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如臨大敵

  「人已先入京去了？」寧芳笙表情難看。

  孫將軍點頭，「蕭其瑄自己說是先一步入京請罪去了，也就他和蕭旭兩個人。他身份特殊，我就派了一隊人，相當於是押送他歸京了。」

  「有什麼特殊，本都是罪臣，為何讓他一個人先跑了？」

  孫將軍見寧芳笙臉上的慍怒快要溢出，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了？你怎麼如此糾結於這個人？」

  這一問，也問出大家的疑問。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寧芳笙身上。

  「他……」

  寧芳笙抬頭，對上多雙眼，心頭一緊。按捺下情緒，怨氣地接了一句，「沒什麼，只是這時候不該讓一個罪臣單獨行動。」

  本章節來源於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

  說罷，寧芳笙扭頭走了出去。

  夏瑾時掃視四下，隨後跟了出去。

  高子寒摸了摸後腦勺，也追出去。他慢了一步，前頭夏瑾時已經追上了寧芳笙，寧芳笙情緒波動得厲害，二人正往偏僻處去，應當是有什麼秘話要說。見此，他就停下了，不去插這一腳。

  夏瑾時抓住寧芳笙的手，明顯感覺她手心濡濕了一片。

  「怎麼了？」

  寧芳笙不說話，嘴角緊緊下壓著，頗是不安的樣子。

  夏瑾時也不急，替她攏了下鬢間的碎發，後順勢將她的臉輕輕掰過來，讓她看著自己。

  拇指溫柔摩挲著她的腮，似一種無形的安撫。

  「慌什麼？太傅不妨與我說說。」

  眼睫顫了顫，寧芳笙才抬眼，「蕭其瑄歸京，我怕是要完了。」

  「怎麼說？」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說到這，寧芳笙腦中泛起回憶，越想越難安。

  夏瑾時眉頭一蹙，也沒有預料到竟是這樣。

  開了口，後頭的話便自然好說了。寧芳笙苦笑，「你以為我之前為什麼非要去西北？若非是自己親手殺了他才能安心，我也不必來這一趟。可誰知他不在青州，冀州也找不到他，一路到此，他竟先我一步上京去了？」

  雖不知為什麼他在冀州沒有道破她的身份，但這一次他上京去了，極有可能是知道躲不過她，所以去京里，在天子腳下、諸臣當前要她的命！

  說著，便覺得這似乎已經是冥冥中註定了，她的身份就暴露在蕭其瑄這個人身上。

  越想，這個念頭越在心頭深扎。

  若是死也就是死，不是沒有想過，可是她的事情還沒有做完。

  「我必得提前到京都去，即便蕭其瑄將我的身份公之於眾，我也要在的；在被處死之前，應當是有時間留給我去處理蕭鄂和宣帝。至於旁的，寧王府只怕留不下來，府里的人還要找地方安置；還有……」

  話說得急又亂，但寧芳笙的表情卻冷靜下來，她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抽離感來。

  聽著她的話，到後面夏瑾時的五官皺起來。

  「阿寧，你——」

  他的話讓寧芳笙打斷，她正抬起頭望著他，眼中流露出愧疚和不舍。

  「是我對不住你。」

  「關於以後，我知道你想了許多許多；其實我也妄想過幾回，只是沒想到，我只能陪你到如今了。往後，你、」

  停頓住，寧芳笙撈起他的手攥住，「做皇帝也好，權臣也罷，還有很多人等著你。忘了我也好，記得也罷，盼你……」

  「寧芳笙，你瘋了？」

  夏瑾時終於是看不下去，摟住寧芳笙的肩，猛力搖了一下。

  「你在胡說什麼？」

  這一搖，搖得人回了幾分心神。寧芳笙眸光顫顫巍巍，倒映出夏瑾時刀裁般的堅毅眉眼。

  「你知道，我不是胡說，只是在安排……」

  「安排後事？」夏瑾時把這話咀嚼一遍後狠狠吐出來，「你的後事要安排也只能我來！你在這越俎代庖什麼？」

  他惱恨她這般一切都能輕易放下的態度，別的本來也不值得留念，可他不一樣。

  手從肩膀下滑，分別抓住她的兩隻手，緊捏在手心。抬起到胸前，眼神凜冽、堅決。

  「這話，我說最後一次。」

  「我不讓你死，你便死不了。退一萬步，即便是閻王從我手裡搶人，我搶不過便同你一起去，也不必勞煩你為我操心什麼！」

  「聽明白了？」

  虛幻的話，並不讓人信服；但是從這個人嘴裡緩緩說出來，就落到人心裡去。

  寧芳笙被他莊重的口氣所懾，怔怔地瞧著他不說話。

  夏瑾時不厭其煩，加重語氣重複一遍：「寧芳笙，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

  良久。

  寧芳笙對著他的眼，吐出一句：「聽明白了。」

  事不宜遲，二人做好了準備就清點了幾個人要回京。

  離開前，寧芳笙往朝中去了封信，信中說明她會先於大軍領一隊輕騎押送叛臣歸京復命，免得落下話柄。

  三日後。

  朝會上，夏瑞景正同朝臣商議著寧芳笙送回來的軍報。軍報中簡單說明了此番戰事的結果和大概過程，以及寧芳笙詐死後另調救兵的事，最後提了一下寧芳笙、夏瑾時會提前歸來的消息。

  這是封捷報，是令眾人歡欣雀躍的。

  胡明成長長地吐了口壓抑已久的濁氣，喜形於色，「終於還是贏了！夏雲無憂了！」

  「夏雲無憂了！」

  「天佑我夏雲，終是山河安穩了！」

  「……」

  許多人應和著胡明成的話，又喜又嘆。

  不管怎麼樣，整個朝廷都大鬆了一口氣！

  人聲喧嚷之時，大殿門後一個小角落裡，一個太監悄悄彎腰，無聲無息地溜了出去。

  濃重的陰雲愁雨散去之後，有些人的心思忍不住重又活絡起來。

  太尉知道這一戰後，只要寧芳笙回來便是風光第一人，以後長久怕無人能撼動其地位。他並不想見到如此情形，故而現在、寧芳笙回來之前，是他最好的機會。

  何況，寧芳笙此番行事，確有漏洞。

  「老臣心中有些疑惑，請殿下允言。」

  夏瑞景瞥了一眼，「說。」

  「此番戰事反敗為勝，寧太傅居功甚偉。若非是她詐死以脫身搬來救援，此戰能否勝利還真是說不好。」

  說到這，太尉便停住了。

  所以你的疑惑呢？

  眾人皆不明就裡，目光紛紛投過去。

  夏瑞景不知這老賊的心思，卻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於是順著問出來：「太尉的疑問與此事有關？不妨直說。」

  太尉深深看了他一眼，「那老臣便直說了。」

  「太傅搬來救兵是好事，可，這是哪裡的軍伍？朝廷並未調令其他地方的人馬給予救援，所以這救兵究竟是怎麼搬來的？」

  寧芳笙兼任燕京節度使，能夠自己調撥燕京的廂軍；可這廂軍仍在京城，救援的並不是他們。那就是其他地方的官兵。

  可其他地方的官兵，寧芳笙如何能夠調動？並且還是在沒有和朝廷、皇帝通氣的情況下。這個問題，可不比蕭鄂擁兵而反輕啊！

  這話叫許多人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