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陰陽怪氣

  養心殿，大門打開，夏瑾時低頭從裡面走出來。

  

  沒一會兒，殿前就出現了夏瑞景急匆匆的身影。

  大步追到夏瑾時面前，把他堵在養心殿門口，夏瑞景兩眉緊緊收斂。

  「你來做什麼？」

  話中的不善和防備一覽無遺。

  夏瑾時抬起頭，看著他沒說話。

  「你怎麼進來的？」夏瑞景緊跟著又問。

  「自然是走進來的。」夏瑾時嘴角一勾，笑著回答。

  夏瑞景緊盯著他，反而沉默。

  他怎麼能進來？明明他吩咐過侍衛，除了自己誰也不能進。越想，夏瑞景的表情越晦暗，目光中裹挾的敵意便越濃。

  陽光打在兩個人的身上，但帶不來溫暖。一笑一肅容，不說話也充滿了較量的意味。

  看了會，夏瑾時眯了眯眼，悠悠道：「猜吧，猜猜我進養心殿之後做了什麼？有沒有發現什麼？除此之外，或許我做的比你想的還要多呢。」

  懶散不經心的調子，拉扯著夏瑞景的心房。

  說罷這段話，夏瑾時就逕自出宮去了。

  夏瑞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隨即沖養心殿而去。

  出了宮門，墨離駕著車在來時的地方等他。

  走近了，夏瑾時發現墨離的表情有點奇怪，兩道眉毛都要扭在一起。

  「怎麼？」

  墨離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

  眉骨微抬，夏瑾時準備上車。

  方撩開帘子，卻見裡面一片雪青的袍角。

  他頓了一下，那袍子的主人隨即也開口了，「請問齊王殿下，現下要去哪兒呢？」

  這嗓音如雪，清亮之中透著點點沙融之感，實在熟悉不過。

  放下帘子，抬起頭，便撞上寧芳笙投過來的視線，涼薄之中隱藏著不滿。

  夏瑾時揚唇笑，有些驚喜：「你怎麼來了？」

  「怎麼，齊王殿下不想看見我？」

  一開口便是刺人的語氣。

  夏瑾時頓了一下，坐下來叫墨離駕車：「回府。」

  然後坐到寧芳笙身邊，伸手欲攬她：「怎麼了，為什麼這樣說話？」

  寧芳笙乜了他一眼，往旁邊挪了挪，躲開了他的手，同時撇過臉去。

  夏瑾時的手就這麼不上不下僵在半空中。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側首打量寧芳笙的側臉。

  額頭飽滿，鼻樑挺出來，到人中處有個小小的凹陷，然後是唇。原本它們是飽滿的，現在抿緊都繃成了一條線。

  不高興了？為什麼？

  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夏瑾時回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幹什麼事。

  想了好一會……

  太多了，都不知道是哪一件……

  他們倆為了夏瑞景那點破事，最近在朝堂上爭得太多了。又時候差點吵起來，爭到眼紅的時候，下了朝臉色都緩不過來，心頭各自憋著火不說話。

  「嘖。」

  夏瑾時凝著寧芳笙的臉打破沉默，「因為朝堂的事生我的氣呢？」

  寧芳笙沒反應。

  他便伸出手，將她的臉扭過來，自己整個人湊上去，撒嬌地問：「是不是，是不是~」

  「不生氣了好不好？最多下次我讓你兩句好不好？」

  寧芳笙撩起眼皮，然後給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搡開他的手，說：「不是這件事。」

  不是這個？

  夏瑾時真的疑惑了，「還有什麼事？」

  「呵，」寧芳笙嘴角歪歪一扯，「齊王殿下最近自己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自己心裡還不清楚呢？」

  「真是貴人多忘事呢！」

  這口氣……夏瑾時盯著她的眼睛，總覺得除了生氣之外有點別意思？

  什麼意思呢？

  想著想著，夏瑾時的思緒就跑偏了。

  等了有一會，旁邊的人卻一直沒有聲音。兩道彎眉蹙了蹙，寧芳笙扭過臉，卻見夏瑾時兩眼沒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下子，心裡那個暴躁的種子破土而出。

  本來這幾天因為在朝堂上爭執過多，情緒一直延續到下朝之後，所以夏瑾時也有幾天沒來寧王府，兩人私下其實也是沒什麼交流的。

  結果，誰成想，人家這邊不跟你交流，外面的交流可不少！

  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簡直覺得匪夷所思，本來是想絕對不可能，但是時間越長心裡越恍惚，到現在真正是火氣攻心了。

  「呵呵，您也別想了！去您的太尉府吧！」

  說罷，身子站起就跳下了車。

  外頭的行人只見一輛玄青色的馬車好好行著，後門突然就跳下來一個人。定睛一看，嚯，還是個那麼個俊秀的人嘞！

  旁邊冷風竄進車，夏瑾時眼睛眨巴眨巴，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慌忙不及的，跟著也跳下了車。

  前面那個雪青的背影，腳下步伐不可謂不虎虎生風。

  兩步並一步，夏瑾時追上了她，抓住她的手。

  寧芳笙轉過臉，冷冰冰地盯著他，「你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放開。」

  夏瑾時接觸到她的眼神，眉心微微一凝，依言放開。

  寧芳笙繼續往前走。

  夏瑾時便保持與她並肩而行。

  「為什麼生氣，總要給我個原因。」口吻略有無奈。

  寧芳笙目光直視前方，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看她這個反應，夏瑾時也有了些惱意。

  本來幾天沒好好說話，今天她過來找自己自己，還是很高興的，可誰知道這是來生氣來了？

  跟著走了一段距離，眼見著寧芳笙還沒有開口的打算，夏瑾時腳下慢慢放緩了速度。而寧芳笙維持原速度不變，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雪青的衣袍躍動之間全然沒有停頓或是等待的意思。

  夏瑾時眼皮一跳，只覺得呼吸進的空氣有些冷，涼了口舌。

  看了會，夏瑾時便直接停下了腳步。

  他揉了揉額角，心似乎也被遠去的腳步桎梏。

  再抬起頭，前面那個縮小的人影似乎停了下來。

  夏瑾時目光一凝。

  寧芳笙不是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落在了後面，不是不為所動。走到現在，便一步再踏不出去了。

  閉了閉眼，寧芳笙緩緩轉過身。

  就這樣，兩個人遠遠地看著彼此，一時間誰都沒有動。

  寧芳笙突然懊悔，煩自己莫名其妙的脾氣，煩夏瑾時為什麼要去見太尉的女兒。她想狠狠罵他一頓，更想現在扭頭就走。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遙遙和夏瑾時對上了眼，她的腿便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動了起來。

  夏瑾時亦如是。

  兩個人，默契地，幾乎同時朝對方走去。

  慢慢地，兩個人越來越近。

  彼此沉默片刻，又共聲開口。

  「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