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默認
2024-04-29 07:36:33
作者: 蘇清黎
寧芳笙的反應之大,夏瑾時始料未及。輕笑一聲,道:「大可不必。說到現在,你倒是也不問我做了什麼大好事?」
提及此,眼神中難得重現了一點帶著驕矜與自豪的歡欣。
誰管你做了什麼大事?我只管你的安危,若是不能安好,談別的有什麼用?!
眉眼一橫,寧芳笙就想把這話甩給夏瑾時。才張口,人家眼巴巴地低下頭,期盼地等著你的回應。
「……」
算了。
寧芳笙暗中嘆了口氣,心道先夸完再罵吧。
「那你做了什麼,你且先說。」
夏瑾時眉毛一揚,侃侃而談的氣勢就擺開了。
「你去郡城時,我便同幾個新兵蛋子在帳中說話呢。原來我是不願搭理他們的,自是他們一直問我,我煩不過,便同他們聊起來。「
「正編著呢,我突然察覺地上似有異響,伏地一聽,便覺出是馬蹄之聲。當即覺得蹊蹺,便往主帳去。但我身份太低,還需先找校尉。」
說到這個校尉,夏瑾時冷了臉,「那人不知怎麼當上的校尉,聽都不聽我說的話,只說是無稽之談,還叫人將我押出去。我尋不得你們,耽擱片刻之後,便已見著一片黑色騎兵快速向營地衝過來了。」
夏瑾時都來不及通知其他士兵,那些人便殺過來了。那時前頭營帳里的新兵們也都聞聲跑了出來,正迎面撞上馬蹄同刀箭,慌不擇路,倉皇逃生!
當機立斷,夏瑾時提槍衝上前去,一邊利用自己武功的優勢殺敵,一邊組織新兵反抗。
後面的將士被這情形震驚,一時慌了手腳。
這時,先前同夏瑾時廝混過幾日的另一個校尉也在殺敵,他表情有些茫然下的驚慌,然而手上殺敵的動作卻是半分不敢停頓。
夏瑾時大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周長恭!」
周長恭被喊得心神一震,分心去尋發聲源。
扭過頭,便看見夏瑾時一槍刺中馬腹,鮮血淋漓!然後他將馬連人,整個挑翻在地!
「周長恭,你快去找中郎將!別愣著,快讓他們整軍應敵!」
說話之時,他又連刺死了三五人。
劍眉之下,血跡點點更襯星眸寒光爍爍,殺敵之勢可謂是萬夫莫開!
周長恭被點醒,猛地往後跑。
生死之間的一刻鐘過去,在前方拼死抵擋,後方反撲之後,那敵軍漸漸失去了優勢,隨即撤退。
來得快,撤得也快。
而這廂,尚且不知這批敵軍的數量,不敢輕易追擊;再者主將不在,誰也承擔不起決策失誤的責任。於是魏川安排,沒有受傷的士兵多數打起精神駐前,準備再次可能的突襲;少數便安置受傷或者已死的人。
等到汝陽王與寧芳笙回來時便是這副情景。
言語在此種危急情境之下總顯得幾分蒼白,寧芳笙只是聽他這麼說,也能想到當時的境況如何兇險,眉心不自覺皺成重疊山巒。
她尚不自知,直到一根溫熱的手指覆上眉心,輕輕揉按。
夏瑾時笑得輕緩,聲音似秋日的晚風,「皺什麼眉?」
寧芳笙抬起頭,撞進他一雙碧潭似的眼裡。嘆了口氣,表情依然嚴肅:「你做得很好,但是——」
她視線下移,便是夏瑾時不說、不表現,她也篤定這件灰黑浸染著鮮血的兵服下掩藏了諸多傷口。
「這本不該是你做的,以你的身份,不必去做這些事,受……」這些罪。
「不該?」
沒等她話說完,夏瑾時挑眉反問。
「那你覺得我該做什麼?」
兩人對視,均不言語,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夏瑾時意識到自己口吻有些重,吁了一口氣,無奈:「阿寧,我不是養尊處優、一無是處的貴公子。就算是我以齊王的身份入軍,那我也是眾人之中的一份子,大家要做的我也要做。」
「我是自負,但我不自私。」
朝堂之上,軍伍之中,成事者絕沒有自私自利的人;而他既然來了,做了一件事,必然要做好。
「……」
寧芳笙看著他這樣眉目澄明,坦然而有擔當的模樣,一時啞然。
她知道他是這麼一個人,但還是第一次真實地看到他表現出來。
垂了垂眼,寧芳笙喜歡他如此,卻還是不願意再發生類似的事。她沉默著,夏瑾時便伸手將她摟進懷裡,親吻著她的額頭。
「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他摩了摩她的臉,目光掃向遠處。
遠遠地,似有二人王此處而來。
夏瑾時放開了寧芳笙,低聲道:「有人來了。」
說罷,自己站起來,後退了兩步。
寧芳笙回神,抬手虛虛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一會,魏川大咧咧的嗓門傳過來,「將軍,我問那幫小崽子了,他們說寧參軍帶了慕籬往這方向來了。怎麼不見人了呢?誒——那兒,將軍!你看!」
「那是不是他們兩個!」
說著,魏傳大步走過來。汝陽王先定了定眼,方才跟過來。
魏川一來,先喊了寧芳笙一聲「參軍」,又走到夏瑾時身邊,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就是慕籬?」
「抬起頭,給本將軍看看!」
魏川不在朝中供職,不認識夏瑾時。故而當他抬起頭,魏川看見了這張稜角分明、如描似畫的一張臉,瞪起了眼:「嚯!」
這小子長得,真不是人樣啊!
