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君威
2024-04-29 07:26:33
作者: 蘇清黎
寧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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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晴柔和許櫻回府後,兩人去了許府。寧芳笙因為一些忌諱,未曾跟著一起去。
晚間,下頭的引子便將有關「流匪」的情況報回來。
他們去山腳那邊一路打探,只能查到人行動的痕跡,然而根本是不知人在哪裡的,故而也根本不可能混進去。
寧芳笙眉頭微凝,這未免也太小心了也,竟留不下痕跡來。
而後,眸子轉亮。
此事尚且能算一個契機,節度使印鑑說不定能因此名正言順地在她手中見光了。
翌日下朝,寧芳笙請見了宣帝。
宣帝看了她一陣,未料出口第一句便是:「如今不見愛卿與定國公家的交往了?」
他聽胡明成說了,如今蕭瑾時聽話得很,也不與寧芳笙糾纏不清了。
乾笑了一聲,寧芳笙覺得宣帝對此事有些過於關注了,面上恭謹道:「臣有罪,讓陛下操心了。如臣先前所說,蕭世子已鬧過了,現下失了興頭,自然無事了。」
「嗯。」
似乎覺得不夠,宣帝還特意速著臉色補充了一句,「你是朕最為看中的近臣之一。往後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
「臣遵命。」
「好了。你說有事稟報,說罷。」
寧芳笙早想好了說法,於是把前因後果都簡潔地說了出來。
「臣府中人丁奚落,且又不能常伴於母親身邊,便想到了外祖家的姑娘,於是請信邀了二舅舅家的小姑娘許櫻來陪伴母妃。」
宣帝微闔眼,想到了寧王府煢煢一人的許晴柔,要皺的眉鬆了下來。這樣與外祖家的聯繫,倒也不存在其他私心了。
「臣派人去接許櫻表妹來府,然而未曾想,路上卻遇到了流匪。」
「正是在北碭山的山腳下,皇城根處,竟出了這樣的事情。」
「臣疑心,想這流匪之事不可能就表妹一次遇上了,但竟從未有人將這事報過。越想越察覺其蹊蹺,便特來稟告陛下。」
隨著寧芳笙說得越多,宣帝的眉便皺得越緊。
燕京城腳下的流匪?這是多麼荒唐的事,然而竟從未有人提過。怎麼可能就許家的小姑娘倒霉剛巧碰上了?
久久不說話,然而憤怒的情緒還是一點點感染了他身邊的李渝和寧芳笙。
寧芳笙未把其餘的情況和青茗的推測告與宣帝,故而他只是在惱怒有人欺下罔上、粉飾太平;以及他作為帝王崇高無上的尊嚴被下頭冒犯了。
但也很嚴重了。
又過了片刻,宣帝睜開了眼,一片暗沉。聲如隆鍾,裡頭的怒氣久久纏繞、振盪。
「你去,親自去,哪怕查出一星半點朕都要重重嘉獎你。」
「底下的人越來越沒個規矩,真是什麼都敢瞞著朕!也不知什麼時候,朕這個皇帝是不是就要形同虛設了?!」
「碰!」
隨著龍案一下震響,李渝驚地跪下:「陛下息怒!」
寧芳笙垂眉低眼,也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臣必定竭盡所能,查出其中的蹊蹺。」
隨著年歲愈大,宣帝身為帝王的疑心越發擴張,於是愈加想要培養自己堅定的心腹,不說永遠,至少在他能控制的情況下絕不改忠。
曖昧不明的目光透著珠簾投射下來,無聲、無形,卻讓寧芳笙彎著的背脊周圍的肌肉不自覺地繃緊,這是人下意識的防備。
寧芳笙壓低呼吸,極快地調整過來,頭溫順地伏著。
壓抑的磁場久久不散,伴著帝王的威壓和試探。
也不知過了多久,寧芳笙覺得膝蓋都隱隱有些發麻的意思,她才有些分心,上頭便飄來了沉重的聲音:「寧愛卿,你可會像那些人一般欺瞞朕?」
她立刻鋪開了雙手,以一種絕臣服的姿態,一字一句道:「臣不會、不敢,臣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賜予的,安能?」
最後一句飽含恩與情、敬與畏的反問比赤裸裸的表忠有用多了。
宣帝的眼中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對,寧芳笙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她沒有資本和底氣欺瞞他。
「噠、噠、噠」
誰也不敢抬頭,只能聽到靴子踩在地上的聲音。
寧芳笙的視線里,一雙金黃色繡璀璨龍紋的靴子越來越近,她禁不住放緩了呼吸,等待宣帝的動作。
當那一雙厚重的、掌握著天下極盡權力、財富的手落在她面前時,寧芳笙終於能夠不准聲色地鬆了一口氣——
這便是,又過了一關。
「愛卿,請起。」
怎麼可能真的讓皇帝去扶臣子?
寧芳笙深深叩下去,避開了宣帝扶過來的手,「謝陛下!」
而後自己後退些許,緩緩站起了身子,對上帝王的眼。
宣帝凝視著年輕的太傅,心想她的心中是不是有一把標尺,每每行動言語都剛剛好戳中他的心坎。除卻危險的可能,這是順心而令人愉悅的。
抿著唇輕笑了一聲,宣帝隨意地伸出手,而後在寧芳笙肩膀上拍了兩下。
這下寧芳笙沒再躲開,承受著這份歡心與親昵。
「好孩子,你去吧。臣怕是嚇著你了,莫怕。」
「臣明白。」
澄明無雜質的眼,仿佛在對宣帝說,我理解你的苦,也願意追隨你。
心中大動,然而宣帝眼睫一垂,將所有情緒盡數斂下。
「甚好,下去吧,朕等著你的消息。」
「臣告退。」
出了御書房,寧芳笙涉階而下,腳下踩著乳白的漢白玉石,心中卻是一片難言的渾濁。
她抬起頭,四下望去,處處彩瓦高牆,瑰麗輝煌。即便皇宮乃是天底下最大最好的宅院,可是,在這裡面望出去,天空終究只有那麼一小片;且其中道道圍牆,行走之間需步步凝神,一個行差就錯便撞了南牆,迷了方向。
寧芳笙失了神,面色怔忡迷離。
自是沒有察覺身後已有人跟了她一小段路程。
夏瑞景只見前面那人低著頭,第一次跟在她身後這麼久卻沒被發現。他加快了腳步,與寧芳笙並肩而走,一低頭,便看見了幾分黯然的精緻側顏。
眼睫半垂,嘴角微抿,整張臉籠著一層晦澀的霧氣。
他一愣,心想寧芳笙竟也有這樣的時候麼?
不過也就一瞬,那張臉抬起來,一臉正色,方才所見正如錯覺。
「殿下怎麼走在臣身邊也不說話?」
三分強勢,三分清冷,四分沉穩。
「我。」
夏瑞景喏喏,反問道:「老師方才在想什麼?竟也沒有察覺我?」
目光如炬,且含著追問。
裡頭的認真告訴寧芳笙,這次他是沒那麼輕易就能糊弄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