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 真容

  此時，蜷川手下的海盜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我們當家的從顧先生踢館封門開始就上躥下跳，賭棋要抽卡牌、設宴要滅口、逃遁也要使奸計設伏，沒一樣不耍花招。這一系列操作跟跳樑小丑似的，結果惹上的是大首領的尊主，我們還能怎麼辦？只能躺平任嘲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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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燕禎陣營里，三浦家十幾人、衙署兵丁們如釋重負，全都鬆了一口氣。本來以為今天要交代在這兒，沒想到劇情突然反轉，真有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至於顧先生為什麼會是七海之王的尊主，無所謂了！至於羊村為什麼由漁民變海盜，無所謂了！至於顧先生是不是信長那樣的大人物，無所謂了！

  活著就行唄，管那麼多幹嘛，經此一劫，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就挺好，其餘的統統無所謂。

  此時，最為難的莫過於羽田長秀了。身為佐賀代守護，帶的兵再少也是官家人，擒拿盜匪維護地方安寧是職責所在。而龍膽丸，那是干不掉也要拼命乾的敵人啊！

  可現在呢，七海之王就在眼前，照理應該上前捉拿，可人家收拾了蜷川、藤田，擺明了是幫忙的，這要怎麼辦？

  握手言歡？拜託，那會被說成官匪勾結。

  恪守本分抓人？走這條路，送死是必然的，龍膽丸又稱顧先生為尊主，這可怎麼抓？再看看我這幫手下，一個個樂得跟傻缺似的，恨不得跟顧先生和龍膽丸手拉手跳圓圈舞，根本指揮不動。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為難很絕望的好吧。

  抓又不能抓，也不能顯得很高興，羽田真的很糾結——我的態度是不是應該明確點兒？不然傳到明秀大人那裡，萬一變成我跟龍膽丸談笑風生怎麼辦？那樣的話小命不保。可是，現在蹦出來跟龍膽丸劃清界限，小命，可能也不保。

  一個糾結的小縣丞，遇到超級大海盜，他覺得這個進退尺度，真的很不好拿捏。

  羽田長秀心裡千迴百轉的，其實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燕禎的七海之王身上。

  只聽燕禎道：「勞你一路悄悄追隨，辛苦。」

  龍膽丸道：「不敢，還好沒擾亂了尊主的計劃。」

  三浦一聽直拍大腿，小聲說道：「我就說呢，顧先生怎麼啥時候都鎮定自若，原來早埋伏著一記妙手，當然成竹在胸。」

  秋元道：「追蜷川、奪靈藥是目的，龍膽丸是底牌，顧先生到底是棋道高手，步步玄機的呀。」

  三浦嘆道：「我果然差得遠。」

  秋元表示震驚：「少爺居然敢把自己拿出來比？你這是越好幾級捆綁好吧？」

  兩人在這邊小聲嘀咕，就聽燕禎道：「好，安排一下，進寨。」

  蜷川和藤田一聽就傻了，進寨，進誰的寨？

  臥槽臥槽，看這架勢是進咱倆的寨！

  蜷川當時就哭了：「山里大寨是咱們的老巢，小顧輕描淡寫一句話，就給霸占了啊。咱們辛辛苦苦十幾年，一朝回到建寨前，他這樣巧取豪奪，於心何忍啊！」

  藤田也哭：「原打算把他誘到這裡一網打盡，沒成想是引狼入室……」

  他們倆越哭聲越大，龍膽丸皺了皺眉，回身瞧了村長一眼。

  村長石田太郎立刻會意，一揮手，有村民上前綁了蜷川、藤田拖走。

  蜷川嚇得嗷嗷哭，別抓我去羊村，羊村那地方詭異非常，十個壞人去了九個半人間蒸發，剩下半個還落到野狗嘴裡。我們寨子裡的十兵衛不就這麼沒的嗎？肯定也是被石田蒸發的。

  蜷川把羊村的人哭煩了，三下兩下把他嘴堵上。

  葉子領著其餘漁民走到樹林邊上，就地挖坑，把剛才龍膽丸幹掉的蜷川護衛以及兩方衝突時掛掉的海盜都給埋了，有幾個不幸遇難的衙署兵士，另尋了個好一點的位置安葬。

  海盜看得冷汗直流，那小丫頭挖坑手法好嫻熟，好利落，好專業。以後我見到羊村的人繞著走，再也不要去羊村耀武揚威了。

  龍膽丸接連下令，安排手下親信收拾殘局。先將蜷川手下海盜挨個問話，惡名昭著的直接捆了交給石田押往羊村，剩下的盡數收編。大寨換了旗號，大葉芹旗和大章魚旗一把火燒了，統統換成紅底骷髏旗。