「你小子,怎麼生的?!」
他爹娘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不然怎麼生的這樣一副好容貌?
汝陽王看見這張臉,表情也是一頓,旋即看向不會說話的魏川:「放肆!」
齊王?
齊王怎麼來了?怎麼沒人說?
魏川一愣,看了回去,感覺自己好像被罵了?
汝陽王正要說話,夏瑾時先他一步。
「小人正是慕籬。至於容貌,爹生娘養,好與不好,這不是能選擇的。」
作為一個新兵,他不卑不亢地回復了副將的話。
慕籬?
汝陽王被眼下這清醒搞得有些頭昏。不禁反問:「慕籬?」
夏瑾時淡然回答了他:「是。」
汝陽王皺眉,卻見夏瑾時沖自己小幅度搖了搖頭。隨機,夏瑾時又強調了一遍,「小人慕籬,新入軍中。」
這意思,放著好端端的齊王不做,非得做個新兵?
汝陽王更迷惑了,隨即扭頭看寧芳笙。
寧芳笙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也是默許夏瑾時莫名其妙的行為。
汝陽王:「……」這到底什麼情況?
魏川心大,全然沒有感覺到一番你來我往的眼神交流。上手又給了夏瑾時兩下子,「你小子有出息啊!這次咱們突然被襲,你小子反應快,立下大功!本將軍要好好獎你。」
連著這麼好幾下子,夏瑾時身上才凝固的傷頂不住裂開了。閉了閉眼,夏瑾時的表情顯出幾分隱忍。
寧芳笙側目,微微抿起唇。
這時候汝陽王正好又看過來,寧芳笙只能撇過眼,道:「我同汝陽王有些事要說,慕籬的事,魏將軍酌情處理吧。」
說完,和汝陽王對了個眼神,二人並肩往軍營而去。
路上,寧芳笙等著汝陽王開口問自己夏瑾時的事。
然而,汝陽王思忖頗久之後,開口問的第一句卻是:「你方才一路快馬,是為了去尋他?」
這個他,自然是說夏瑾時。
雖然問的是關於夏瑾時,卻不是關於他的身份。
寧芳笙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抬頭,故作疑惑,「怎麼會?在此之前,我也不知他怎麼就來了軍中。」
汝陽王盯著她看了一會,才慢慢點頭:「哦。」
氣氛突然有些說不出來的尷尬。
寧芳笙只好開口,「王爺怎麼會這麼問?」
這次汝陽王答地很快,「沒什麼。」
「你怎麼默認了他的行為?就由他用『慕籬』的身份在軍中?」
沉默片刻,寧芳笙的話飄著淡淡的無奈:「我問過他了,朝中殿下允了,他執意如此不肯回去。既然他願意這麼做,那便與我們無關了。」
汝陽王現下也明白了夏瑾時的用意,道:「他既願意磨鍊,就隨他吧。說不好,此番回去之後,他便是——」
最合適、最配得上帝位的人了。
這句話汝陽王沒說,但寧芳笙也領會了其中的深意。
她不置可否,只是遠遠瞭了一眼夏瑾時與魏川的方向。
這一眼,恰被汝陽王捕捉。
他眉心微擰,心頭浮上一種怪異的感覺。
寧芳笙也是敏銳,當即轉過來臉,」王爺看我做什麼?」
汝陽王搖頭,「本王只是走神,此次行軍如此隱秘,怎麼還會有突襲?」
說到這事,寧芳笙當即正色。
「確實,軍中不可能走漏消息。而行軍途中,哨兵們也一直打探情況,不可能意外撞上叛軍。」
汝陽王垂眉深思:「如此說來……」
寧芳笙接上了他的話,「只有一種可能了。」
兩人對視,異口同聲:「朝廷中有人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