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拭目以待

  夜驚霆望著對面的官子，百感交集。這是她的女兒，在她四歲之前，他也是看著她長大，若說沒一點兒骨肉之情，那不可能。

  可他不能認她，好像，她也不稀罕他認她。

  原以為這個女兒會一直渾渾噩噩長大，沒想到有一天她居然坐到自己對面，要搶一品入神的尊位。

  無論如何，棋盤上是不能讓的，自己的女兒也不行。

  他微微一笑，問道：「夏掌門覺著，我弈司司天星斷如何？」

  官子淡淡說道：「不如何，你用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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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驚霆皺了皺眉：「此話怎講？」

  「斷，不過是個噱頭而已。跟你們下棋，只需拋卻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將你們看作普通棋士就好。」

  夜驚霆極力保持前輩風範：「能拿到一品，全仗司天星斷，夏掌門居然說這絕學華而不實？」

  官子笑笑：「絕學威力如何，還要看行棋者是誰。夜算砂不如你，而你不如司天星斷的創造者。說白了，這絕學終究不是你的，你掌握不了真正奧義，也在所難免。」

  夜驚霆笑笑：「那我們拭目以待。」

  兩人落子如飛，官子一步步行棋，保持了輕靈的步調，搶占大場，逐鹿中腹。眼看著三四十手過去，布局到了尾聲，馬上就是中盤戰鬥。

  繼目所在的禪室拿到了新的棋譜，沈驚蟄眉目舒展開來，朝著清源的方向輕蔑一笑：「通觀全局，黑棋占了四角，還有一條邊上的實地，這可是四角穿心啊。」

  「四角穿心能咋滴？」金井欄笑嘻嘻地回應，他搖著扇子，覺得自己動作頻率跟狐狸一模一樣，又趕忙扔了扇子。

  沈驚蟄咬牙：「四角穿心棋必贏。雖是爛大街的先撈後洗，讓一品入神使出來就變得大氣磅礴！而你們夏掌門白棋實空落後太多，可夠嗆啊。」

  金井欄扭過頭：「夜繼目，她說你們掌門用的法子爛大街。」

  沈驚蟄：……

  這是重點麼？這位副繼目你能不能要點兒臉？

  沐野狐在邊上悠哉悠哉喝著茶看熱鬧，心情可愉悅了。

  夜算砂不服氣，給大家做了形式判斷：「目前的黑棋實空五十多目，而白棋除了邊上十目，只有中腹一塊地域。怎麼看，白棋也不可能有四十目以上的空地。這還用看麼，白棋必輸無疑。」

  沐野狐笑著等金井欄他們回答，可是清源那邊，蘭澈就不是個打嘴仗的，阮輕裘在弈司待過，也不太好意思當眾跟夜算砂硬剛。還剩下個金井欄，他正笑嘻嘻往那邊瞧，就見小金毫不客氣翻了個白眼：「別溜邊，該你了。」

  大狐狸被金井欄點名，噗嗤一聲笑了，慢悠悠地說：「我記得小官子有個外號，叫什麼來著？」

  金井欄毫不猶豫：「執白小仙女。」

  狐狸：「所以說，官子執白必勝。」

  小金：「對，毫無懸念。」

  夜算砂：「……」

  你們倆是來說相聲的吧？一唱一和，捧哏逗哏分配得挺好啊。

  對局室中，夜驚霆靠在椅背上：「到中盤了，夏掌門覺得開局下得如何？」

  官子點點頭：「夜掌門很厲害，滴水不漏。對開局各種定勢有豐富積累，對形式判斷採用的方法非常非常先進，這都是夜掌門稱雄一方的武器。」

  「多謝。」夜驚霆道：「既是如此，這局接下來又會如何？」

  官子道：「定勢儲備再厚，也囊括不了所有的圍棋變化。人力有限，總有算計不到。」

  「所以？」

  「接著下唄。」

  啪！隨著落子聲，夜驚霆一枚黑子打入白棋中腹大勢，展開洗空操作。只要將白棋成空潛力壓縮一半，官子必因實地不足而敗北。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官子將對黑棋圍攻，沒想到白棋撇開中腹主戰場，在右側隔著數路落下一子。

  這是幹啥啊？

  寺外的觀棋者譁然，白棋這是什麼走法？不攻擊黑棋孤子嗎？這不是放虎歸山嗎？中腹不想要了嗎？落後的目數咋辦啊？媽呀，不會方寸大亂了吧？不會又投子認輸吧？

  當然，這裡面有很多人都是官子鐵粉，一口咬定我們官子每一步都有道理，你們不認同是因為你們水平不行，反正我們怎麼看都是官子贏。

  弈司的人看不慣，肯定是要來抬槓的：你們睜大眼睛看看，我們掌門又在中腹落下一子，有此一手，高枕無憂的好吧？掌門策略大獲成功好吧？

  這時候，棋譜又來。弈司的棋者都樂壞了，眉飛色舞的：清源掌門人真是叫人驚爆眼球啊，這棋下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撒豆玩兒呢？

  官子粉絲誓死捍衛清源大旗：就撒豆就撒豆，你們不懂別瞎嗶嗶。

  弈司門人堅決譏諷：純屬瞎下，俺們真心看不懂。

  夜闌珊來勁兒了：來來來席相知，作為前期女反派，你看得懂麼？

  席相知是被家裡逼著來到官子陣營的，她不想幫官子說話，可她更不願讓夜闌珊得意，於是一擊制敵：「反正比你強！」

  夜闌珊：……

  又是十幾手過去，中腹黑方孤棋眼型初具，已無後顧之憂。白棋腹空雖被大大壓縮，卻悄然在一側邊線另成兩處潛力區域，另一邊的實空也小有增加。

  咦？一個沒留神，黑棋的優勢沒那麼大了啊。

  就連夜驚霆都是一愣，他坐直了身體，將剛才十幾手仔細琢磨一番，恍然大悟！自己顧著中腹黑棋安危，白棋卻藉機占據了幾處要津，看似沒有章法，其實每一手的效力都要比黑棋高上那麼一點點，累計起來，收穫可觀。

  夜驚霆望向官子的目光極其複雜，她才十幾歲，居然能在司天星斷面前下個勢均力敵！

  還真是不可小覷呢。

  見他沉思，官子也問：「這十幾手如何？」

  夜驚霆道：「每一手都有精準判斷，基於大局選點落子，冷靜得難以置信。」

  官子挑了挑眉，一點兒不客套：「是吧？我也覺得。」

  夜驚霆無語，沉默著重新審視局面。

  寺外觀棋眾人吵得更凶了。

  說你們不懂，你們還硬犟，我們官子慢慢追上來了吧？看看你們弈司掌門，長考了這麼長時間，抓瞎了吧？

  誰抓瞎，領先的是我們好吧？縮小差距不代表贏好吧？

  臥槽臥槽！事實勝於雄辯，快看新棋譜，拉平了，媽呀反超了！哦呵呵呵呵，官子兵不血刃，妥妥的優勢啊。現在是小官子在前面跑，弈司掌門在後面追，弈司的，你們加油哦！

  弈司眾人氣得想打架。可是局面就是如此，如果繼續下去，現在的差距將保持到最後。好在掌門人當機立斷攪亂盤面，要亂中取勝！

  這會子，官子粉絲們耀武揚威：你們攪亂也沒用，我們官子應對無誤，反吃黑棋數子，看沒看見，優勢已經十好幾目了！

  接下來的一波棋譜，寺內和寺外一片譁然。

  又是投子認輸！

  清源掌門人夏觀芷中盤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