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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反殺

2024-04-29 07:37:14 作者: 蘇清黎

  最終,夏瑾時和墨書被四面八方的人圍得水泄不通。兩個人雖微微地喘著氣,面色因為長時間的追逐而泛紅,但沒有半分的畏縮與惶恐。

  他們面前的士兵緩緩讓開一條道,蕭鄂、蕭山走出來。

  「還跑嗎?」還跑的掉嗎?

  蕭鄂開口,十足的諷刺。

  夏瑾時對他的惡意置若罔聞,笑著說,「我累了。」

  因為累了,所以不跑了,而不是因為末路窮途、無處可逃。

  這說法讓蕭鄂臉上又露出一個冷笑,他不跟這個討人厭的兜圈子了,直言:「夏瑾時,只要你交出火藥的方子和制材源地址,我就留你一條全屍!」

  「我跟你說過,我的命你拿不走。」

  「哈哈哈,夏瑾時,你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現在要殺了你簡直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蕭鄂的表情愈漸猙獰,「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說是不說?」

  夏瑾時低頭好半晌,不知在思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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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一會,蕭鄂眯起眼,呼喊:「弓箭手準備!」

  而後,他身後所有的弓箭手抽出箭羽搭在弦上,而他們對面的士兵也迅速向兩邊散開,等著中間那兩人被射成刺蝟。

  縱是見過各種大風大浪,墨書的眼皮子還是忍不住跳了跳,掌心一片汗濕。

  老天爺呀,寧太傅到底靠不靠譜啊!他的錢還沒花完,可不能真就這麼去見閻王爺了啊!

  夏瑾時不慌不忙抬起頭,嘴角一扯:「我可不是被嚇大的。」

  從這個表情上,蕭鄂沒有看到半分想要交代的意思,這也是他預料中的。

  夏瑾時從不服軟。

  「呵,不知道也無所謂了,我也只是想讓你死而已。至於火藥的方子與制材,等你死後,我還怕尋不到?」

  夏瑾時嘴角微微一抿,笑里便含了七分的挑釁,「你且試試能不能找到。」

  到底是氣著蕭鄂長大的,輕鬆一句話就戳中了蕭鄂的心肺管子。

  蕭鄂:「孽障!」

  「孽障?」夏瑾時重複了一遍,眼眸里湧起晦暗的思緒,再看蕭鄂時神色顯出幾分莫名。

  「蕭鄂,已經走到這個份上,你也決意要殺我。我不妨問你一句話,即便我不是你的親兒子,終究也是你的外甥,何以叫你厭惡到骨子裡?」

  這問題,叫墨書、蕭山俱是愣了下。

  蕭山神思搖曳,腦海里正要回想什麼,卻突然被身後的動靜引去了注意力。

  而蕭鄂聽罷,臉上泛起嫌惡,不假思索道:「你的好父皇害了我妹妹,你又害我害我的兒子,還想要我對你們盡忠?」

  這回答,夏瑾時心中已有預料。他神色收斂,再問:「都是我的錯?」

  「都是你的錯!」

  夏瑾時不再說,低下頭輕哂。只覺得蕭鄂這一生可笑而不自知,什麼都不必與之計較了。

  蕭山努力往後看,忽然發現城牆上燃起了烽火,細聽去可辨出幾絲爭鬥吶喊之聲。

  當即喚蕭鄂:「老爺!快看城門上!」

  蕭鄂扭頭望去,卻限於眼力,瞧不分明。

  不過片刻之後,倒也不必他細看,東面轟隆震地的馬蹄聲就傳到他耳邊了。

  他聽到了,士兵們也都聽到了。

  來人也不欲留什麼懸念,開口便是一句略微沙啞的「殺」!

  就這樣,蕭鄂的人稀里糊塗便同對方廝殺起來。

  兩方人數相當,正是酣戰,砍殺、呼喊之聲不絕,更有鮮血橫流,淌過這道上每一處。

  夏瑾時與墨書脫了難,二人均是鬆了一口氣。

  墨書瞧著自家主子那眉眼鬆弛的模樣,不免調笑一句:「我瞧著爺八風不動的模樣,以為爺心頭當真半點不虛呢!」

  夏瑾時笑了笑,正要說話,身後卻多出來一個人。

  「是我不好,來遲了。」

  這聲線有些沙,乍一聽頗是陌生。

  夏瑾時眉頭一皺,忽而猛地轉過身去——

  借著蒙昧的光,他看見了瘦得過分的寧芳笙,也看見了她尖削的下巴、凹陷的兩頰、凸顯的眉骨。

  在原地愣愣站了幾息,方才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摟住了她!

  「不遲!你來得剛剛好!」

  臉就埋在她頸窩裡,被她瘦得突出的骨頭硌得生疼,夏瑾時心頭也硌了一下,更加貪婪得嗅著她身上的氣息。

  猝不及防就叫他緊緊抱著,貼著夏瑾時的胸膛,寧芳笙才有了一種落地的踏實感。好像這麼些日子的奔波、周旋有了歸處,她輾轉難安的靈魂也有了歸屬。她心生了眷戀,手便不自覺回抱上。

  二人從前都是體面人,衣著光鮮,身上也都薰香;但現下,一個粗布,一個麻衫;一個身上汗味同硝煙味混雜在一起,一個身上則充滿了塵灰的味道;頗有「落難夫妻」的意思。

  夏瑾時一日一日數著,明明不過是歲月里微不足道的幾十天,卻難熬得度日如年。他聲音微啞,貼著寧芳笙的耳朵用力地說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話沒頭沒腦,寧芳笙卻聽懂了。她露出了時隔多日的第一個笑,「是,往後再沒有分離的時候,我去哪裡都帶著你!」

