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尊主

  「啊——！」蜷川突然道：「七海之王啊，你就是那浩瀚的大海，我是海邊一片綠油油的大葉芹，你船上飄揚的骷髏旗，是我心的方向！」

  藤田翻他一眼，抽什麼瘋，如果骷髏是方向，那離死翹翹不遠了。

  蜷川以為藤田在暗示帶上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接著朗誦：「你是海上的黑浪，讓大名們聞風喪膽，藤田是浪花里的章魚，起起伏伏不停嘚瑟。」

  藤田捂臉，誰特麼讓你提我了，就你這作詩的水平，木谷老師沒拍死你算他仁慈。

  蜷川意猶未盡，繼續朗誦：「那熹元來的客商，身上有好多錢錢，羊村拿魚叉的漁民，也都是些烏合之眾。啊——！七海之王啊，只要您一出現，他們全都不敢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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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蜷川說完俯首跪在地上，藤田問：「朗完了？」

  蜷川點頭：「嗯，朗完了，我覺得大首領應該挺滿意。」

  這時，龍膽丸以及一眾麾下騎著戰馬，慢悠悠踱到蜷川面前，一言不發望著他們。蜷川開始冒汗，同時想上茅廁。龍膽丸居高臨下，冷冷的目光透過惡鬼面具，令人不寒而慄。蜷川很不爭氣地哆嗦，連帶著藤田也跟著哆嗦，蜷川心裡碎碎念：大首領啊，您老人家快讓我起來吧，要不真尿了。

  終於，龍膽丸示意他們起身，蜷川藤田站起，蜷川胖臉上全是汗，藤田腫臉上也是汗，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龍膽丸淡淡地問：「詩是你寫的？」那聲音沙啞滄桑，聽起來有點怪異。

  蜷川道：「正是！我對七海之王的仰慕，猶如滔天的海浪綿延不絕。在我心裡，您就是天上的太陽……」

  龍膽丸掃了蜷川一眼，嚇得他一縮脖子。蜷川覺得自己太慫，壯了壯膽子，伸手朝燕禎方向一指：「大首領，姓顧的是熹元富商，帶著金銀珠寶來我東嶼經營，勾結官府狼狽為奸，奪我錢財、搶我商鋪、罵我徒弟、拐我老婆，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卑職設計將他引到這裡，請大首領下令，將他們一網打盡。」

  三浦一聽氣炸了：「蜷川你信口雌黃，誰搶你錢和商鋪了？那是你自己個兒輸的！誰罵你徒弟了？人家顧先生還給十虎他們找營生呢！誰拐你老婆了，就你家那些娘們，給顧先生當洗腳婢人家都嫌棄！」

  蜷川笑道：「不要在意細節，結果大致差不多就行嘛。大首領，您一定要抓住姓顧的，讓他給您洗腳！」

  「很好。」龍膽丸轉頭瞥了一眼燕禎，那股冷冽的殺氣直逼而至，衙署官兵和醫館家丁們下意識後退半步，大多的馬匹都呼哧喘氣，腳步踢踏，頗顯不安。

  唰！龍膽丸伸手拔出腰間長刀，狹窄雪亮的刀身反射陽光，耀眼奪目。

  官子瞪大眼睛，不禁「咦」了一聲，那把刀！

  她剛才下了馬，只能仰頭去看燕禎，燕禎點了點頭，她便更加確認心中所想。於是翻身上馬，握緊了銃子。

  七海之王一拔刀，蜷川心裡特開心，大聲道：「大首領，就是那個穿黑衣的小白臉，他老有錢了，收拾了他，財富都是您的。」

  「好！」龍膽丸應了一聲，振臂揮刀，迎風一刀斬。

  噗！蜷川身旁一個護衛中刀，捂著脖子摔倒在地，滾了幾滾，當場掛了。

  全場譁然，臥槽，到底怎麼回事？！大首領不是應該帶人沖向熹元顧先生嗎，怎麼拔刀把蜷川護衛殺了，那可是自己人啊！

  這其間一定有什麼誤會，肯定是蜷川沒說明白，大首領以為旁邊那個是對方派來的臥底。

  「不是他呀！」蜷川也嚇傻了，心道：這龍膽丸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我剛才明明指的是姓顧的，他怎麼把我的護衛給砍了？難道是我剛才手指沒戳明白，打彎了？

  他下意識伸出手指，演示一下剛才腦補的畫面，手指頭彎了彎，指向了另一個彪悍護衛。這護衛臉都白了，喵的蜷川你瞎幾把指啥，你沒看出來大首領眼睛瘸麼？

  這護衛連忙後退，龍膽丸不說二話，揮手一刀，這位也躺地上了。

  蜷川和藤田剛差點沒尿褲子，這兩個護衛功夫很高，都是低級武士出身，很厲害的。他們連遺言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被斬瓜切菜般幹掉，太委屈了。