  龍膽丸手下久經訓練，雷厲風行，不多時收拾妥當。龍膽丸就請燕禎、官子等人前往蜷川大寨。他步行走在前面，親自給燕禎和官子牽馬。

  這可是大名們都不敢小覷的龍膽丸啊！居然給顧先生牽馬！

  眾人唏噓不已，佩服得五體投地。做人當做顧先生，人長得帥，棋下的好，收個最牛叉的海盜頭子當小弟，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羽田悶悶地跟著隊伍進入大寨聚義廳，內心無比糾結。咋辦啊？剛才這一猶豫，都進人家大寨做上賓了，回頭還怎麼跟明秀大人解釋？以後這縣丞是別想繼續當了，下大獄也是肯定的，弄不好也得來個菜市口問斬。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是，這顧先生到底是什麼人呢？

  龍膽丸是近年崛起的海盜，實力日益增強，在海上能與大名分庭抗禮。這樣的勢力，等閒大名根本無法將他消滅，對東嶼官家來講，也只有招安一途，賜給他官爵封賞領地，讓他為自己所用。

  問題是，各大勢力伸出的小樹枝，人家根本不在意啊，給大名使絆子一點兒都不手軟，尤其是明秀，在海上吃過好幾次龍膽丸的虧。

  這樣的一個存在，竟然甘願給顧先生執馬墜鐙？顧先生怎麼可能只是熹元客商？瞧那一身氣度，要說他是大熹元的貴胄也不為過。羽田開始在心裡研究，顧先生年紀不大，應該是個小候爺，還是個世子呢？

  這時候，大家已經進了聚義廳。龍膽丸請燕禎、官子落座，又屏退閒雜人等，廳內只留下羽田長秀、三浦浩幾人，還有龍膽丸的親信以及石田。

  羽田更發愁了，你們看清楚，我是一個官家的人！你們海盜頭子開會，帶上我真的好嗎？

  三浦也惴惴不安，雖然我是仰慕顧先生的，顧先生兄弟在我家住了一段時間，遲少爺還等著治病，肯定不能將我咔嚓了。可現在是在海盜大本營開峰會，萬一他們說些機密的事兒，我聽是不聽啊。萬一拉我入伙怎麼辦？難不成我們三浦家今後投身七海軍團做軍醫？

  人生啊，怎麼這樣艱難！

  倆人在這兒提心弔膽的，龍膽丸突然望向羽田長秀，問道：「羽田，這些年你跟隨明秀魚肉薩摩藩，過得如此逍遙，可還記得舊主？」

  眾人皆是一愣，什麼？羽田還有舊主？

  羽田長秀眼睛瞪得老大，驚恐萬狀，聲音也在發抖：「尊駕是誰，為何有此一問？」

  龍膽丸伸手摘下頭盔，又把臉上的惡鬼面罩揭下，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正是海途半路被燕禎一刀擊敗的紅衣少年——櫻谷。

  三浦浩直接傻掉，威震四方的七海之王龍膽丸，竟然是一個翩翩美少年，這說出去誰信啊？要不是看到了代表本尊身份的黃金令旗，誰都會把他當成影武士的。

  羽田長秀極度震驚，呆呆看著櫻谷，好半天都緩不過勁兒來。他慢慢伸出手，嘴唇哆嗦個不停，留下兩行清淚：「龍一……」

  櫻谷龍一道：「長秀叔，是我。」

  羽田長秀一把抓住櫻谷雙臂，摸摸那少年的臉，確認自己不是在夢中。緊接著噗通一聲，羽田跪在櫻谷腳下，激動萬分：「少主，真的是你！我還以為……」

  他一時哽咽，再說不出話來。

  這一次，連官子都傻了。我去，本姑娘從九禾出場開始，有碾壓有反轉有打臉，從來都是別人震驚感慨，本姑娘勝券在握。今天卻讓這倆人給震住了，一個佐賀縣丞，一個少年海盜，弄出來個少主梗！行了，這段我不演了，我就老老實實當個吃瓜的吧。

  三浦浩和石田村長也懵圈了，少主？這是從哪兒論的輩分啊？羽田是薩摩藩藩主明秀的下屬，佐賀代守護，和海盜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七海之王咋還成了他的少主？

  三浦浩一拍腦袋，我算看明白了，今天不止是圍剿蜷川藤田，而且是一場認親大會！一會兒尊主，一會兒少主，眼瞅著他們都成了一家人，只有本少爺是外人啊。一會兒他們要是勸我入伙，我該一口答應還是委婉推辭？

  三浦如坐針氈，後背衣服都濕透了，燕禎一眼掃過來，說道：「稍安勿躁。」

  三浦點點頭，抹了把汗坐好。

  官子掐了下燕禎手背，問道：「我可生氣了啊，你什麼都瞞著我。你現在就說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船隊遭遇風浪那晚，櫻谷趁亂逃走，是你故意放走的？」

  燕禎點點頭，說道：「抓住櫻谷時，我已經猜到他就是龍膽丸，只時當時沒有說破。之後的幾天，我秘密召見過他，問及此事，櫻谷便和盤說出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