  夏瑾時聽了這話,心中自是喜不勝收,更不願放手。

  「咳咳——」

  可有人聽了這話卻覺得牙酸。

  「嘖嘖,你們兩個能不能注意點!」

  不滿自己的提醒被忽略,高子寒忍不住出口道。

  寧芳笙這才想起來還有別人,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夏瑾時;夏瑾時挑眉,放開了她,但牽住她一隻手,捏在手心裡不放。

  夏瑾時抬眼,視線略過低頭不敢看的墨書,落在高子寒身上。他有些詫異,「你怎麼在這裡?」

  高子寒雙手環胸,「你可別多想,爺可不是為你來的!」

  這話聽得夏瑾時發笑,「那是怎麼一回事?」

  高子寒看向寧芳笙,眼底藏了些複雜。他倒是沒想到,寧芳笙同夏瑾時相處時竟是這麼一副情形,原來她才是「雌伏」的那一個。

  「聽到芳笙的死訊是我便覺得不對,後來收到一封沒有落款的密信,我便悄悄去了浙東,見到了她。而後又同她一起北上,來了此處救你們。」

  那封密信就是寧芳笙設法傳給他的,但是她當時只是讓高子寒借她幾個浙東的人而已,沒想到高子寒自己不放心親自到了浙東來。

  「帶了多少人馬?」夏瑾時問。

  高子寒同寧芳笙對了個眼神,答:「共二十萬。」

  浙東的人馬遠不止這麼多,但是浙東高氏將領並不很想蹚這一渾水,所以即便高子寒親自去了,不曾也借到多少人。其中還有一部分,是當年寧王舊部,見了寧芳笙自發跟上的。

  這人數不多,但是加上先前的兵馬,足夠了。

  「夠了。」

  幾人說話時,那邊的廝殺並沒有停止。

  當清晨的第一縷晨曦刺破天空,落在這片大地上時,這場廝殺終於進入了尾聲。

  今日的晨霧隱隱泛著紅色,其中濃烈的鐵鏽腥味更是鋪面而來。

  站著的兩邊人,只剩下了原來的四分之一。

  高子寒抬眼看了看形勢,嘴角扯起冰冷的蔑笑。叛臣賊子,終究是落敗了。

  回頭,瞧見那兩個人手還拉著,嫌棄之餘還有些感嘆。低聲道:「好了,放開吧,叫別人看見了又要生事。」

  這話說的在理,二人便暫時放開了手。

  三人一同往遠處看,蕭鄂的人都已死盡,還剩一個蕭山同他一起負隅頑抗;而他們周圍,伏屍數里。

  蕭鄂這個人,寧芳笙其實還要他做一件事,但又恐蕭其瑄把自己的秘密告給了他,故而寧芳笙猶豫要不要殺他。

  正在她思忖的時候,那邊的蕭鄂也看見了她。這一瞬,蕭鄂瞳孔皺縮,「你還活著?!」

  這一愣神,蕭鄂臂上便中了一刀,鮮血汩汩如泉涌。

  「老爺!」蕭山驚呼。

  寧芳笙看著,而後抬腕,「住手。」

  剩下的士兵們聞令而停。

  寧芳笙走過去,看著蕭鄂,聲音聽不出情緒,淡淡道:「蕭鄂,你輸了。」

  蕭鄂好像很快就接受了她並沒有死的事實,聽見這句話,他憤懣又不屑,冷笑道:「我是沒想到你詐死!可是你憑藉這麼些人,即便殺了我,西北軍也會在瑄兒和別人的帶領下攻入京城!你也未必能活到最後!」

  「西北軍?」寧芳笙掀了掀唇,似是在同情蕭鄂的天真,「你抬頭看看城門,那裡是掛的什麼大旗?」

  蕭鄂、蕭山受了這句話的牽引,遠遠眺望著城門,那空中飄揚的不是玄色的西北虎旗,而換成了薑黃色的夏雲龍旗!

  「你以為,只有這些人,只來了這一處?」寧芳笙道。

  夏瑾時跟著也道,「降軍同你的西北軍混散在一起,只待城門邊鼓一響;外頭攻城,城內便與西北軍搶奪兵械,裡應外合,將叛軍剿殺!」

  高子寒笑得寒涼,「旗幟已易,殺的就不止這點叛軍了!」

  蕭鄂聞言,神魂俱震。

  蕭山眼中浮現絕望,仰頭看著天。

  蒼穹之下,處處伏屍,越靠近州府、城門,屍體堆疊得便越高。

  而夾道旁,另守著滿身鮮血的朝廷軍。

  蕭鄂被捆縛著,從一片又一片的西北軍屍體旁穿過。

  他心如刀割,從不肯相信到現在越來越絕望。

  臨到州府,他突兀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悽厲,在死寂的州城裡猶如鬼嘯。

  他恨恨地盯著寧芳笙,狠毒的口氣里也透出一股子絕望:「我終究是不如你!我料想過你可能是詐死,卻沒又發現痕跡!」

  話音陡轉,蕭鄂又道:「不過,你的父親不如我!他死在我手裡,我卻不會死在你手裡!」

  看見寧芳笙倏然變色的臉,他覺得快意,抬手便要舉劍自刎。

  所幸夏瑾時眼快,「攔住他!不要讓他自盡!」

  「哐」一聲,蕭鄂被踹翻在地,劍也被奪走。

  一個呼吸,寧芳笙也斂下情緒。看蕭鄂如此反應,是不知道她的女兒身的,否則他必定要當眾宣揚,而非選擇自盡。

  走到他眼前,寧芳笙冷聲說:「你要死,我偏不讓你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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