今清醒怕也只是迴光返照罷了。」

  「可他醒得越來越多！」

  小武子眼溜溜轉了兩圈，露出幾分陰詭，「眼看著陛下是容不得太傅了，待太傅回來，他二人必有個死活之爭。殿下急什麼呢？」

  現如今，宣帝是鬥不過寧芳笙的。

  夏瑞景便想起方才同蕭其瑄的話，嘴角緊緊抿住，「說的是。」

  待宣帝一倒，寧芳笙身份泄露，帝位和人，便都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