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派誰和談
2024-04-29 07:36:11
作者: 蘇清黎
「諸位對青州刺史投敵蕭鄂一事,有何看法,此事諸位認為該如何解決?」
這話拋下去,漸漸有人站出來說話,朝堂便沒有方才那麼冷。
前幾個說話的都是武將,開口話雖不同,意思是一樣的——增派人馬,打過去。
後面站出來幾個小文官,也都是差不多的說法。
一直到何正承,口徑有了變化。
他後來經寧芳笙調引,從錢塘縣令又升回了京官,不過品階不高,只從五品而已。
「微臣以為,現下以不宜與蕭鄂大動干戈。」
話音方落,便引起反對之聲。
「你這話怎麼說?意思就是把青州城拱手相讓於逆臣?荒唐!」
「是啊,這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疊聲反對與鄙夷目光之中,何正承端端正正站著,半點不受影響。
夏瑞景瞥了何正承一眼,皺了皺眉沒說話。
卻是胡明成與寧芳笙,雙雙開口:「為何?」
何正承道:「原本逆臣反叛,只有幾個冀州為其所屬。冀州屯兵十五萬,故而朝廷可命人領兵二十萬前往討伐。但如今,青州擁兵二十五萬,一同反叛,那麼叛軍便達四十萬之數。且不說朝廷一時能否再集結二十萬兵馬,便是有,那麼調兵之處的邊防該如何守衛?」
「再者,四十萬對四十萬,已不是原本朝廷能輕易戰勝的格局,八十萬大軍的戰爭,兩城百姓當如何?其他地方的百姓焉能不受影響?百姓之苦,真正是水深火熱。」
聽著,胡明成不禁點頭:「恰是如此,本官也是一直擔憂百姓。」
寧芳笙問:「如此,依你之見當如何?」
何正承:「派使臣前去,邀逆臣蕭鄂來京和談。若是能邀得逆臣來京,屆時將其瓮中捉鱉;叛軍群龍無首,自是潰不成軍。」
胡明成聽言,看向夏瑞景:「殿下,臣以為此法可行。」
寧芳笙也覺得可以,點點頭沒說話。
夏瑞景思量著,垂著眼,表情看不出任何態度。
胡明成有些急,便又問了一句:「殿下以為如何?」
抬眼,胡明成急切又嚴肅的臉映入眼。夏瑞景看著,覺得胡明成似乎有些逼他做決定的意思。抿了抿唇,抬起頭,「大家覺得如何?」
「臣等贊同丞相所言。」
文臣齊聲,武將中亦有不少人如此說。
夏瑞景看了眼胡明成,眼中暗色深了深。
視線越過胡明成,落在何正承身上,「既然你開了這個口,本殿便問你,你覺得誰可以去?」
這不是個好差事,誰知道去了會發生什麼呢,誰也不願意被舉薦。
沉吟片刻,何正承毛遂自薦:「殿下,微臣願去做這件事。」
話音落下,何正承便隱約聽見周圍鬆了一口氣似的嘆息。
夏瑞景端詳了他一會,忽而搖頭,「不可,你身份不夠,即便你去了,逆臣並不會聽進你的話。」
何正承微微一拜:「是微臣考慮不周了。」
隨即退回去。
夏瑞景視線轉向夏瑾時,直到把別人的注意也都引到他身上,才道:「齊王,你曾與逆臣有過一段父子之情,故而若是你去,想來成功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這話一出,不禁叫人想起夏瑾時還是定國公世子時的光景。
眾人的目光多少皆攜了晦暗。
夏瑾時拱手,「可莫再提。本王與蕭鄂註定沒有父子緣,從前那麼些年的相處只有對彼此的厭惡,卻是半點情分也無。」
「若是要本王去,只怕蕭鄂才知道是本王,便派人來取本王的命了。所以這話,皇長孫還是別提了。」
提了,就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兩個人是親叔侄,夏瑞景想要個好名聲就不能把夏瑾時往蕭鄂那兒送。
扯了扯嘴角,夏瑞景目光投向整個大殿。目光所及,大半都低下了頭。
前面,胡明成、寧芳笙等倒是直視前方,不閃不躲的。
夏瑞景肩膀垂了垂,似乎是嘆了口氣。他轉而問胡明成,口氣透著無奈,「丞相以為,誰可以去深入敵營勸得蕭鄂入京呢?」
朝中除了夏瑾時,其他人與蕭鄂都沒什麼淵源。胡明成也不了解哪位大臣口才絕佳,故而只有搖頭。
見此,夏瑞景深深嘆了口氣。過了會,他眸子一亮,看著胡明成欲言又止。
胡明成:「怎麼?殿下心中可是有了主意?」
夏瑞景顯出幾分為難,不說話,只是期盼又沉默地盯著胡明成。
寧芳笙一愣,隨即皺起了眉。
胡明成領會,有些驚訝:「殿下的意思是……想讓我去?」
不是胡明成自矜,但他乃一朝丞相,非極為特殊的情況,他不能離京。
夏瑞景:「是,這是有些於理不合。可是丞相德高望重,影響力非凡,若是丞相去誘勸,必是事半功倍。」
這話……竟叫胡明成聽出了一點道理,他下意識反問,「那本官在朝的職責與事務該如何?」
「可暫由太傅、太師代為處理。」
胡明成聽進了夏瑞景的話,當真低頭思索自己去的可行性。
朝堂中一片訝然。
但是沒有人知道該推舉誰去,便都不沉默不言。
寧芳笙抬起頭,以眼神質問夏瑞景:這是什麼意思?
