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朕要治她死罪
2024-04-29 07:37:20
作者: 蘇清黎
「當然,老臣說這話也只是好奇,並非有意指摘太傅。這救兵若是知道了來路,是該好好嘉獎的。」
這若是真心話,就不會在此時說了。尤其,這一強調,讓所有人都琢磨起來,那援兵究竟是什麼來路?寧芳笙憑什麼調動?
無論憑什麼,只要沒有過朝堂這一明路,便是欺上瞞下的大罪!
眾人表情皆變。
胡明成眉心一蹙,當即抬頭去看夏瑞景,只見其臉色微陰,也是不知道此事的樣子,心中警醒。開口說道:「現在人都還沒回來,事情具體情況我們也不得而知,等他們回來再細論這些事情也不急。」
胡明成想把這件事直接蓋過去。
他這麼想,別人並不想。
「丞相這話不對,論功行賞的事自然要早早商量;當然,若是誰行事上偏頗了,我們也不是提不得。」
李武侯瞥了一眼胡明成,如此道。
他也不是要找寧芳笙的茬,湊熱鬧罷了。再者,若寧芳笙真出了什麼事,對他總是利大於弊的。
「武侯所言甚是。」太尉應和,眼中泛出笑。
御史大夫也覺得寧芳笙這事做得不好,「若是如太尉所言,寧太傅私自調動兵馬,確實要好好查實此事。」
「確實,若是太傅開了這個先例,往後便任哪個將領都能隨意調動兵馬了?」
「若真是如此,往後不是亂了套了?」
討伐的話說起來沒完。
許世鈞冷笑一聲,揚聲壓過了其他聲音,「諸位同僚說得忘了情?你們怎麼說,不過是假想罷了,內情如何尚且不知,怎地嘴上就沒個把門。」
「一,這援軍是否為寧太傅調動還不確定;二,便是寧太傅調動,此舉才是平叛反敗為勝的關鍵。若沒有援軍,諸位還能像現在一樣氣定神閒在此討論這件事的對錯?」
這話落下去,引起一片贊同。
「正是了,太傅有功你們不論,反在這時候論起她的錯來,實乃小人之舉!」
「將在外,事有情急,總有無奈之舉,這還不能體諒麼?」
這一爭,太尉同他的人便更不服氣,拿「無以規矩,不成方圓」的道理論起來。
夏瑞景自己的幾個心腹便混在其中,大有要給寧芳笙定一個罪的架勢。
這件事細論起來,寧芳笙自然是討不得好。夏瑞景沒想好,要不要利用此事中傷她,故而沒有說話。
他站在御階上,看著底下的大臣爭論。這一瞧,驚覺反對寧芳笙的人不在少數。
為什麼呢?
他想了想,僅有的可能便是因為寧芳笙尋常不與人交際,又或是因為她太年輕、太出眾,木秀於林。
這樣一個人,還是個女子。
實在荒唐!
所以,與其讓她占著本不該的位置,還不如就此坦白身份,做他的人。
他會好好待她的。
耳邊眾人的言語聲漸漸清晰,夏瑞景回神,心中有了成算。
他才要說話,一個太監著急忙慌地從後簾里走出來,看著他欲言又止。
小武子皺眉,走到他面前。
兩人說了句話,小武子臉上也露出驚愕,同夏瑞景道:「殿下,陛下醒了,此時正往這邊來呢!」
與此同時,殿外響起李渝尖細的嗓音:「陛下駕到——」
眾臣訝然,齊齊轉身朝門口看去。
宣帝穿著一身金黃色的龍袍,在李渝的攙扶下緩緩走近。
眾人許久不曾看見這一身龍袍,只覺眼前一亮,竟有些不適應了。
反應過來,皆彎腰拜下。
「參見陛下!」
這時候,夏瑞景也已快步走過來,站到了宣帝另一邊。
「皇爺,您怎麼出來了?」
一個厲眼掃向李渝,責問:「李渝你是怎麼當差的!如今陛下的身體適宜走動嗎?你簡直大膽!」
最重要的是,竟沒有提前告知自己!
宣帝行動有些緩慢,但不影響。
他側目乜了夏瑞景一眼,打量著他身上的太子蟒袍,眼中釋放出陰鷙的嘲意。
「是朕執意要來。」
「若非朕來了,還不知道你已成了太子!」
他醒了幾次,夏瑞景都沒有跟他提過隻言片語,這才是真正的大膽!
夏瑞景低下頭示弱,「並非孫兒有意隱瞞,只是皇爺爺清醒的時間太短,孫兒來不及稟明。」
「哼!」
冷嗤一聲,宣帝繼續往前走。
一步一顫,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坐到了時隔頗久的龍椅上。
夏瑞景扶他坐好,看著他欲言又止。
這幅姿態,叫宣帝心中不齒。
既都做了太子,現在擺出這幅樣子,難不成還委屈你了?