  大首領的刀太快，砍人砍得嗖嗖的呀。

  大葉芹和章魚旗下的海盜們亂了套，如果第一個被認定是臥底，那第二個怎麼解釋？誤傷？要是照這個劇本發展，我們是不是都得被大首領誤傷了呀？

  很多人調轉方向就往深山老林里跑：「傻了麼？這還看不明白麼？七海之王龍膽丸根本就不是來助陣的，他這是大義滅親來了！」

  「也就蜷川那傻缺瞎樂呵，還賤兮兮給人朗誦詩歌呢，人家根本沒把大葉芹放在眼裡！海盜殺海盜，真是嗶了狗！」

  「狗不狗的別追究了，咱們指定打不過黑衣軍團，不跑還等什麼！」

  一部分海盜倉皇逃竄，蜷川身後還有十幾個親信護衛，見勢不妙，紛紛拔出刀，就要對龍膽丸動手。

  龍膽丸一擺手，身後的黑甲武士拔刀在手，如狼似虎衝上前去，嘁哩喀喳，將蜷川十幾個親信護衛全部格殺。

  在場的人徹底傻了，這一幕怎麼跟演戲似的，出乎意料不說，還帶著血腥味兒。

  蜷川和藤田剛腦袋裡一片空白，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太快……他倆根本不敢拔刀反抗，舉起雙手，乖乖地跪了下來。

  蜷川身後的其他海盜面帶驚慌，悄咪咪向後退去——這部分人不敢狂跑，和大首領離得這麼近，逃跑動作太快惹惱了大首領怎麼辦，立馬就是殺身之禍啊。

  也有人乾脆學蜷川舉手跪下，老老實實示弱投降才是保命之道，至於跑到樹林裡那些人，唉，遲早都得被收拾，他們不配擁有姓名。

  海盜們恐慌之際，就見龍膽丸緩緩轉身，手提著長刀，一步一步地，朝著對陣的燕禎走來。

  衙署官兵和醫館家丁有些害怕，呼吸都變得急促，下意識想向後退。但是，他們看見前面的顧先生、羽田長秀、三浦浩都站著未動，這些人也咬牙挺住，堅持到底。

  讓他們略感心安的，是龍膽丸一人獨自拎刀而來，他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武士都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們的大首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龍膽丸身上，看他越來越近，他每落下一步，大家的心就跟著猛跳一下，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不知道顧先生帶來的人馬會是什麼命運。

  官子端起銃子，眼睛死死盯著龍膽丸。

  對面的人怎樣，七海之王全不在意，他只是一眼不眨瞧著燕禎，拖著刀孤身走來。

  距離燕禎馬頭還有數米，龍膽丸停住了，「唰」地一聲，手裡長刀入鞘。他撣撣衣甲上的灰塵，雙膝一曲，緩緩拜倒。

  臥槽！臥槽！

  赫赫威名的七海之王龍膽丸，居然給顧先生跪了！

  燕禎微微一笑：「你來了。」

  龍膽丸頷首點頭：「尊主以信煙召喚，在下莫敢不從。」

  臥槽臥槽！不不不，臥槽這倆字已經不能形容此時的心情，這邊的羽田、三浦、秋元，對面的蜷川、藤田全都瞪大眼睛張大嘴，心裡一萬頭羊駝撒歡奔騰！

  尊主？尊主！！！

  在下？在下！！！

  龍膽丸是敢跟大名們廝殺的大！海！盜！不是三浦家會梳頭的小！仆！人！他為什麼要給顧先生跪下？為什麼要稱顧先生為尊主？他是七海之王，那他的尊主，豈不是東嶼之王？！

  媽呀，顧先生堪比信長將軍！

  所有人都開始發抖，都想給燕禎跪。

  藤田一邊哆嗦一邊道：「你說你得罪誰不好，跑去得罪大尊主，你不找死嗎？」

  藤田已經尿了，哭道：「我特麼哪知道大首領還認了個尊主，還特麼是熹元人，這都哪兒跟哪兒？我要是早知道，他要啥給啥，還惹他幹啥？」

  藤田呆呆說道：「我以為是一場戰爭戲，沒想到是千里認親。」

  蜷川也道：「征糧納貢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有了尊主就讓我跪！虧我還給他作詩！」

  守在旁邊的龍膽丸部下實在聽不下去了，唰地一亮刀：「再嗶嗶馬上就剁。」

  世界立刻安靜。

  對面陣前，燕禎讓龍膽丸平身，官子也收了銃子。只見石田太郎領著葉子等人走到前面，躬身為禮說道：「屬下石田太郎，見過大首領。」

  龍膽丸點點頭：「石田，你辛苦了。」

  能不能行了！

  原以為住在羊村的都是可愛單純的漁民，誰想到他們一點兒都不單純，竟然是龍膽丸屬下，說好的你們只吃皮皮蝦呢？