若是胡明成被蕭鄂扣在冀州,即便是性命無憂,卻也是有蒙受屈辱的可能;更甚是一輩子被禁於冀州,再不得歸。這不行,胡明成不能去!
夏瑞景對她的目光置若罔聞,只是盯著胡明成。
「不可!堂堂一朝丞相,沒有做說客的道理!」寧芳笙於是直接道。
嘴角微抿,流露出一絲不快。夏瑞景扭過頭問寧芳笙:「那太傅有什麼高見?」
寧芳笙思忖片刻,「金紫光祿大夫可。陳大夫巧舌如簧,從前與蕭鄂有過交晤,且身份也適宜。」
陳大夫一聽,眼珠子當即瞪出來。
他確實是憑著一張嘴混到如今這個高位散職,可是他又不傻!
「微臣自知沒有這個本事,還請……」
「怎麼,你不去,是想讓丞相去?」寧芳笙直接打斷他的話。
陳大夫:「……」
「微臣不想讓丞相去,可臣自己亦去不得。」
夏瑞景也欲再說。
只是寧芳笙一眼看透他執著於胡明成,故而一句話直接下了定論。
「旁的人,不是身份夠不上就是太木訥,或者就是如丞相一般不能離京。沒有比陳大夫更合適的人選。」
話落,她與夏瑞景的目光對上,散發出不容置喙的威勢。
這份強勢,擠壓著人的呼吸。
夏瑞景錯開眼還能感覺到寧芳笙灼灼的目光。
「太傅言之有理,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連著三個頗有話語權的人站出來表達了對寧芳笙的支持,其中便有一個原來的柳府尹,他現已是從三品的太府卿。
夏瑞景額角跳了兩下,抬起頭:「其他人,可有異議?」
眾人遲疑片刻,最後紛紛低頭:「臣等無異議。」
「既然如此,那就這麼決定吧。紫金光祿大夫,由你奔赴冀州邀蕭鄂入京和談,本殿會派人護你周全,明日出發。」
「……臣領命。」
散朝後,朝臣似潮水而退。
寧芳笙在最後,眼神不善地看著夏瑞景。
「你這是什麼意思?」
夏瑞景回望著她,口氣犯沖,「我什麼意思,太傅看不出來嗎?」
「為什麼要支走丞相?」
「不支走他,留他在朝里礙事嗎?」
夏瑞景冷嗤一聲。
寧芳笙不解:「礙事?」
抬頭看一眼附近,四下已無人。夏瑞景吐了一口濁氣,眼神森森。「是,我私下邀過胡明成,他從不赴約就罷了,還勸我擺正心思。」
說著,腦海中就浮現那日他收到的胡明成的字條,白紙黑字,透盡了嘲諷。
寧芳笙:「他本就是那樣正直的人。若是那麼就容易改變立場,他就不是丞相了。」
「正直?」夏瑞景重複了一遍這個次,笑容泛出不屑,譏問,「怎麼,我和太傅便不是正直的人了?」
寧芳笙不假思索,「不是。」
他們不是正直的人,也沒做過幾件正直的事。這是事實,不必粉飾。
夏瑞景一頓,表情顯出三分僵硬。聲線下沉,「無所謂了。他的影響力你也看見了,既然他對我不滿,那他留下便不利於我掌權,不如讓他去冀州。但是——」
「老師你強硬地改變了我的決定。」
說到此,夏瑞景面上籠罩了一層陰雲。
寧芳笙從容對上他的眼,」是,胡明成身為丞相,不能讓他有任何出事的風險。」
「是丞相不能不能出事,還是你不願讓他出事?」夏瑞景 反問。
寧芳笙答:「均有。」
「所以我也不能決定?「
這話更是在問,當他與寧芳笙意願相悖時,決定權究竟在誰手中?
寧芳笙深深看了他一眼,面容冷絕,「是,因為殿下知道,有些事的掌控權是捏在我手中!
所以你私底下那些動作,你想讓我知道的、不想讓我知道的,只要不過分,我都可以隨你;但只要你踏過那條平衡的底線,,於我所不能容,掌控權就不在你手裡了!
聞言,夏瑞景眼中濃墨翻騰。
他勾起嘴角,笑容不明,「好,我知道老師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