這話他不想說,本也不是為這事來的。於是道:「得了!朕知道你這太子之位怎麼回事,朕今日不是要跟你計較這個。」
說罷,低頭俯視群臣。
「起吧。」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大臣們都已經站好了。
宣帝垂眼,「你們方才在爭什麼?」
夏瑞景低頭欲報,宣帝卻不待見他。指了胡明成,「丞相,你說。」
胡明成便把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眾人爭論的核心。
想著宣帝病前對寧芳笙的看重,胡明成就沒多說什麼,以為他還是會如從前一樣偏袒寧芳笙。
然而,他以為錯了——
「此舉簡直與謀逆無異!」
「寧太傅竟能輕易調動一方兵馬,你們竟沒有一人惶恐嗎?」
誰都能從輕浮的語氣中聽出宣帝的脆弱,也能從他用力的表情中看出憤怒和害怕。
宣帝在乾清殿,早聽小太監說過這件事了,他也正因此而來。除了他,沒有人能一言定下寧芳笙的死罪;除了這時候寧芳笙不在,以後便沒有機會能除去她了!
話一出口,宣帝的立場就分明了。
太尉眉頭一揚,趁機跪下,大呼:「微臣惶恐!」
這一跪,驚了許多人。
隨後,太尉的人,同幾個軟腳蝦、牆頭草也快速跟著跪下,「微臣惶恐!」
宣帝看著沒跪的人,整張臉都擰在一起,眉眼倒豎:
「你們這些不怕的人是什麼意思?是覺得她做得對,還是以後也想著調兵遣將,為所欲為?」
這話說得過分了。
宣帝的表現簡直顛覆了胡明成過往的認知,他驚愕不止,覺得宣帝今日簡直不可理喻。
「陛下此言差矣,臣等無此意,亦相信太傅無此意。若不是被逼入絕境,太傅何至於有此行徑?她平日是再謹言慎行不過的!」
「你放肆!」
「你竟然說朕錯了?」
宣帝鐵了心要趁寧芳笙不在給她定下死罪,旁的話都聽不得。指著胡明成,他憑空指責,「你怎知她的想法?你此時為她辯駁,不惜觸犯朕,丞相,你偏袒偏信,太叫朕失望!」
胡明成:「陛下,臣只是——」
「來人,請丞相下去!」
竟是要強把他拉下去!
此舉叫所有人驚駭,也徹底明白了宣帝的意思。
今日,誰也別想替太傅說一句好話了。
等小太監走至身邊,胡明成又驚又怒,質問道:「陛下意欲何為?」
「寧芳笙私自調兵,欺上瞞下,大逆不道,朕今日一定要治她的死罪!誰也不能為她求情!」
「把丞相拉出去!」
話落,胡明成便被兩個太監製住手,硬拽著往外扯。
胡明成不屈,「陛下!」
「你若再言,朕便視你與奸臣為伍,一起治罪!」
這場面猝不及防,讓人膽寒。
即便是太尉都被嚇住,沒想到宣帝重入朝堂第一件事便是要給寧芳笙定死罪。
為什麼呢?
他料想到宣帝忌憚寧芳笙位高權重,可也不至於如此狠心,非要治一個死罪!
許世鈞用力地閉了閉眼,隨後出言:「陛下,即便太傅此舉有錯,但絕對罪不至死。她扭轉了戰局,平定了叛亂,尚且不曾歸京,陛下為什麼要——」
「一同拉下去!」
而後,便有兩個太監來拉扯許世鈞。
許世鈞非一般文臣,一掙便脫開了二人的掌控。
「陛下!請三思!」
宣帝冷笑,臉頰的肌肉僵硬地一抖,「宣帶刀侍衛進殿!將許世鈞拉下去!」
而後,扭頭吩咐夏瑞景。
「太子,拿硃筆與聖旨來,朕說,你寫。」
無論許世鈞說什麼,他都不聽了。
夏瑞景微愣,看著他的眼神複雜,另有陰狠深深埋伏其內。
他想寧芳笙失勢,卻不想她死。
宣帝掀起眼皮瞪他,「太子也要違逆朕嗎?」
這本就不是他定的太子,他想撤,便隨時能撤了。
夏瑞景暗中握拳,忍著低下頭,叫小武子去取東西來。
取來後,宣帝命小武子撐開聖旨,叫夏瑞景執筆。
「奸臣寧芳笙,為臣不端,私自調兵,霍亂於超綱;以下犯上,冒犯於朕;意圖不軌,大逆不道!凡此種種,皆為死罪!著賜鴆酒一杯,欽此!」
夏瑞景一字一頓,執筆似有千金重,寫字的手忍不住顫抖。到最後兩個字,更是如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
宣帝等得不耐煩,等到最後一筆落下,反手便叫奪了聖旨來。
才要宣旨,聽夏瑞景啞聲提醒:「還有玉璽印。」
說著,他喚小武子,「你去御書房拿。」
小武子同他對了個眼神,心中瞭然,低頭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